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表白

  齊冥曜把車開到郁嬌樓下, 作為郁氏長期的合作夥伴，前台熱情禮貌地迎接了他。

  「郁總助還在開會，可能需要您稍等她一會兒。我帶您去休息室, 您要茶還是咖啡？」

  「不用，」齊冥曜在會議室門口停住腳步，「我在這裡等她吧，她出來後可以第一眼就看到我。」

  前台以為工作上出了什麼天大的紕漏，得勞齊麟的頂頭上司親自來找, 神情緊張又小心翼翼：「齊總您有急事的話, 我可以請秘書進去先幫忙通報一聲的。」

  但齊冥曜又拒絕了：「不用。」

  「您去忙吧。」他禮貌地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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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長腿微曲著, 支著身子斜靠在牆邊，漫不經心地低頭刷著手機里的財經新聞。

  莫名幻視學生時代, 在課室門口等女朋友下課的學霸男神。

  前台連忙搖搖頭, 定是自己最近熬夜看了太多的言情小說, 出現幻覺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會議室的門從裡面打開。

  滿娣看到站在外面的人, 神色一愣，很快又端起公事化的笑容：「齊總, 是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情找郁總助嗎？」

  「抱歉讓您等了，我現在就去和她說一聲。」

  每個見到他的人，都默認他一定是有工作上的事情找郁嬌。

  齊冥曜的笑容有點兒勉強：「沒事兒，我不著急。」

  但齊麟的項目哪有不著急的，就算不著急, 那也要極為重視，滿娣近乎是小跑著進去的。

  會議室里人紛紛往外走, 路過齊冥曜時，都禮貌地和他打招呼。等走遠了才敢小聲議論：「是不是又有什麼大項目, 齊總居然這個時間點親自跑過來？」

  郁嬌還坐在長桌的盡頭，翻看著會議上的總結。

  就聽滿娣小聲在她耳邊道：「郁總助，齊總在門口等您。」

  郁嬌頭猛地擡起，向會議室門口看去。

  身高優越的男人，和魚貫而出的人群反方向，定定地看著她，捕捉到她的目光，他倏然一笑。

  郁嬌心臟怦怦直跳。

  他直接來找她，他們的關係不就暴露了嗎？

  都來不及把散落在桌上的會議資料收好，她站起來，下意識想把人藏進她的辦公室里。

  但剛才都那麼多人看見他了，這會兒這舉動只會顯得更加欲蓋彌彰。

  就在郁嬌緊張得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時，就見男人揣著笑容，向她越走越近。

  帥氣地，溫柔地，像是擁抱或者接吻的前奏。

  郁嬌知道會議室里還有其他人，卻像是被魔法定格在原地。

  但男人柔和t的表情下，說的卻是：「郁總助，Richard提的那個項目，我們好像還需要再談談。」

  啊？

  啊，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滿娣和婷婷收拾著會議室的桌面，在心裏面瘋狂哀嚎：不是吧，不是吧，今天又要加班了嗎！

  緊接著，齊冥曜擡起手腕的手錶，看了兩眼。

  「不過到晚飯時間了，餐桌上聊吧。」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郁嬌緊張地看了看旁人，擔心這明顯的暗示，別人也聽懂了。

