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2024-09-14 13:34:59 作者: 嘔花深處

  第 67 章

  難言的恐懼將他包裹, 孤啟急促呼吸著。

  不行,他這麼不能坐以待斃。

  小腹輕微的動靜像是使得他的內心更為堅定,孤啟望著遠處的身影, 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

  他原想著試圖改變郁雲霽的態度, 甚至已經決定將此事告知於她, 如果他方才沒有聽到郁雲霽對弱水方才那番話的話。

  郁雲霽不會同意他留下這個孩子的,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 孤啟斂下了長睫。

  「姩姩, 爹爹在, 不會有事的。」他靠在無人的角落, 雙手復上小腹, 輕聲安撫道。

  他為女兒起好了乳名, 暫且叫,姩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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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她的母親不是那般希望她的到來,但姩姩仍舊是他的寶貝,是他下定決心要生下來的乖女兒。

  他認定了這腹中一定是個女兒, 若是郁雲霽當真要阻攔他,他便……

  孤啟微微闔上了眸子:「姩姩, 爹爹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若是郁雲霽要他墮掉姩姩,他便離開這裡, 獨自將姩姩撫養長大。

  他, 他不能沒有姩姩。

  孤啟心中揣著事,便是到了午膳的時刻, 也依舊是沒有半分心情, 只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郁雲霽的話, 等待著最終審判的來臨。

  郁雲霽將手搭在他的下頜下方,手腕微動, 孤啟那張美人面便被迫擡起,他眸中有一瞬間的慌亂,雖然孤啟即使掩藏住,但仍舊被她敏銳的捕捉到。

  郁雲霽將額頭貼在他的額上,晚香玉的氣息逼近,驚得他長睫輕輕顫了顫。

  「還是因著胃口不好嗎,怎麼心不在焉的,」郁雲霽溫聲道,「引之,身子不舒服要請太醫及時診治的,豈能一直這般拖著。」

  「……我無事的,」孤啟按捺住跳動格外劇烈的心頭,輕聲道,「久病成醫,我知曉自己的身子,妻主無需擔心我。」

  郁雲霽試探了他額上的溫度,並未發覺異樣,這才鬆開了手:「還是看看太醫為好,午時太醫丞會來為你診治,還要你好好配合。」

  孤啟蜷了蜷指尖,鼻頭微微泛起了酸澀之感。

  診治,郁雲霽是要殺掉他的姩姩嗎。

  溫熱的指腹帶著淡香,為他將鬢邊的髮絲撩到耳後:「乖,好好配合太醫,才能儘快好起來。」

  孤啟輕輕咬著下唇,努力不被郁雲霽發現異樣,他抓著她的一點衣袖,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垂首看著小碟中被她處理好的魚肉。

  忍下胃中的難受,孤啟夾起面前的魚肉,慢慢放進口中咀嚼著。

  原本鮮嫩的魚肉,此刻卻能令他嘔上一晌,手中的銀箸仿佛也有千斤重,他將蹙著的眉心熨開,端起手邊的茶盞將魚肉順了下去。

  孤啟看著她溫和的面龐,想開口說些什麼,可一開口,喉頭便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陣難言的委屈湧上心頭,他此時多想靠著郁雲霽哭上一陣。

