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2024-09-14 13:34:31 作者: 嘔花深處

  第 47 章

  一陣清甜的晚香玉氣息將他包裹。

  孤啟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埋在郁雲霽的懷中, 他仍沉浸在要跌一跤的羞恥與驚恐中,如今被郁雲霽抱懷裡,整個人還不曾反應過來, 卻如墜雲端。

  以往聞一小口都是奢望的淡香, 此刻將他整個兒包圍。

  「沒受傷吧?」郁雲霽問。

  她不知曉孤啟方才究竟幹了什麼, 竟是將她的上衣通通拽了下來, 她只知曉兒郎麵皮薄, 最隨口調侃一句, 他就羞憤欲死的差點摔個臉著地。

  郁雲霽真不希望這樣的美人面被摔得面目全非。

  她生出了憐香惜玉的心思, 卻一時忘記了所謂的避嫌。

  孤啟受了驚嚇, 手心早是冰涼一片, 如今就這樣環在她的腰間。

  

  手上的觸感是前所未有的溫軟, 孤啟試探的動了動指尖,撫過她流暢的腰線。

  她的身子很熱,好似要將他冰涼的指尖燙傷,孤啟無所適從的輕輕抿了抿唇, 心跳卻早已如鼓擂,雖不想讓郁雲霽看出他的窘迫, 從兩人緊密相貼的肌膚上感受到他的跳動,但他還是貪戀她的香氣與溫柔。

  「多謝殿下, 」孤啟悶聲道, 「引之無事。」

  「無事便好,」郁雲霽點了點頭, 「剩下的我自己來吧, 你也一夜未眠, 早些歇息。」

  孤啟應聲退到榻邊,看著郁雲霽自己將剩下的寢衣打理好。

  他捏了捏自己滾燙的耳尖, 只盼著自己沒有在郁雲霽面前出醜。

  郁雲霽不用他服侍更衣,是否是嫌棄他太過笨手笨腳,她會不會因此再不許他為她更衣了?

  腦海中的想法胡亂飛著,孤啟糾結地捏緊袖口。

  郁雲霽已換上一身寢衣,她擡手將那些簪子釵環通通卸下,隨後緩緩呼出一口氣,朝著床榻走去。午後還要見郭愚嬌一面,希望她能帶來一些有用的消息。

  孤啟一個人坐在床榻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郁雲霽好笑的看著他。

  孤啟蜷了蜷微涼的指尖:「無事,殿下快歇息吧。」

  她依言上了拔步床,墨發如綢鋪散在榻上。

  她如今才在真真切切體會到了歸屬感一詞,王府是她逶迤安心放鬆的地方,如今躺在床榻上,嗅著身旁的荼蘼淡香,睡意再次襲來。

  她累極了,倒在床上後便鬆了筋骨,腦海中紛亂的政事也隨之飛散。

  孤啟看著她的側顏,輕輕喚了聲:「殿下?」

  郁雲霽不曾應答,他徹底放下了心,擡手觸及她的墨發:「引之好怕,怕你同他們一樣,都不要我了……」

  她的髮絲溫柔的將他的指縫充斥,孤啟微微勾唇:「殿下不會拋下我的,對不對,殿下,雲夢澤也好,溪洄也好,引之做些什麼,殿下才能將我最為最好的人選呢?」

  他像是害怕驚醒她,輕聲喃喃。

  孤啟望著她的睡顏,隨後指腹大膽的點在她的朱唇上。

  他冰涼的指尖方觸及郁雲霽的唇,她的長睫便顫了顫,隨後朝著他側身而來,順勢將他寒涼而不安分的手握住,繼續酣睡。

  孤啟慌得屏住呼吸,隨後發覺郁雲霽不曾驚醒更不曾發覺他的動作,這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還好,她什麼都沒有聽到。

  孤啟斂眸看著被她握住的手,唇角勾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背光的陰影處,他不曾發覺郁雲霽唇角輕不可察的弧度。

