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
2024-09-14 13:39:18
作者: 徒安
復仇
萬輕舟推開包間的門, 看到男人還等在門外,神色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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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牆直立著,長腿微微打曲, 垂著頭,額前的碎發擋住了他的神情。
選在一個不近不遠的地方,既不會太近,禮貌地給她們倆讓出單獨對話的空間,也不會太遠, 有人一開門, 他便能第一時間察覺。
就像此時, 聽到輕微的響動,他便擡眸看過來。
萬輕舟收回意外的表情, 禮貌地招呼道:「齊總。」
齊冥曜微微頷首, 又看向後面出來的郁嬌。確定她安好後, 他很快又收回自己的目光,語氣近乎生硬:「我在等我的外套。」
像是解釋他仍然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郁嬌沉默地轉身回去。
一件黑色的西服外套正孤零零地搭放在椅背上。
郁嬌拿起, 硬朗的材質摩挲著她的肌膚。她此時很難說清楚,齊冥曜的出現, 和又再次看到他仍等在門口,她是怎樣複雜的心情。
郁嬌在人面前站定,把衣服遞了過去:「謝謝。」
感謝的話真的說了太多次,但此時能說的好像也只有這一句。
齊冥曜卻沒有第一時間接下,反而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她。
是一個藥店的塑膠袋, 裡面放了消毒的碘伏和棉簽。
郁嬌右手垂落著,傷口溢出的血已經乾涸成暗紅色, 此時她才察覺到疼痛。
她手攥緊了又鬆開,細細麻麻的感覺在細胞里胡亂地擴散, 一如她錯拍的心跳。
擡手接過袋子,很輕,卻沉甸甸
齊冥曜這才接過她手裡的衣服。
他們之間像是平等的交換,但明明都是他的給予。
齊冥曜仿佛是真的只是在等他的外套,拿回後,只丟下一句「外面有記者」,便徑直離開。
郁嬌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只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完全消失。
萬輕舟看看離開的男人,又看看自己沉默的朋友,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過了許久,郁嬌才輕聲道:「有記者,我們等會兒再出去吧。」
「嗯。」萬輕舟答。
記者為什麼會圍在門口,並不難猜。按照郁景戰的劇本,沈總和郁家大小姐兩情相悅,情難自控,馬上就可以雙雙送入洞房的感情,自然需要有人見證。
郁嬌沉思後說道:「既然記者都來了,總要報導點兒什麼,不然叫人白跑了一趟,怪不好意思的。」
萬輕舟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明白。」
等她們出去時,飯店門口安安靜靜,已然沒有了記者的蹤跡。
照理說,記者不會這麼快完全散去。
萬輕舟安靜地啟動汽車,冷不丁地開口道:「齊總幫了大忙。」
郁嬌沉默了許久,才答:「嗯。」
她喉嚨里像是堵了千萬句話,但到嘴邊又好像什麼都說不出口,於是只能盯著窗外不斷後移的樹木殘影,緘默著。
繼郁嬌和一個男人離家出走以後,郁家還未平靜,又不太平起來。
先是余書薇哭著鬧著上門來要和郁景戰離婚,緊接著郁景戰成天被父親叫到書房裡,連父慈子孝的戲碼都演不下去了,一樓都能聽見郁康安暴怒的聲音。
擦拭著家具裝飾的女傭們恨不得把耳朵貼到書房門口,但面上又不敢有太多反應,手裡的抹布快要擦出火星子。
郁嬌按住茶几上正要被收走的報紙:「放這吧。」
而後笑著接過劉媽端過來的焦糖瑪奇朵,細細品味著報紙上的新聞。
首頁的巨幅版面上就是一張明晃晃的大圖,郁景戰一手摟著虛弱的沈東,一手掩耳盜鈴似的遮擋著迎上來的記者們。
標題是:「沈總大鳥也依人,郁沈商業合作玩這麼大?」
郁嬌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那天據不知道哪兒的小道消息聽聞一品軒處可以蹲到豪門隱秘,不少記者聞著味兒早早就守著了。果不其然,確實是驚掉牙的大八卦。眾人只知道沈家當家和郁家二少關係緊密,卻沒想到竟親密到這種地步。
更何況,他們之中,一人早幾年就結婚了,另一人多年未娶妻。