  這樣的情緒太過莫名其妙,他不是這樣嬌氣的脾氣,可在郁雲霽身邊也被養的愈發嬌慣了。

  他本不是如此的,可不知近期為何,一點小事都能讓他心緒難平,看不見郁雲霽的時候,總是想要哭上一哭才好,孤啟低頭垂下了眼睫,將起了霧的眼眸遮住。

  不能被郁雲霽發現……

  「午後我還有些事,等我回來。」郁雲霽指腹蹭了蹭他光滑的面頰。

  ——

  世家大族的老狐貍最為難纏,若是想讓老狐貍們低頭,只怕是沒那麼簡單。

  如今汝南周氏,蘭陵蕭氏,隴西李氏等諸多世家已擺明了立場,而唯有琅琊王氏並非那般好掌控。

  琅琊王氏為世家排名靠前的氏族,如今雖看起來是站在了她的身旁,但實則卻並非如此。

  要想徹底收服世家大族的心,並非那般容易。

  正堂焚了香,水鐘的滴答聲將正堂顯得格外靜謐。

  郁雲霽呷了一口茶,看著眼前的王氏家主,溫聲開口道:「不瞞您說,這已不是第一次了,枝月也是看在琅琊王氏的面子上,才能次次忍讓至此。」

  「琅琊王氏出了這等孽障,實在是我們王氏教女無方,還請殿下網開一面,容老嫗將人帶回去,老嫗定當好生管教這逆孫,再不許她出來丟家族的顏面。」王蓉華一把年紀了,如今鬢邊花白的髮絲都隨著她的動作輕顫著,看起來的確被氣得不輕。

  她手中的那根拐杖隨著她的話音在地上震了震,像是要彰顯出自己此刻當真是為了這逆孫生氣一般,王蓉華面上還帶著壓抑的怒容。

  郁雲霽面上仍是那副溫和的模樣,全說的:「您老先彆氣,來喝口茶順一順,氣大傷身。」

  她這幅模樣,反而叫王蓉華猜不透了。

  王蓉華打量著她,隨後捧起桌案上的那盞清茶,聽她娓娓道來:「這菊花決明子茶,清熱降火、明目解毒,秋季乾燥易上火,這茶正好給您老降降火。」

  郁雲霽說著,自顧自的復又給自己斟上了一盞熱茶。

  六旬老太此刻看著郁雲霽這幅模樣,也不敢出言催促,只得自己坐在那處干著急。

  王蓉華今日急吼吼的找上門,可不是來向她討口茶喝的,偏郁雲霽此刻氣定神閒,她一時間也不知曉,郁雲霽是否會因著她先前的立場而回絕。

  可如今她的嫡孫女被人扣在了欖風樓,正要剁手,她如何不急。

  倘若背後之人是旁人也就罷了,偏這欖風樓是汝南周氏的產業,是周家那紈絝女開的,琅琊王氏與汝南周氏數十年不對付,她怎能低頭求上汝南周氏。

  真是丟盡了她的老臉。

  郁雲霽見她遲疑片刻,酌飲了一口茶水,這才道:「早聽聞您當年的手腕與決斷,實在是令晚輩欽佩,琅琊王氏有您老坐鎮,得以百年屹立不倒。」

  她到底還有皇女的一層身份,即使郁雲霽此刻自稱晚輩,王蓉華也不敢真的將她當做自己的晚輩。

  她只覺自己摸不透郁雲霽,只好順著她的話道:「我也老了,該將家主的位置傳讓給小輩們了,只是這群孩子們實在是不叫人省心,琅琊王氏雖是大族,卻也蒙受皇室的恩惠,臣子受恩,必t以忠心報之。」

  「女孫自有女孫福嘛,」郁雲霽笑吟吟的隨口道,「我相信琅琊王氏人才輩出,只要審時度勢,琅琊王氏仍是令人瞻仰的世家大族。」

  王蓉華沉默了。

  她方才刻意提及王氏的忠君之心,奈何郁雲霽不吃這一套,如今她的嫡孫女命懸一線,豈能再耗下去。

  「琅琊王氏出了這樣的事,既然您找到我這兒來,我也要有所表示,」郁雲霽後仰了幾分,靠在椅背上,撐著臉側道,「只是這畢竟是欖風樓的規矩,即便枝月是我的好姐妹……」

  她故作為難的稍微停頓。

  「殿下說的是,」王蓉華道,「但悅恆是我王氏的嫡孫,還望殿下出手相救,王氏定當竭力配合……」

  悅恆正是被欖風樓扣押的王氏嫡孫。

  「王氏的誠意我已看到了,」郁雲霽示意侍人為她斟上一盞茶,「您莫急,喝茶。」

  王蓉華憂心忡忡的捧起茶盞,可自家的嫡孫女此刻還在人家的手上,她哪裡有心思喝茶。

  水鐘的滴答聲不絕於耳,像是漫長的過了半個世紀。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女娘哭天搶地的聲音:「祖母,祖母!」

