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腰
2024-09-14 13:38:42
作者: 徒安
撐腰
「我的鞋壞了。」郁嬌尾音嬌俏,明明是苦惱,聽著卻像是撒嬌。
這話讓人下意識注意到她薄紗下的赤足。
小巧精緻,仿佛名貴的白玉,讓人難以克制想放在掌心把玩的心思。
空氣里安靜了許久,靜到郁嬌快以為對方不會搭腔了。
男人才出聲:「壞掉的鞋就該扔了。」
聲音不大,磁性好聽,卻帶著幾分冷漠無情,像是落入晚風的沙礫,在她耳邊研磨輾轉。
「所以我在等我的新鞋。」郁嬌彎著眉眼。
鞦韆上的燈垂落下暖黃的光,她把自己整個人都呈在溫暖的光暈里,呈在來人的t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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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掩的薄紗,暴露的肌膚,一覽無餘。
還有她那一眼就過目不忘的臉蛋。
郁嬌知道對面的人在看她。
她也大大方方地注視回去,目光卻乖順得惹人心軟。
男人站在光線暈染出去的昏暗處。隱約能看清他鋒利的下顎和淺淡的薄唇,眸色藏在夜色里,晦澀難明。
飄散在石徑的落葉在腳步聲里被碾碎,是拿鞋的郁道重返。
見到郁嬌面前的男人,他步子微頓,而後更快步地走了過去。
「大小姐。」他恭敬地喚。
郁嬌從他手裡的鞋盒拿出一雙裸色鑲鑽高跟鞋。
「小齊總。」郁道禮貌道,卻沒有退至郁嬌身後,而是側站在她身旁,似有幾分保護的意味。
對方對他有些應激的反應視而不見:「郁秘書。」
齊冥曜向來獨來獨往,不喜多管閒事。他仿佛是被美景耽誤了時間的閒客,視線掠過郁嬌手裡的鞋後,便擡腿準備離開。
「小叔。」郁嬌卻突然出聲。
這個稱呼絆住了他的腳步,眸子裡多了幾分玩味。
看來不是不認識他啊。
「郁小姐。」他回頭,卻只像是補上一開始缺了的稱呼,便再無下文。
「小叔……」她像是有話要說。
齊冥曜沒走,擡手整理著腕間價格不菲的袖扣,動作慢條斯理,卻又透著幾分不耐。似乎她下一句再說不出什麼有價值的話,他不會再給她浪費他時間的第二次機會。
「我想邀請您當我今晚的舞伴。」晚風清冷,郁嬌的嗓音更顯清脆。
齊冥曜擡眸,半眯著眼凝住她。
「我的未婚夫有女朋友了。」郁嬌努努嘴。
這亂七八糟的關係倒被她一句話給總結了。
似是逗樂了齊冥曜,他嘴角牽起一個散漫的笑。
「所以我是備胎?」齊冥曜問。
這個詞和他極為不搭,畢竟這世上哪有人有敢讓這位當備胎的膽子。他貴氣又疏離,不用特地表明身份,都有人前仆後繼地將他奉為座上賓。
郁嬌卻沒直接回答:「都快要結婚了,您作為璟年的長輩,應該管管的。」
像是受了欺負後,要長輩撐腰的嬌嬌女。
齊冥曜想笑,不知這郁嬌被郁家保護得該被稱為天真還是愚蠢。
不管齊家再怎麼粉飾太平,想想兩個派系之間的暗流涌動,他和他大哥一家就不可能上演什麼兄友弟恭。
從利益角度,齊璟年要真腦袋發熱,放著背靠郁家的郁嬌不娶,他還得鼓掌叫好。
就算再退一萬步講,他是小叔,不是小爸,這婚嫁之事,他管哪門子的管。
但郁嬌仿佛絲毫未察覺自己這話的不妥,頗有來告狀一番,他就要帶著她去找回場子的理直氣壯。
「我從不帶女伴。」齊冥曜道。
「那今晚您有女伴了。」郁嬌像是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她纖縴手指勾著高跟鞋的綁帶,鞋上的鑽石在輕微晃動下折射出光芒,趁得她嬌憨宛如沒有雕飾的璞玉。
齊冥曜突然覺得,也是該管管。