不止是首版,裡面接連幾頁都是相關報導。
紙媒都已經這樣了,網絡上更是炒翻了天。
「不是說郁家一家子都愛妻愛女嗎?一邊愛妻一邊愛男是吧?」
「豪門的深情人設聽聽就行了啊,以前那些愛公主的皇帝還不是早早就把公主送去蠻荒之地聯姻」
「沈前幾年不是還有個未婚妻嗎?原來是為了真愛守身如玉啊」
「求求別再隨隨便便給男人帶深情濾鏡了好嗎?」
「婚前就毆打女方,網際網路是真的沒有記憶」
「我就一個問題,是誰賣誰溝子!」
「誰的姓在前面,還不明顯嗎[狗頭.jpg]」
「什麼叫賣?樓上說話多難聽,用他們商人的話來說,這叫利益交換[狗頭.jpg]」
「我就一個問題,鳥是真的大嗎?」
「樓上什麼虎狼問題?」
「你看看你幹的好事兒!郁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郁康安想抓手邊的茶杯砸人,撲空了才反應過來,剛剛早就把桌上能丟的都丟出去了。
地上已經躺著一個茶壺和兩個茶杯的殘屍了,還有數不清的文件夾,紙張散落一地。
但郁康安還覺得沒有出氣,轉身從書櫃裡抓了兩本書就砸過去。
郁景戰眼疾手快地避開,又捂著都不能算擦傷的額角大聲哭訴道:「爸,冤枉啊,我那天就是帶妹妹去吃點心,碰巧碰上沈總而已。」
郁康安冷哼一聲:「就這麼碰巧?碰巧到坐在一張桌子?」
「那見到商業合作的夥伴,總得邀請一起吃頓飯吧。」郁景戰理由充分。
「吃頓飯,怎麼就傷成這樣了?」郁康安諷刺道。
「不……不……」郁景戰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心虛地看向別處,「不小心摔了一跤。」
「呵。」郁康安用腳趾想,都知道他這個兒子打的是什麼主意。
總想著出險棋一步到位,但也容易滿盤皆輸。
就因為當初的婚事用了這招,先越過了大哥,和余家的婚事板上釘釘,還真就以為這步棋就屢試不爽。
「愚蠢。」郁康安心力交瘁。
看著站在那裡的大高個兒就氣不打一處,都這麼大人了,還能做出這麼蠢的事,轉身又抽了一沓A4紙,砸了過去。
郁景戰知道總是要讓父親把氣給出了。這次躲也沒躲,任由紙張直愣愣地砸在他身上,再飛散得到處都是,看著陣仗很大。
「你啊,」郁康安見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長長嘆了口氣,「就是做事兒太急,這方面怎麼就不能像你大哥多學學。」
郁景戰聽見提及郁景逸,拳頭立刻就握緊了。
但他還是將脾氣壓了又壓,聲音從後槽牙里擠出:「知道了,爸。」
「爸,但是這事兒肯定沒有那麼簡單。」郁景戰告狀,「一出事兒我就讓人聯繫報社那邊了,那邊居然說什麼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捂嘴媒體,簡直就是放他娘……的屁。」
他罵的髒話在郁康安投射過來的目光里,越來越小聲。
郁康安睨了他一眼,又轉而看向一直安靜地候在他身後的郁道。
郁道立刻頷首匯報導:「郁總,第一時間我就安排輿論管控了。但……」
郁道沒有說下去,直到等到郁康安示意他繼續說,他才接著到:「都被拒絕溝通。」
「問得多了只說,新聞人自有風骨。」
郁康安被這冠冕堂話的搪塞話氣樂了:「是誰?查!肯定是誰在後面撐腰,這年頭他們收錢辦的事還少了?」
「是,郁總。」郁道低頭領命。
郁康安見自己兒子還站在那裡,裝模作樣地捂著額角作痛,他看著就頭疼,趕緊轟人走:「你,最近給我待在家裡,少出去丟人現眼。」
「知道了,爸。」郁景戰捂著頭,一瘸一拐地退出書房。
就在出門前,又t聽到郁康安的交代:「對了,你老婆的事趕緊想辦法把人哄好了,再任她這麼鬧下去,余家都該找人來問了,不要連個女人都哄不好。」
「知道。」郁景戰握在門把上的手,攥得骨節森白。
郁康安煩心,沒再看他,只擺了擺手。
郁景戰咬緊牙關,維持著臉上的笑意,關上了門。
轉身整理了一下剛才拉歪的領帶,就見幾個女傭假借打掃之名,目光卻一直往他這裡看。
他瞬間惱羞成怒:「看什麼看!是覺得工作太輕鬆了嗎?那就滾,郁家可不養閒人。」
幾個小姑娘嚇得趕緊低頭幹活。
郁景戰終於滿意自己的威嚴仍然奏效,趾高氣昂地扯了扯衣領。
就見郁嬌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拿著讓他奇恥大辱的報紙,正笑語盈盈地看著他。
明明他站在二樓,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卻覺得自己在她的目光里,如何也站不直。
郁景戰罵了句髒話,大步流星地下樓。