  王蓉華周身的威嚴當即繃不住了,她轉頭便看見王悅恆被兩個女衛提溜小雞崽一般帶了上來。

  女衛生得孔武有力,只知流連煙花柳巷的王悅恆在她們面前倒顯得瘦弱了,她跟不上女衛們的步伐,被女衛們拖了一路,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她身上的綢緞早已被磨得破了好幾道口子,哪裡還有半點風流倜儻的模樣,帶上面上的驚恐,若說是落魄的乞丐也不為過。

  「誒,到底是世家大族的女娘,是琅琊王氏的嫡孫,怎能如此粗魯對待。」郁雲霽面上帶著溫和的淡笑,不咸不淡的道。

  她這話一出口,王蓉華的老臉險些掛不住,看向王悅恆的神態也沒有半點心疼。

  她們琅琊王氏的後人做出這等事,說出來,真是打她王蓉華的老臉。

  女衛聽她這般道,當即鬆開了手,誰知王悅恆一個重心不穩撲通一聲滑脆在了她的面前。

  「我雖從刀下將你救了下來,但也受不起王娘子這樣的大禮,王娘子若是想謝,還是謝你的祖母吧。」郁雲霽看著面前狼狽的王悅恆,緩聲道。

  她雖這般說著,卻也沒有避開王悅恆的趴跪,她從中運作,倒也受得起王悅恆這一個響頭。

  王悅恆還有些發懵,她面上還掛著淚痕,早已忘了女兒有淚不輕彈和女兒膝下有黃金的祖訓。

  待看清郁雲霽那張笑意盈盈的臉,王悅恆調轉了方向,抱緊了自家祖母的腿。

  王蓉華怒其不爭地頓著拐杖,教訓道:「你這孽障,當真是為王氏丟盡了臉!」

  王悅恆此刻再也顧不得什麼,哭嚎道:「祖母,孫女差點就見不到您了,那血,到處都是血,濟陽蔡氏的人她們都敢砍吶!」

  王蓉華面色當即頓住,她下意識看向上首不動如山的郁雲霽。

  饒是此刻,她還有心思品茗。

  濟陽蔡氏當年站在了郁枝鳶的身邊,因著蔡氏並不如先前幾位世家有名氣,濟陽蔡氏為著得新君的歡心,手下的世家女沒少幫恭王做事。

  那時郁雲霽還沒什麼名氣,依舊是眾人眼中的草包紈絝。

  不,不對,這興許是她刻意營造出來的,王蓉華看著她,饒是她見多識廣,此刻看著面前年紀尚輕的女娘,不禁帶了幾分畏懼。

  她刻意如此,蟄伏多年,這樣的心機與城府,實在是尋常女娘達不到的,她能為除掉川安王沉寂如此之久,這樣的人並非是王氏能招惹的。

  如今郁雲霽是皇儲的人選,自然要整頓這樣的風氣,蔡氏如此,下一個被開刀的氏族,又會是誰。

  郁雲霽不知曉她心中究竟過了什麼樣的想法,她看著扯著一臉怒容的老太衣角的王悅恆,道:「王娘子像是收到了驚嚇,不過欖風樓的人手下有分寸,王娘子完好,您老不必擔心。」

  「……多謝殿下出手相救,琅琊王氏,感激不盡。」王蓉華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她最後一眼望向郁雲霽。