畢竟,給他大哥一家添堵,他樂意之至。
男人長腿一邁,步履從容地走進籠在她身上的光暈里。
他的面容變得清晰,明明長了一張斯文貴公子的臉,卻有一雙銳利的眼睛。
沒了黑夜遮掩,他就這麼直直地看過來,郁嬌忍不住心顫。
身下的鞦韆只靠著兩根麻繩固定,像是突然變得搖搖欲墜,她下意識地渾身緊繃。
男人擡手,骨節分明的食指纏進綁帶里,勾走了她的鞋。
兩人的體溫似有若無地相撞,粗糲的繩帶滑過她的指尖,惹下細細麻麻的癢。
郁嬌不解,本能地緊張。
他只是從容俯身,單膝虛跪在她面前。
這個動作,可劃分尊卑,可定義浪漫,卻偏偏在他散漫的儀態下,沒讓居高臨下的郁嬌,討得半分掌控權。
他輕握住郁嬌纖細的腳踝,在他大掌的襯托下,郁嬌白纖的腳踝恍若輕輕一用力,便輕易地破碎。
晚風微涼,但他的溫度更冷,在他觸碰上她肌膚的那一秒,郁嬌完全是本能地瑟縮,緊接著,渾身的細胞都顫開。
但他動作維持著紳士克制,頗為認真地替她穿上鞋,像是小心翼翼地保護好一件上等嬌貴的珍藏。
「您真是一個好人。」郁嬌輕聲。
眸光卻不知道往哪裡放,是他濃密的黑髮,隆起的後頸,還是領口散開露出的鎖骨。
明明是誇獎的話,但齊冥曜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動作頓了頓。
額前的黑髮垂落下來,遮住了他的眼,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似是撕開假面,又像是教訓她的天真。男人褪去紳士的偽裝,粗糲的指腹在她嬌嫩的腳踝處重重摩挲。
毫無憐惜之意,像是狠狠碾碎沾香的花瓣。
肌膚很快就透了紅暈,郁嬌吃痛地咬唇。
「我可不是什麼好人。」男人冷冷的話,似警告,似嘲弄。
他擡起頭來,直直地撞進郁嬌低垂的眸光里。
郁嬌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思無處遁形。
在她面前的男人,絕對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恰恰相反,他的底色是帶著傾略性的黑色,深不可測。
他是齊家老爺子的老來得子,按理說該是從出生起就是備受矚目的天之驕子,但在十八歲之前卻查無此人,成年後突然橫空出世,眾人才驚覺齊家竟還有這麼位驚才絕艷的小兒子。
聽說是因為他小時候身體不好,齊家小心寵愛,才過分保護。
但過度粉飾,本身就是一種反常。
更遑論,一個一出現就在齊家站穩腳跟的少年,不僅讓自己親哥忌憚,外界提起時更是懼他三分。
這樣的男人和好人這兩個字絕對沾不上邊。
但郁嬌特意在這裡守株待兔,是要當獵手的。
儘管她現在楚楚可憐的模樣,看起來才更像是那隻要落網的小白兔。
「但我覺得您是好人。」郁嬌脆弱,卻又執拗。
齊冥曜沒應,直起身來,自上而下地看著她。
雖不至於是審視,但這筆直的目光,像是有穿透人心的能力。
郁嬌心不可避免地顫,面上卻仍只是天真嬌軟的大小姐,捏著裙擺起身,踩穩了他替她穿上的高跟鞋。
主動上前,挽住齊冥曜垂放著的手臂。
對方下意識地緊繃,周遭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危險氣息。
但她卻挽得更緊了,仰著頭看著他笑:「出席宴會,女伴是要挽手的。」
像是因為剛才他說自己從沒女伴,她就天真地以為他什麼都不懂,於是這會兒循循善誘。
齊冥曜沒有動作,冷眼由著她向自己靠近。
郁嬌轉頭和郁道交代:「郁秘書,你去找爸爸吧,不用管我。」
「大小姐……」
顯然,郁嬌身旁的這個男人,讓郁道沒法放心。
郁嬌的心思,他能猜個□□,但齊冥曜絕不是好的利用對象。
一位優秀的棋手怎可能甘願當一顆棋子?