正要離開時,卻被郁嬌出聲叫住:「哥。」
他站定腳步,轉身看過來。
她又是那樣笑著,以前只覺得自己妹妹這樣笑,是個男人都得骨頭酥了,現在只覺這笑像是在嘲諷他。
「怎麼?」他沒好氣道。
「爸爸沒讓你嫁給沈東嗎?」郁嬌不緊不慢地說著,甚至說話間隙,還抽空抿了一口咖啡。
「你做的?」郁景戰雖然是問句,但幾乎是肯定的意思。
郁嬌無辜地歪頭笑道:「記者不是哥哥你帶來的嗎?」
郁景戰氣得頂顎,又想郁嬌這被郁家嬌生慣養長大的大小姐,資源都是他們給的,怎麼可能有能耐讓郁家連壓個新聞都束手無策。
這讓他想起,那天在現場的還有一人。
「說女兒嫁出去就像潑出去的水,果然沒錯,」郁景戰忿忿,「這人都還沒要娶你呢,就急著用別人的槍指著自家人了。」
果然當初防著齊冥曜是對的,這個男人根本不受控制,就算是聯姻了,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咬下郁家一塊肉。
不過好在那天見面,看對方對自家妹妹也沒多上心。
八成是郁嬌自己巴巴地往上趕,他這妹妹論美貌是沒話說,就是戀愛腦得不行,之前是齊璟年,現在又是齊冥曜。
只是她不了解男人,自己送上門的只會掉價。一時能出手相助不過是還有新鮮感,或者舉手之勞,便可以換取一個女人的青睞和身體。
「你別以為齊冥曜給你撐腰,你就能為所欲為。」郁景戰說,「終究你是姓郁的。」
「還沒開始為所欲為呢,哥,你怎麼就破防了?」郁嬌笑。
「賤人。」郁景戰沒忍住。
被人罵了,郁嬌也絲毫沒有影響心情,紅唇輕啟回敬道:「瘋狗。」
郁景戰死死地盯著她。
他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自己這溫柔可人的妹妹,最起碼這樣罵人的話,她以前是斷斷不會說出口的。
這時,郁嬌突然歪著身子,笑著朝他身後招了招手:「大哥。」
郁景戰臉色瞬間更難看了。
「你怎麼回來了?」
「聽說爸生了好大的氣,」郁景逸風塵僕僕地趕回來,專程來看笑話,「兄弟之間,總是要幫著勸勸。」
「沒事兒了大哥,」郁嬌道,「爸已經罵完了。」
「那就好,」郁景逸點點頭,「外面的……傳聞要不要我幫忙一起處理?」
「用不著!」郁景戰砸上門,離開了家。
「哎你哥這脾氣……」郁景逸像是頭疼自家弟弟的兄長,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過這事兒現在很難收場,他心情不好,也是能理解的。」郁景逸在沙發上坐下,拿起郁嬌剛剛在看的報紙,從圖片到文字,細細品味起來。
「嗯。」郁嬌敷衍地應了一聲,她正在看萬輕舟發來的微信。
「媒體那邊我們打過招呼了,不過好像不止我們一家去打招呼。」
「應該是有人運作了,就是不知道是誰這麼大的本事,連我們郁家都不放在眼裡。」郁景逸從報紙上緣露出目光,看向郁嬌。
卻只見郁嬌手指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打字,嘴上隨便答著:「是啊。」
「嗯,我知道。」她和萬輕舟說。
「沈家也是觸了霉頭,這段時間股價狂跌,」郁景逸試探道,「這應該已經不是一個八卦的影響了。」
「哦。」郁嬌看起來興致缺缺。
萬輕舟那邊很快又回了消息。
「沈家快要倒台,重山還沒來得及出手。」
郁嬌的手指頓在手機屏幕上,手機又緊接著震動一聲。
「不過拿下沈家的好處,又被人送到了重山。」
她把這行字連著看了好幾遍,震驚到連郁景逸直接喊她的名字都完全忽視了。
「條件呢?」她問。
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大發慈悲,只為另一個人做大善事。
「嬌嬌,看什麼看這麼入迷呢?」郁景逸笑著,目光伸向她的手機屏幕,「沈家的事兒,你聽說了嗎?」
郁嬌熄滅手機屏幕,眼睛眨巴得很無辜:「看娛樂圈八卦呢,不知道啊,這些商場上的事兒我都不懂的。」
郁景逸不動聲色地觀察了許久郁嬌的表情,又覺得自己多慮。
他怎麼會覺得他這個被嬌養在家裡的妹妹,有能力掀起這麼大風浪。
於是,他起身,準備去二樓書房找父親再問問郁景戰的事兒。想著是問問,實則起到的是煽風點火的效果。
郁嬌等他徹底離開視線範圍,才再次打開手機。
手心被手機震動得有些發酸,她看到萬輕舟發來的消息:「條件是讓重山的負責人去見一面。」
「那你去……」郁嬌的信息還沒編輯完,那邊已經回過來了。
「我去了齊麟集團,對方拒絕了。」
「?」郁嬌又一個問號過去。
對面很快回覆:
「你知道的,他想見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