  不過滿娣和婷婷仍舊神色自然地收拾著，甚至還露出了一絲喜色。

  原來只有郁總助一個人加班。

  真是太慘遼，終究是她們的上司扛下了所有。

  「齊總，還麻煩您親自跑一趟。」郁嬌也滿臉正經，卻不敢看齊冥曜一眼，生怕目光對視，她就破功。

  在公司里郁嬌不敢有任何逾矩的動作。倆人一前一後出去，不遠不近的距離，偏偏莫名有種拉絲的曖昧感。

  進了電梯後，郁嬌不動聲色地朝遠處邁了一步，用行動打破這莫名的粉紅泡泡。

  但現在正是下班時間，下了一層樓後，電梯門外擠了一堆人。

  見電梯裡，中間都可以再塞下三個人的倆人，大家神色紛紛一愣。

  郁嬌輕咳一聲：「進來吧。」

  不讓人進來顯得更奇怪吧。

  眾人邊點頭問好，邊緩緩進入，像是被塞入罐頭一般，狹小的電梯很快就擠滿了人。

  齊冥曜為了讓出位置，向郁嬌這邊靠近。

  郁嬌用目光示意，他完全可以往另一個方向去。

  這會兒再看過去，那邊已經站滿了人，齊冥曜眼神無辜地向她眨眨眼。

  郁嬌察覺到旁邊人正在看他們，和齊冥曜對視的視線飛快撞開，仿佛無事發生，她微笑著和人點頭，那人趕忙笑笑。

  齊冥曜的西裝似乎緊緊地貼著她，她這一側恍若被火燎過一般，燙了起來。

  郁嬌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像是放了慢速的樓梯數，假裝無事發生。

  終於到了一樓，大家禮貌地問候後走了出去。

  擁擠的電梯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郁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趕忙和齊冥曜站開對角線，電梯門一開，她快步走出來。

  齊冥曜腿長，三步作兩步地走到她身旁。

  郁嬌正要和他拉開距離，就聽齊冥曜幽幽地說：「哪有合作夥伴會離這麼遠？」

  「難道說，是有什麼要遮掩的私情？」

  郁嬌瞪他一眼，但也反應過來自己實在太不自然，這才放慢腳步和他並排走著。

  突然間，齊冥曜俯下身來，輕啄了一下她的臉。

  郁嬌嚇得快要當場彈射起來，慌忙左右察看。

  「沒人。」齊冥曜低沉的嗓音是藏不住的愉悅。

  但郁嬌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從胸膛里蹦出來，她小跑著坐上副駕駛。

  緊接著，齊冥曜坐上駕駛座。

  但他沒有發動車子，偏著頭看郁嬌：「你的合作夥伴來接你下班，就沒有什麼獎勵嗎？」

  他看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做了什麼天大的好事討要獎賞的小朋友，偏偏又特地在「合作夥伴」四個字上，咬重讀音，宣洩自己小小的不滿。

  郁嬌忍不住笑。

  雙手抱住他的頭，拉近些距離，以至於他們之間的視線只夠停留在彼此的臉上。她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耳骨，忍不住摩挲。

  「是男朋友。」郁嬌說。

  而後主動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深入地，不留餘地地，用他喜歡的方式。

  分開汲取氧氣時，他們的目光和鼻息仍在勾連，等不了一秒，齊冥曜想再次繼續。

  卻被郁嬌推住，她音色變得柔軟而嬌媚：「先回家。」

  突然，兩道刺耳的喇叭聲，他們下意識地轉頭看出去，一束刺眼的大燈直/射/過來。

  郁嬌眯眼，認出了是郁景逸的車。

  正正地堵在他們的車前。

  齊冥曜正要下車，郁嬌卻伸手按住他，輕聲說：「我來處理。」

  而後，她推車門下車。

  郁景逸也下了車，斜倚在車旁，擡手扶了扶鼻樑上的金絲框眼鏡，面帶笑容看著郁嬌走近，卻笑不進眼底。

  「嬌嬌談戀愛了？」他歪頭看了眼她身後的車，語氣嘆息，「和齊家那位啊。」

  他剛聽秘書說齊總來郁氏找郁嬌，便多了個心眼，跟著他們倆下來，沒想到還真在停車場碰上了。

  齊冥曜要是真的和郁嬌在一起了，對他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不知道郁嬌耍了什麼手段，讓郁道和父親都偏心於她，他現在應付起來，已經力不從心了。

  若是多了個齊冥曜的助力，他只會難上加難。

  「怎麼？」郁嬌唇抿成一線，「大哥特地追上來恭喜我？」

  「當然要恭喜我最親愛的妹妹了，」他笑道，「只是作為哥哥，還是要多嘴一句，像齊冥曜那樣的男人，很難看清，更何況，你之前和齊璟年還有婚約，他又和齊璟年不對付，也不知道……」