  她仍是那副溫和的模樣,可想起她的手段,王蓉華垂下了頭。

  車輿上。

  王悅恆止住哭聲,害怕的看著一臉嚴肅的祖母,便聽她嘆了口氣:「王氏,興許也是因禍得福了……」

  「什麼?」王悅恆不解的問。

  王蓉華沒有同孫女解釋,兀自看向了窗外。

  王悅恆是嫡系的獨苗,若是出了什麼閃失,琅琊王氏的大家大業便要落到別人的手中。

  可今日見識了郁雲霽的手段,她便不會再固執己見,琅琊王氏當審時度勢。

  ——

  孤啟今日換了一襲素裳。

  低調的顏色易於他隱匿在人群當中不被發現,而厚實的帷帽,則能掩蓋他過於艷麗的容貌。

  他要逃。

  含玉被他指使去了小廚房,他收拾好了金銀細軟,藏於荷包和袖口裡。

  做出這樣大膽的決定,孤啟心中還是有些害怕的。

  他雖是尚書府的公子,卻不曾出過府,頭一次出府還是嫁人,從不曾獨自見過府外的風光,如今獨自逃命,他還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姩姩,我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孤啟只手覆上小腹,溫聲安撫道。

  孤啟將衣衫整理好,繞去了王府的後門,菡王府的後院不同於恭王府,郁雲霽先前奢靡,整個王府都修葺的格外奢華,便是後門都有女衛把手,但她不曾封住後院樹叢中的狗洞。

  為了保住女嗣,他收拾好部分細軟,準備逃去豫州。

  這樣忤逆妻主,離經叛道的決定令他格外不安。

  自生父去世後,他便不再是什麼乖巧聽話的兒郎,否則也不會成為幽朝人盡皆知的瘋子郎君。

  但他不能沒有姩姩。

  他知曉自己的身子,先前那般作踐自己,太醫都斷言他女嗣艱難,若是聽從郁雲霽的安排,將這樣一個小生命墮掉,他這輩子興許都與孩子無緣了。

  郁雲霽註定是要登基為帝的,若是一代君王,正夫無所出,是會備受天下人恥笑的,屆時即便郁雲霽在喜歡他,一個生不出女嗣的鳳君,自不會在這個位子上長久待下去的。

  「妻主,等我回來。」他喃喃道。

  他只能用這樣的傻辦法留下姩姩。

  不要怪我的不辭而別,他想。

  雲夢澤隨手翻了身旁掌柜娘子遞來的帳簿,道:「菡王府仍沒有動靜嗎?」

  掌柜娘子低聲道:「屬下不曾聽聞,主子,您……」

  雲夢澤擺了擺手,示意掌柜帶著帳簿下去。

  郁雲霽既然有這樣的手段,便該趁此時恭王失了川安王的助力之時將其一舉擊潰,可偏她此事沒了動靜。

  她在等什麼?

  雲夢澤看著繁華的街道,瞳孔倏忽一縮,將頭別到店內。

  他蹙著眉攥緊了衣袖,厭惡的別過了臉,只盼著郁枝鳶不曾注意到他。

  郁枝鳶的確沒有看見他,她今日是隨敘嵐出來散心,不曾穿著象徵王女身份的衣裳,卻被一個行色匆匆的小郎君撞到,此刻心頭的怒火早已按捺不住。

  那小郎君道了聲歉,卻被她捉住手腕,像是遇見了麻煩。

  雲夢澤不是一個喜愛多管閒事的人,但他注意到了小郎君腰間的玉佩,那菡萏樣式的玉佩他只在一個男子身上見過。

  「殿下,」雲夢澤緩步上前,「這位公子是我的友人,時受邀來尋我的,無意衝撞了殿下,還請殿下放過。」

  他將這話圓的滴水不漏。

  孤啟手腕被郁枝鳶攥得出了紅印子,此刻骨縫裡都是痛的,隔著一層帷帽,郁枝鳶看不清他眸中暗藏的殺意,更當不知曉他是誰的。

  他原本想著在小客棧落腳,等待豫州的線人來接應,誰曾想卻碰上了郁枝鳶。

  「友人?」郁枝鳶嗤笑一聲,卻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見鬼的友人,她方才分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荼蘼香。

  既然是孤啟,身旁也無半個侍從,此番則是她下手的最好時機,他身旁不曾跟著人,尋常也深居簡出,沒有多少人知曉他究竟何樣,今日這幅藏頭露尾的模樣,不知是要做些什麼,就算她要如何,也沒人會救他。

