第 132 章

2024-09-14 14:58:15 作者: 揚舟沉

  第 132 章

  閃爍的星子點綴在漆黑的幕布上, 皎潔的月亮將幕布照亮一角,又靜悄悄地落在屋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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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榆坐在盛開的葎花里,把紙箱貓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大晚上不睡覺,偷偷溜出來做什麼?」

  或許是因為屋頂的空間太過空曠, 澤菲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真。

  白榆:「想要和澤菲爾大人, 單獨談談。」

  她思考了一會兒, 慢吞吞道:「會覺得不舒服嗎?」

  「哈?我又沒有分離焦慮, 怎麼可能會因為見不到你覺得不舒服。還有那堆神明大人長神明大人短的天使、突然冒出來堂而皇之入住店鋪的機巧人偶——我才不會在意這些亂七八糟的傢伙。」

  ……明明很在意。

  白榆:「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紙箱貓的短尾巴豎起來。

  它沒辦法像絨尾一樣繞過白榆臉頰邊的小辮子, 只能退而求其次, 拍了拍她的手背, 力道很輕, 甚至有點癢。

  白榆:「我喜歡澤菲爾大人,也喜歡肆, 喜歡在這裡、在另一邊認識的大家。」

  「哼,這種事情就不用特意拿出來說了, 我又不是不知道。」

  澤菲爾停頓了好一會兒, 才道,

  「沒必要在意這種事吧?我又不是強制愛小說里的控制狂, 連你喜歡誰這種事都要管。像你這種天真又柔軟的笨蛋, 會擁有很多羈絆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白榆把下巴搭在紙箱貓的腦袋上:

  「但是,澤菲爾大人, 不會覺得不公平嗎?」

  白榆很早就意識到了。

  澤菲爾的一切行動,都是以她為中心的。

  她想要經營店鋪,澤菲爾去打獵;

  她想要探索月光沼澤以外的區域,澤菲爾會同行;

  她想要新衣服、新鞋子, 甚至提出一些稍顯奇怪的要求,澤菲爾嘴上喵喵咧咧, 但還是會滿足她的心愿。

  在更早以前,她所解鎖的第一個詞條,似乎就在暗示著什麼。

  【他是你的。】

  【有疑問可以問他,麻煩事可以讓他做,危險的活也能交給他。】

  【請不要擔心,貓有九條命,而澤菲爾有無數條命。】

  在那時,白榆覺得,最後一句形容有些奇怪,聽起來就像是某種奇怪的可再生耗材。

  但是,現在看來,前面的介紹也存在些許違和感。

  ——仿佛澤菲爾是屬於她的「物品」。

  白榆:「我擁有很多朋友、會在意很多人,但澤菲爾大人,只在意我。」

  公義天平像是澤菲爾的「家人」。

  但澤菲爾和祂之間的關係,並不像是蠻骨和狼群那樣密不可分,澤菲爾會和對方吵架、會直接丟下公義天平留在她身邊。

  還有朋友。

  澤菲爾的概念里,似乎只有「能說話的對象」「直接揍的對象」「管他是誰」。

  她是單獨列出來的,可以得到各種各樣的特殊待遇。

  在沒有見到肆之前,白榆一直都覺得,自己是渴望這種獨一無二的羈絆關係的。

  但是,見到肆之後,她又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

  一段健全的、穩定的關係,需要雙方共同付出。

  她和澤菲爾之前的關係,真的是對等的嗎?

  「之前就告訴過你吧?不要輕易地衡量一段關係。」

  澤菲爾說,

  「會有人因為自己的付出沒有得到同樣的回報心生嫌隙,也會有笨蛋覺得自己的付出不夠多感到愧疚。」

  後半句指代性很強。

  白榆:「但是——」

  澤菲爾打斷了她的話:

  「沒有但是,這種奇怪的想法根本就不需要存在。」

  白榆沒有再說話,只是沉默地抱住紙箱貓,把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不要擅自認為『這樣做對澤菲爾不公平』,又自顧自地對我產生愧疚心理。」