  他沒繼續說下去，想表達的意思卻已經不言而喻。

  齊冥曜就在車上，但他也不怕他聽到。一個愛護妹妹的哥哥，說這些提醒自己的妹妹有何不可。

  而感情上的事，一旦有了一點兒裂痕，就會有無數的蒼蠅。

  更何況，郁嬌和齊冥曜之間，裂痕可不止一點點。

  郁嬌盯著他，倏然歪頭一笑：「謝謝大哥提醒。」

  頓了頓又說：「不過大哥既然知道是多嘴，下次就還是不要多嘴了。」

  郁景逸被直懟了，面上也仍然帶著笑。

  「也是，用不著我提醒，畢竟我們嬌嬌從小就聰明。只是大哥也不想你受傷害，特別是在感情上。」

  「你看你談個戀愛，還得跟人遮遮掩掩的，我們郁家的小公主何時要受這種委屈？」

  「男人嘛，不願意公開，就是不夠愛。」

  「嬌嬌，有大哥和父親在，你想要什麼樣的男人得不到啊。」

  這時，齊冥曜推開車門，走下來。

  「郁大少好像有很多話要和我女朋友說？」

  「不過站在這裡，我怕她站累了。你也別嫌我誇張，畢竟我把她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我愛她愛得要死。」

  「要是她願意，我們下一秒去民政局，拿個大喇叭昭告天下都行。」

  「如果她只想玩玩，能選中我，我也開心得不得了。」

  齊冥曜攬住郁嬌的肩，一連串的真情告白，中間都不帶一個磕巴。

  郁景逸笑容凝固在臉上。

  他臉色很難好看，只能維持微笑。

  「那看來是我多慮了，」郁景逸努力上揚的嘴角止不住地抽動，「還望齊總諒解，畢竟我也是嬌嬌的大哥。」

  「那祝你們百年好合。」

  齊冥曜笑：「如果是這樣，就謝謝大哥的吉言了。」

  聽著這聲大哥，郁景逸卻很難高興起來。一聲「不打擾你們了」，轉身開走了車。

  「愛我愛得要死？」郁嬌用肘捶了捶齊冥曜的腰。

  齊冥曜把人摟得更近了，沒個正形兒樣：「不明顯嗎？」

  郁嬌抿唇笑：「那你在這兒好好開心，我回去想想怎麼玩你。」

  她轉身往車上走。

  「哪種玩？」齊冥曜跟在她身後，笑道。

  見郁嬌不理他，有點兒急了：「郁嬌，你要真只想玩玩，我就拿個大喇叭昭告天下，說你玩弄我的感情。」

  郁嬌笑出聲：「齊總，你這樣很跌份兒啊。」

  「那我女朋友得負全責。」齊冥曜替人拉上安全帶。

  「你乾脆直接說，要對你整個人負責得了。」郁嬌戳破他的小心思。

  「嗯，是這個意思。」齊冥曜從不遮掩。

  說是要談項目，回到家裡，滾到床上，也一句都沒想起來再提。

  第二天早上，齊冥曜還是照舊提前一個十字路口，將郁嬌放在路邊。

  郁嬌剛走到公司門口，就被一擁而上的記者，團團圍住。

  「郁小姐，您和陳家的陳潯正在談戀愛嗎？」

  「陳潯先生今天在郁氏天台和您求婚，您會答應她嗎？」

  「郁家是不是計劃和陳氏聯姻，兩家之間達成了什麼合作，還請郁小姐回應一下。」

  郁嬌皺眉，只能從記者的隻言片語中拼湊情況。

  滿娣帶著保安衝過來，將郁嬌護送進公司。

  「什麼情況？」郁嬌問。

  滿娣快速整理，小聲匯報：「不知道是誰把陳潯放進來了，他現在正在天台，要和您……求婚，說如果見不到您，他就不下來。」

  「聯繫警察，讓安保隊樓上樓下儘快做好防護。」

  「通知各部門在自己的工位上待命，並清點人員，看看有沒有媒體的人混入。」

  「讓公關部監測好網絡輿情，不要讓t這件事在網上發酵。」

  短短几秒鐘，郁嬌交代好處理方案。

  然後快步走進電梯，按下頂樓三十六樓的按鈕。

  頂樓已經圍了不少人了，也有人已經報警，警察已經圍好警戒線，正在和站在天台邊的陳潯交涉。

  陳潯半隻腳都快踏出天台邊緣，他一手抱著紅玫瑰，一手拿著戒指。