  誰曾想半路殺出個雲夢澤。

  雲夢澤聲音依舊如常,溫和有禮道:「是,我邀公子前來,一同上街轉一轉我們雲家的妝鋪,公子定是無意衝撞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他特意道出郁枝鳶的身份,便引來一眾路過百姓的眸光,如此一來,郁枝鳶頂著恭王的身份,若是想做出什麼也要掂量掂量。

  雲夢澤說著,不著痕跡地扯了扯孤啟的衣袖。

  孤啟眸底划過一絲厭惡,隨後朝著郁枝鳶行了一禮,t他不說話,只規規矩矩的行禮,當真如犯了錯,怕被懲罰的小郎君一般。

  「殿下大人不記小人過,我與友人先行告退,便不打擾殿下雅興了。」雲夢澤道。

  他扯著孤啟進了一旁的妝鋪,到避人的一角,隨後冷冷鬆開了手。

  依著郁枝鳶的性子,今日一事定然記恨上他了,過些時日他也免不了一頓磋磨。

  「……多謝。」孤啟道。

  雲夢澤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見他如今愈發清減,不禁開口道:「為何出門不帶王府的侍從,你當自己有幾條命,如今川安王舊部不曾被根除,菡王殿下還是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免不了有人會尋仇,你這樣撞上來,只會平白的丟了性命。」

  他這樣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孤啟只蜷著指尖,倒也不曾反駁。

  雲夢澤何其的聰敏,他知曉孤啟的性子,可此刻他也不曾還嘴,想來,是當真出了什麼事。

  他靜靜的看著孤啟。

  「你與殿下吵架了?」雲夢澤脫口而出。

  因為吵架,所以毅然決然的打算出走,氣一氣鬱雲霽?

  這樣的話說出口,連他自己都覺著好笑,偏生孤啟的心性不同常人,這樣孩子性子的事,他興許能做得出來。

  「不是,」孤啟頓了頓,他本不願將這些說與雲夢澤的,可方才郁枝鳶來了這樣一出,他如今貿然出去也會被人注意到,「我,我些有事……」

  他有意隱藏,雲夢澤眯了眯狐貍眸,循循善誘道:「你知曉的,我的勢力遍布幽朝,若是王夫有事,看在你我是朋友的份兒上,我大可以隨手幫你一把。」

  「不必。」孤啟當即回絕。

  眼下的情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雲夢澤城府頗深,若是被他知曉了計劃,怕是會被送回王府。

  雲夢澤惋惜的搖了搖頭:「不必嗎,王夫這樣拒絕我,可真是令人……」

  店外是馬車碌碌作響,不知哪家權貴路過此處。

  孤啟蹙眉看著眼前人,眸中滿是防備。

  雲夢澤方才雖然救了他,但此人並非面上那般純良,他做事總有自己的道理。

  雲夢澤話鋒一轉:「王夫不曾帶侍人出來,如此行色匆匆,還遇上了這樣的事,不若我派人送王夫回府去吧。」

  他這般說著,眼眸不曾在孤啟身上挪開,等著他露出半分蛛絲馬跡。

  他料定了孤啟是偷跑出來的。

  「方才多謝雲公子出手相救,只是我還有別的事,要先行一步了。」孤啟蹙了蹙眉,後退一步道。

  「這如何使得,」雲夢澤微微擡手,店內兩個女娘便順勢擋住了他的退路,「菡王殿下也是我的友人,友人的夫郎遇到這樣危險的事,我自然要好人做到底,畢竟我也不知王夫接下來要做的事是否有危險,若是殿下為此徹查下來,我也不好交代不是……」