  短短的紙板尾巴按在她的臉頰上,把她的唇角往上拉。

  「和你相遇之前,我是千風中的一縷。」

  澤菲爾說,

  「在繁星季吹過爛漫的花海,在曜日季穿過鬱鬱蔥蔥的叢林,在皎月季掀起金黃的麥浪,在霜雪季的最後一天、穿行到大海的盡頭,等待風聲止息。」

  「在那之後,我的意識會融入千風,又在繁星季到來時再度啟航。」

  這是一縷風的命運。

  他的聲音被概括為「風聲」,悲傷快樂無人知曉,暴怒嘶吼也無人傾聽,各種各樣的生靈自風中穿行,會因涼風吹拂臉頰閉目、會因颶風捲起波濤驚叫,但他們不會為一縷風停下腳步。

  「你聽到了我的聲音,還為我取了一個名字。」

  一縷風被賦予了名字,成為了「澤菲爾」,成為了最特殊的那縷風。

  他可以在繁星季去往花海,為自己的朋友帶去一朵盛放的星絨花;

  也可以在曜日季去往叢林,從腐朽的枝幹上採下一朵顏色艷麗的蘑菇;

  同樣可以在皎月季去往果園,挑選出最甜蜜的果實、最漂亮的金黃色樹葉;

  在霜雪季,萬物休憩的時刻,他穿過海洋,帶回生長在島嶼上的花種,將它們灑在神殿的空地上。

  不需要順應千風的軌跡,只需要依照自己的心意,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她身邊。

  不會被遺忘,不會失去自我。

  不管訴說什麼,都會被好好地聽見。

  「接下來的話太肉麻了,所以澤菲爾大人只說一次。」

  紙箱貓里傳出來的聲音變得彆扭起來,

  「對我來說,和你待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種『給予』。」

  這一次,白榆思考了更長時間。

  「我還是覺得,這樣做的話,對澤菲爾大人來說,很不公平。」

  她的語速放慢了一些,像是在猶豫,

  「待在我身邊,會讓澤菲爾大人感到被束縛嗎?」

  風是自由的,飄忽不定的。

  但澤菲爾總是停留在她身邊。

  「哼,澤菲爾大人可不會被誰束縛。」

  「所以,是自願的嗎?」

  「……」

  澤菲爾不說話了。

  但白榆已經得到了答案。

  她想了想,更加緊密地抱住紙箱貓:

  「澤菲爾大人,不是我的所有物。所以,如果有那一天,澤菲爾大人想要離開這裡,一定要提前告訴我,我會準備好行李。」

  「幹嘛,現在就打算把我掃地出門了?」

  白榆:「唔,我會跟著澤菲爾大人一起走。」

  這實在是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紙箱貓不動彈了,看起來,另一邊的澤菲爾已經陷入了宕機狀態。

  「我會釣魚,還會做飯,路上可以做鍊金物品和裝備賣錢,然後我們一起住最大最漂亮的旅館。」

  「在輕小說里,你這種行為一般叫畫餅。」

  澤菲爾冷哼一聲,

  「突然說了一堆莫名奇妙的話,結果只是想把我繼續綁在你身邊?」

  白t榆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

  「……你這傢伙,完全就是天然黑啊。」

  紙箱貓的尾巴又戳了戳她的臉頰,

  「平時不是很坦率嗎?直接說一句『求求你了,澤菲爾大人,繼續和我待在一起吧』,我也不是不能——」

  「只是分開了一小會兒,我就好想念澤菲爾大人。」

  白榆小聲說,她側過頭,軟乎乎的臉頰貼在紙箱貓的腦袋上,

  「你什麼時候回來?」

  紙箱貓又不動彈了。

  過了好一會兒,系在白榆手腕上的心之鏈閃爍了一下,澤菲爾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曜日季結束之前——不對,白曜日當天就行。」

  談話告一段落,白榆輕手輕腳地回到閣樓、關閉天窗,躺到肆身邊。

  她把紙箱貓放在枕頭旁邊,拉上羽毛被,輕輕說了句「晚安」。

  片刻後,白榆的呼吸聲變得平穩綿長。

  澤菲爾切斷了與紙箱貓之間的聯結。

  他將自己沉在池子的最下方,從躁動的風渦中汲取力量,一點點補全自己的軀殼。

  坐在岸邊的公義天平放下了手中的物理題,語氣有些不贊同:

  「太急躁了。」

  「做你的破題目去。」

  澤菲爾沒空搭理祂。

  公義天平:……

  虛空之骰從裂縫裡冒出來,相當自來熟地坐在一邊,拍拍好友的肩膀:

  「哎呀,小孩子嘛,總會有叛逆期的。」

  公義天平平靜地反駁:

  「不是叛逆期。」

  祂的眼睛被綢帶所遮擋,但這並不妨礙祂去見證一些「過去」。

  一縷風只能按照千風的軌跡巡遊。

  第一位眷者只能在漫長的時間中等待。

  所以,他嘗試著掌控風、嘗試著成為風的主人。

  這樣一來,千萬縷風都會成為他的耳目,所有吹拂而過的風都將告知他訊息。

  風神的誕生來源於期待。

  期望與之締結羈絆的神明終有一日返還。

  等待再一次的「第一次見面」。

  如同某種特殊的巡遊。

  -

  地點:繁星雜貨鋪

  參會者:龍、月光精靈、天使、機巧人偶

  會議主題:——

  克里斯汀的手被扣住了,筆尖在紙張上划過一條長長的痕跡。

  她擡起頭,看見來人後,一臉鎮定地推了推單片眼睛,擺出專業的記者架勢,把紙張捲成筒狀,遞到對方嘴邊。

  「你好你好,我是特邀記者克里斯,請問你也是過來參加這次會議的嗎?」

  克里斯:「表姐,請不要在幹壞事的時候報我的名字。」

  面對這位稍顯脫線、還被白塔驅逐的表姐,他的表情相當複雜,敬畏中帶著一絲震驚,震驚中帶著一絲恐懼。

  克里斯汀:「什麼表姐?哪裡有你的表姐?」

  根本用不著否認吧!單片眼鏡難道是什麼反偵察神器嗎!

  克里斯感到了熟悉的心累感。

  就在這是,科林從門外踏了進來,目的明確地來到他身邊,興奮地勾住他的脖頸,開始興奮地碎碎念:

  「我剛才揍翻了一個黑塔法師!嘿,比賽前供奉一下好心的觸、災厄之神簡直是一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那個黑塔法師上了比賽場地之後,莫名其妙就開始平地摔,還正好摔在上一位選手製造的冰塊上,總是在爬起來的途中以更狼狽的姿勢摔倒,五次之後,他就骨折了!」

  這也能算是你揍翻的?

  克里斯還沒來得及提出疑問,克里斯汀就相當自然地接下了話茬:

  「災厄之神這麼靈?你供奉什麼了?我也想試試!」

  科林狐疑地看著她。

  克里斯:「我就說——」

  克里斯汀打斷了他的話,熱情地握住科林的雙手,上下晃晃:

  「你好你好,我是克里斯,一名記者,目前供職於《法師塔速報》編輯部,方便做個臨時採訪嗎?」

  科林頓時收起狐疑的表情:

  「方便方便,當然方便!隨便問,隨便問,你帶留影設備了嗎?能不能把我拍好看一點?還有,我想要提前預訂10份報紙……」

  眼看他有越交代越多的趨勢,克里斯猛地按住他的肩膀。

  科林茫然轉頭。

  克里斯一臉沉重。

  「科林。」

  「呃,我在?」

  「你沒有覺得這傢伙有哪裡不對勁嗎?」

  「名、名字和你一樣?克里斯也不算是太冷僻的名字,遇到一兩個名字和你差不多的也很正常,你不用太在意?」

  克里斯的唇瓣抖了抖。

  他不敢置信地掰過科林的腦袋,讓他面朝克里斯汀,看得更仔細一些。

  科林:「哇,這麼一看,你們長得有點像欸。」

  依舊沒有意識到不對勁!

  克里斯徹底放棄了救治好友眼睛的計劃,開始僵硬地轉移話題:

  「這裡是什麼情況?」

  克里斯汀:「如你所見,是人類以外的種族在開會哦。」

  「這個搭配?」

  「嗯,這個搭配。」

  克里斯的表情變得恍惚起來:

  「會議的內容是什麼?如何腳踢人類、拳打惡魔和深淵領主、把血族射成篩子……?」

  這幾個種族湊在一起,完全可以統一西大陸了吧!