  冬日冷風獵獵，他的嗓音染著哭腔。

  「我只想見嬌嬌小姐一面。」

  「我來了，我在，」人群紛紛給郁嬌讓開路，「你別激動，有什麼我們可以好好談。」

  警察拉開警戒線，讓她進去。又小聲地在她耳邊說：「務必不要再激化他的情緒。」

  郁嬌輕微地點點頭。

  陳潯突然露出笑容，卻沒有看她。

  「嬌嬌小姐，我是真的愛你。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你失戀的時候是我陪著你，只要你笑一笑我覺得天都晴了，求求你，就看我一眼吧。」

  「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死而無憾了。」

  網絡上突然出現了一條直播，以#豪門公子哥用生命表白心愛之人#，短時間內，熱度不斷攀高。

  「好癲啊……但別說，怎麼有點兒甜」

  「那個鑽戒大得閃到我了」

  「當眾求婚和道德綁架有什麼區別？」

  「說不定是人家小情侶的情趣呢，我們只是人家play的一環」

  很快，直播就被掐斷了。

  遲遲沒有收到郁嬌說到公司的消息，又看到不少人扛著相機和話筒，向郁氏的方向跑。

  齊冥曜察覺到不對勁，趕緊往那邊趕。

  大門和電梯已經被擠得水泄不通，齊冥曜只得往安全通道那兒走，三十六層樓梯，他一刻都不敢停留。

  郁嬌慢慢向陳潯靠近，面色平靜地看著他，問：「郁景逸威脅你什麼了，還是許了你什麼好處？這些我一樣能給，而他卻逼你當眾演這麼一出醜戲，值得嗎？」

  陳潯有些鬆動，表情猶豫。

  這時郁景逸像是剛剛趕來，為公司突如其來的變故心焦，推開人群走到前面來。

  「阿潯，你別想不開，你還有家人。」郁景逸仿佛很擔心的模樣，他著重強調了「家人」二字。

  轉而又看向郁嬌，批評的話語氣卻不重，仍端著他平日裡愛護妹妹的模樣：「嬌嬌，你平時怎麼胡鬧都行，你現在說這些，除了刺激人，能有什麼用？哥知道你也是心急，但畢竟現在是人命關天的時候。」

  陳潯吞咽了下口水，看著郁嬌，眼球近乎充血：「不關你大哥的事情。」

  「是我想和你說，這些話我憋了很久很久了。你難道真的對我沒有好感嗎？那你對說的那些話，對我的那些笑又算什麼呢？」

  「……」

  算你多想。

  郁嬌壓下自己心中升騰的煩躁。

  「嬌嬌，我很愛你，求你嫁給我，我以後會用生命對你好的。」陳潯單膝跪在天台邊，只要身形稍稍不穩，就會掉下去。

  樓頂的風很涼，涼得像是鑽進了郁嬌的脊骨。

  在人群中，她看到了氣喘吁吁的齊冥曜。

  他一臉擔心地看向她。

  不知是不是風太大，吹得她眼睛疼。

  「好，我答應你。」郁嬌說，邊觀察著陳潯的情緒，邊向他靠近。

  「我答應你了，這樣的喜事，我們不應該擁抱一下嗎？」郁嬌朝他張開手臂，扯著嘴角，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好看。

  她一步一步地緩緩向陳潯靠近。

  陳潯紅著眼，擡手要抱她。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郁嬌扣住他的手，一個過肩摔，將陳潯當場制服。

  「嘭——」的一聲巨響，陳潯的臉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玫瑰花瓣散落一地，戒指從戒指盒裡砸出，咕嚕咕嚕滾進下水道里。

  就在剛剛走過去的這短短几米里，她把齊冥曜曾經在拳擊課上教她的防身要領，一招一式，在腦海里複習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