  雲夢澤的算盤打得噼啪響,大有一副他不說出口,便當即將他綁回王府的架勢。

  店門被堵,若是他被帶回王府,他的姩姩又該怎麼辦。

  孤啟心中一番權衡,道:「你保證不會在此事上做出不利於我的事?」

  雲夢澤笑著頷首,便聽他道:「若是你違背諾言,便讓你所願皆成空。」

  狐貍的笑徹底僵在臉上了一瞬,雲夢澤咬牙笑道:「不愧是王夫,出言就如此毒辣,若是換成尋常兒郎,當真是要將人嚇壞了……」

  ——

  郁雲霽望著空空的半月堂和一旁手足無措的含玉,緩聲道:「王夫到底去哪裡?」

  她不過離開一會兒的功夫,孤啟答應她會等她回來的。

  「殿下恕罪,奴真的不知曉,」含玉連忙道,「殿下讓奴去小廚房取些東西,奴回來的時候,這裡便空了。」

  郁雲霽淡然掃過一旁的青鏡,卻見兔絨地毯下還藏著一截兒白綾。

  「這是什麼。」郁雲霽將那條白綾拽了出來,摩挲著問道。

  沒等含玉開口,一旁匆匆趕來的弱水道:「殿下,屬下找到了王夫的蹤跡!」

  「他在哪兒。」郁雲霽緩緩鬆開了手,任由著光滑的白綾從指縫中滑落。

  她看向門口的弱水,面上早已沒有了尋常溫和的淡笑,那張面孔叫人辨不出她如今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弱水看了一眼她身後焦急的含玉,道:「定國公府。」

  定國公府。

  雲夢澤看著一身素裳的孤啟,許久才道:「那你在此休息片刻,我不會告訴殿下的,只是……」

  「雲公子放心,我不會為你惹事的,」孤啟看著他道,「待到我處理好這邊的事,便會離開國公府。」

  「我不明白你,」雲夢澤道,「放著這樣的好日子不過,你究竟在想些什麼,菡王殿下不好嗎,多少兒郎都,罷了,你不願,有的是兒郎願意……」

  孤啟緩緩掐緊了掌心。

  他哪裡不知曉,可郁雲霽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

  她對於女嗣的態度他看在眼裡,若是她知曉此事,定然不會那般輕易放過的。

  他沒有錯,他只是想留下她的血脈,離開郁雲霽,他的心像是被酸脹撐破,汩汩的流出鮮血,他並不想如此的,可他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公子,菡王殿下來了。」

  雲夢澤當即一頓,隨後被孤啟喚住:「守諾。」

  雲夢澤:「王夫安心。」

  正堂內,郁雲霽坐在交椅上,周身散發著屬於上位者的壓迫。

  她知曉孤啟的心意,他不管怎麼鬧,也只是想要她多陪一陪他的,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不會離開她。

  如今大局將定,一切也穩定了下來,孤啟陪她熬過了那段艱難的時日,如今卻毫無徵兆的逃走了。

  沒錯,是逃走了。

  他收拾了細軟,分明是要永遠離開她。

  郁雲霽不知曉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樣的心情,可在見到半月堂空落落的一瞬間,她心頭也像是空了一瞬,她向來遊刃有餘,除了在孤啟身上。

  她本不該同書中之人有牽扯,可她還是對孤啟生了情愫,她頭一次對一個男子生出這樣的念頭,想要待他好,不會再讓他受旁人的欺負,可這人口口聲聲說著心悅她,隨後轉頭將她拋下。

  這個小騙子。

  「殿下。」雲夢澤道。

  郁雲霽回神,面上重新掛起禮貌的笑意,只是面上的倦意難掩:「叨擾雲公子了,今日王夫出門遊玩,久久未歸,不知雲公子可曾見到?」

  「是嗎,」雲夢澤詫異道,「斯玉不曾見到王夫,殿下莫急,王夫興許是忘記了時間……」

  「王夫不會如此反常,還望雲公子莫要隱瞞,待尋到王夫,必有重謝。」郁雲霽對上了他的眼眸,隨後順著雲夢澤的目光,看向了遠處屏風後的一抹素色。

  雲夢澤面上仍是溫和的笑意:「殿下的條件,斯玉當真是心動,只是斯玉怎會知曉呢?」

  「是嗎,多謝雲公子了。」郁雲霽望著角落的身影,眼中是化不開的濃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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