更何況,郁嬌是棋子還是棋手,在這盤棋局裡,她自己恐怕都說不準。
但郁嬌對他的擔憂卻狀似不聞,像是找到了依靠的小獸,全身心地信任:「小叔會照顧好我的。」
齊冥曜垂眸,看她漂亮的臉上充滿著信任。
毫無疑問,這位千金大小姐,無論是哪裡都被生養得極好。
就連放在他西裝衣袖上的手都過分好看,纖細潔白的手指,指尖飽滿透著微粉。
可惜腦子被養得只剩漂亮了。
齊冥曜無聲輕嗤。
平白送到眼前的笑話,他也願意耐下性子圖一樂。
郁道警惕地盯著齊冥曜,而對方卻只是氣定神閒地睨了他一眼。
郁道斂下神色,他向來是最稱職的秘書:「大小姐,有什麼事您吩咐我。」
去宴會廳的路不長,但一路也過分安靜了。
齊冥曜沒話說,郁嬌也不說話。
她長長的眼睫垂著,看不清她的神色。
想她是難過的,畢竟聽聞她愛他那大侄子愛得不可自拔。
這會兒她的身形落在夜色中便顯得過分纖細,像是他不拉著,下一秒就會碎在這兒晚風裡。
齊冥曜難得好心地慢了點兒步子,讓踩著細高跟的郁嬌不至於走得太過艱難。
直到聽到人聲,她似乎才回了神。
直了直腰身,露出完美的微笑,端出千金大小姐的勢頭,像是有一套刻進骨子裡的公式,被拿出來直接套上。
齊冥曜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拿腔拿調。
是嬌軟天真的姑娘,是名門高貴的大小姐,每一樣她倒是都消化得很好。
聲音來自宴會的兩個服務生。她們躲在陰影處,沒注意身後的貴客。
「你看到了嗎,齊家那位還真把外面談的給帶來了。」
「那不是直接打郁家的臉嗎?」
「可不是麼,郁家那個大小姐,從小就被家裡寵著,等會兒不得當場撕起來。」
「不好說,說不定當場哭出來,想想都精彩。」
聲音不大,但正巧被人聽見。
齊冥曜偏頭看向他身旁正被議論的當事人。
郁嬌緊緊咬著下唇,臉色微微發白,卻在擡頭看他時,仍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小叔,我們進去吧。」
沒有刻意t壓低聲音,前面倆人嚇得轉過了身來。
「嬌……嬌小姐。」能來宴會都是專門培訓過的,對出席的客人自然都是認識的。
等看清郁嬌身旁的人,她們更是顫抖得厲害。
「齊……齊……」
「自己去和領班領罰吧。」齊冥曜淡聲道。
沒有疾聲厲色,甚至沒什麼情緒,卻高高在上地就決定了人的命運。
畢竟這承辦宴會的整個園子都是齊冥曜的,被主人撞了個正著,想來她們以後也不用再在這個圈子裡混了。
周遭終於安靜了下來。
郁嬌仍端著她那矜貴的大小姐模樣,卻只有齊冥曜知道,這姑娘的手指快把他的衣袖攥爛了。
「進去吧。」
齊冥曜輕握住她的手,安安穩穩地放在自己的臂彎里。
他突然覺得自己為了看個笑話,有些好心得過了頭。
但他還是說了,像是回敬她那句女伴要挽手一說:
「宴會的男伴,可以用來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