  ——

  恭王府。

  然郎扭著細腰將茶盞放在桌案,順勢湊得她更近些:「然郎又有好消息了。」

  郁枝鳶攬著一旁的然郎,溫聲道:「什麼好消息?」

  然郎嬌滴滴羞怯怯,只討價還價道:「然郎還想再添置一套金首飾。」

  郁枝鳶今日心情頗好,通通應下:「好啊,本殿這就派工匠去打,為我們然郎打最新的款式。」

  「殿下最好了,」然郎高興的往她懷裡鑽,卻不曾見她眸中划過的鄙夷,「然郎今日又喜事告知殿下,然郎有兩個月身孕了。」

  郁枝鳶面上的笑意微頓,隨後推開他抿了口茶,眸中的情緒不著痕跡的掩了去:「既然有孕了,這些時日就不要同川安王的人交接了。」

  然郎自認為得到了終是,喜洋洋地挺了挺平坦的小腹:「殿下不怕慣壞然郎嗎?」

  「你有了身孕,自然是最大的功臣,這些事理應交由旁人去做。」郁枝鳶唇角仍舊勾著淡淡的笑意,只眸底冷了下來。

  然郎本名李然,是她身邊一個同川安王交接的小侍,因著有幾分姿色,又對她懷有仰慕之心,她自然就遂了他的意。

  但然郎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他的志向,在於鳳君之位。

  然郎作為她的近侍,又助她同川安王串通,知曉不少她的事。

  這樣的人,她是不會留下的。

  然郎退下後,郁枝鳶面色徹底冷寂下來:「月生。」

  小侍應聲而來。

  郁枝鳶打量著他,問道:「林壽呢,林壽何時回來?」

  月生是她收買的小侍,曾在菡王府做工,聽聞還是曾經那位寵極一時的姣郎的近侍,竟落到這般田地,想來他知曉不少菡王府的秘辛。

  月生畢恭畢敬道:「稟殿下,林壽姐姐今日夜裡興許會回來。」

  夜裡回來,今日是同川安王交接的日子。

  郁枝鳶煩躁的將方才然郎送來的茶水盡數潑了在地上。

  早在郁雲霽將郭愚嬌帶走之時,她就覺出了不對勁,可她這位皇姨母太過謹慎,竟是不肯告知她,京中的眼線還有哪幾位,不日,還有幾位官員甚至百姓被抓起,她亦不知曉是否如母皇所說,抓到了數名細作。

  母皇還顧忌著皇姨母的姐妹之情。

  都說t最是無情帝王家,但她的母皇卻並非如此,也幸而母皇沒有將鬥敗的皇姨母斬殺,如今她才能得到多方的助力,否則她興許不能同郁雲霽抗衡。

  皇姨母為人雖陰狠,可如今她是唯一能為她提供一大助力的人了。

  與虎謀皮又如何,她寧願如此,也不願看郁雲霽這樣的人坐在皇位上。

  在母皇眼中,不論她做的如何,總是不如郁雲霽的,她不明白郁雲霽有什麼好,竟值得母皇如此,她要母皇眼中只能看得到她。

  「林壽回來後,命她速速來見我。」郁枝鳶如此道。

  「是。」月生道。

  風吹葉搖,郁枝鳶從隱秘的暗格當中取出一封密函。

  密函被她展開,郁枝鳶臉色愈發的難看,她將那張秘辛攥成一團,隨後將信紙的一角放在一旁燃著的燭火上。

  火舌跳動,將她手中那張密函舔舐殆盡。

  「郁雲霽,真是好樣。」郁枝鳶冷笑道。

  無妨,即便郁雲霽要查又如何,如今她做的隱蔽,不論怎樣都查不到她的頭上,在這,如今她身邊有雲夢澤,郁雲霽就算想要做什麼,不論是看在昔日情分還是家室上,都要再掂量掂量。

  郁枝鳶似是想起什麼,勾了勾唇角:「本殿倒是忘了,還有我那好妹夫,郁雲霽,咱們走著瞧。」

  未時,郭愚嬌被人從暗門送了進來。

  郁雲霽睜開眼眸,便見身旁孤啟酣睡的面孔。

  他睡覺的時候,總是喜歡蜷成一團,像個雖是能觸發自我保護機制的小動物,如今正值春日,他卻多蓋了一層被,面頰被蒸騰的泛著薄粉,也總給人一種可愛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是不該在威風凜凜的大反派身上出現的。

  郁雲霽挪開了覆在他手背上的手,為他掖好被角後,才踩上了雲頭履。

  郭愚嬌已然在正廳等候多時了,見著她來,郭愚嬌下意識搓了搓手:「殿下,您要的消息我帶回來了。」

  郁雲霽頷首,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如今川安王對京中的眼線們皆生了疑心,不單是我,連帶著我知曉的身邊人,都許久不曾接到過川安王的消息了。」郭愚嬌頓了頓,「嘶,但我曾見她的人來遞消息,卻不知遞到了哪裡去。」