  「不對,不對。」

  克里斯汀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

  「是在討論改由誰來行使小店主的監護權哦~」

  白榆端著托盤從櫃檯後面走出來,目光有些放空。

  克里斯汀笑嘻嘻分出一碟點心,成功把會議中心留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她把「話筒」遞給白榆,一本正經地開始了採訪:

  「請問,你更傾向於讓誰來行使監護權呢?」

  白榆默默往嘴裡塞點心。

  其實,她也不太清楚,這個奇怪的會議是怎麼開起來的。

  因為昨晚的那場談話,她睡覺的時間比往常要晚一些,早上醒過來的時候,肆就坐在床邊,用一種莫名有些咬牙切齒的目光盯著紙箱貓看……當然,也有可能是錯覺,畢竟,在她醒來後,肆就衝著她展露出一個格外溫柔的微笑,還幫她編好了頭髮。

  住在樓下的機巧人偶也被賦予了進入結界的權利。

  白榆下樓的時候,098站在烹飪點前做飯,111則站在櫃檯前收錢。

  至於156…他用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布料,給自己做了一身貼身剪裁的衣裝,正在店鋪中扮演「服務員」的工作。

  到此為止,還是比較「平凡」的日常。

  但是,機巧人偶和她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先是奧薇婭和路德維格一起上門匯報浮空嶼的神殿修建進度;

  再是霜突然出現、揍了路德維格一頓後,詢問她要不要去月泉避暑;

  最後,紅龍娜拉和藍龍弗洛拉也一起出現了,後面還跟著綠龍艾薇琳。

  經歷了一系列混亂的毆打、不對,羽毛葉子鱗片亂飛的情況後,機巧人偶依靠沉重的身體與脆弱的零件大獲全勝,成功把大家都按在了會議桌上——客用桌椅的長度和寬度都不夠,會議桌是用兩張桌子拼起來的。

  其實還是有點小,天使的羽毛翅膀和龍的鱗片尾巴幾乎要交疊在一塊,看起來格外擁擠。

  白榆聽到紅龍用尾巴拍地板的聲音。

  娜拉似乎在用這種響動代替「拍桌而起」的動靜,猛地拍了一下後,聲音擡高:

  「小星星是被塞西莉撿到的,按照遺失的幼崽可以隨便撿的規定,她就是精靈的幼崽!龍和精靈是盟友,塞西莉太忙,我們有權利替代行使監護權,不是很合理嗎?」

  白榆很震撼:「居然還有這種規定嗎?」

  克里斯汀「噗嗤」一下笑出聲。

  涉獵廣泛的遊蕩法師擺擺手: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啦。到處都是硝煙與戰火的時候,活不下去的人類會有意追查人外種族的行蹤,把自己的孩子放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運氣好的話,人外種族會把這隻「遺失的幼崽」撿走,把幼崽好好養大。

  至於現在——

  路德維格說話了:

  「天使族的確有疏忽之處,對於這一點,我們無話可說。」

  神官長奧薇婭極為流暢地接上話茬:

  「龍、月光精靈、天使,不管是誰占據主導,似乎都會引發不滿。既然如此,我們還是聽聽肆的意見吧。畢竟,在小星星誕生後,她就一直履行著監護人的職責。」

  克里斯汀「嚯」了一聲:

  「好一招以退為進。」

  白榆沒聽懂。

  但她莫名覺得,事態越來越複雜了。

  她捧著點心,默默看向會議桌,發現肆維持著雙手交叉的動作,像是在思索。

  片刻後,機巧人偶擡起眼睛,凝重道t:

  「準備好行李一起走,是什麼意思?」

  弗洛拉:?

  霜:?

  片刻後,更了解人類的艾薇琳謹慎地給出回答:

  「需要看具體的情況,如果欠了債,大概率是去亡命天涯的,如果是情感上遭受了阻礙,大概率是去私奔的,當然,也有可能是順路,單純同行。」

  肆把額頭抵在手上,表情看起來更憂愁了。

  白榆:……

  她咀嚼的動作變得慢了下來。

  肆:「有辦法阻止嗎?」

  機巧人偶的聲音很輕,聽起來卻莫名有些陰森森的:「比如說…先把那傢伙的腿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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