  「我不希望從你口中聽聞無用的消息。」郁雲霽把玩著手中的一顆玉子,玉子隨著她的話音,朝著遠處打去。

  啪嗒一聲脆響,遠處的舊花瓶被徹底打破。

  郭愚嬌當即冷汗淋漓:「是,是,我此番前去,聽聞青州出了亂子,是川安王手下有部下試圖造反,此人還是她昔日看中的部下,如今已被川安王殺了,獨留夫郎與女兒受人欺負。」

  郁雲霽眉頭輕蹙。

  她對於這位川安王的為人,比旁人知曉的更多些。

  當年的奪嫡一戰中,便是因著川安王太過多疑,她奪嫡期間處死的幕僚與部下不勝其數,故而無人再敢簇擁她,後大局已定,她被派去了南地,籌謀多年仍舊是為那個位子。

  「皇姨母如此,想來不得民望啊。」郁雲霽輕笑一聲,「你將那被處死的部下,家住何方告知於我,只剩孤女寡郎,當好生撫恤。」

  「殿下放心,我會儘早將這些打探清楚。」郭愚嬌保證道。

  兩人交談的同時,廊廡處傳來一陣還有些迷濛的聲音:「殿下。」

  郁雲霽回眸,便見孤啟正披著一件水紅的薄衫,赤腳站在那處,他像是還沒有睡醒,揉了揉眼睛。

  她不曾注意到,身後的郭愚嬌此刻是怎樣的神情。

  京中無人不知,郁雲霽如今的王夫雖是瘋癲,卻實在美麗,她原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你怎麼光著腳出來了,地上涼,先把鞋穿上。」郁雲霽無奈的看著他,道。

  孤啟方才還不曾見到一旁的郭愚嬌,待如今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時,當即皺著眉頭躲到了柱子後。

  他討厭郁雲霽身邊那個女子不加掩飾的窺探與垂涎,實在是噁心。

  察覺到他的躲避,郁雲霽側眸朝一旁的郭愚嬌掃去。

  郭愚嬌原本沉浸在其中,忽感後背一陣冷意,忙恨不得將頭埋到腳尖上。

  「眼睛放老實點,若是你惹得王夫不悅,我不介意自己動手。」郁雲霽勾了勾唇角,眸光淡然的看著她。

  她拿出了幾分原主的氣勢,這招果然見效,郭愚嬌這樣的滾刀肉當即認了慫。

  「是是是,小人知錯,求殿下恕罪。」郭愚嬌背上一片寒涼,忙開口認罪。

  兩人交談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廊廡下的人聽見。

  孤啟不曾察覺唇角是何時勾起的,在聽到郁雲霽如此袒護他之時,心頭的歡喜再也遮掩不住。

  殿下如此關切他,只要他好好表現,殿下興許會喜歡他的。

  他應聲道:「引之這就去換鞋,殿下議事可莫要忘了時辰。」

  說罷,他快步朝著半月堂走去。

  紅衣翩飛,他像是歡快的花蝴蝶,連帶著鬢邊的發扣都碰撞出了聲響。

  郁雲霽看了一眼郭愚嬌,後者則低著頭,生怕她一個不高興把她給砍了。

  「好了,你當知曉如何,如今川安王那邊生了疑心,必然會緩些時日,待風浪過後再同京城通信,屆時你要將消息盡數稟報,如有隱瞞,後果你當知曉的,」郁雲霽隨手落下一個銀錠子,「酒錢。」

  郭愚嬌眼眸一亮,忙歡喜的將銀錠子揣進懷中。

  顯然,這招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吃,對她來說很受用。

  郁雲霽起身朝著半月堂而去,今日她並不能留在府上,如今政事在即,她還當入宮尋溪洄一趟,一邊是為著溪洄的婚事,一邊也是為川安王一事尋個對策。

  見著她來,孤啟起身朝她迎了來:「殿下……」

  「我要入宮一趟,」郁雲霽道,看著孤啟面上僵住的笑意,她解釋,「如今的情況你也知曉,不能因為我一個人,而耽誤了這樣大的事,今夜不用等我了。」

  孤啟緩緩垂下了頭。

  又是不用等她了。

  她總不讓他等他,可他是郁雲霽的夫郎,哪有夫郎不等妻主的?

  但話說出來的時候,卻是平靜的道:「我知曉了。」

  見他沒有像往常那般鬧,郁雲霽面上露出幾分笑意:「你乖乖的,等我回來,為你帶八寶糯香鴨吃。」

  她記得,上次孤啟就挺喜歡吃的。

  孤啟面上扔掛著得體的笑,袖中的手卻緩緩攏緊。

  郁雲霽還是介意他的,想來也是,無人不會介意此事。

  恭王就像是橫在兩人面前的一道鴻溝,這個鴻溝一日不除,郁雲霽便總能拿出此事來噁心他。

  都是他的錯,若非他識人不清,如何會同郁雲霽產生這樣的誤會。

  孤啟初嘗到唇角的血腥味,才反應過來,自己竟又將唇肉咬破了。

  「不必麻煩了,殿下忙完便早些回府吧。」孤啟堪堪維持住面上的笑意。

  郁雲霽只當他在客氣:「不麻煩,順路的事,我會儘量早些回來,你一個人在府上,若是悶得慌,可以叫雲夢澤來陪你解解悶,想來他也願意。」

  那日宴會上,她便見孤啟同雲夢澤走得極近,兩人一見如故。

  這樣便好,孤啟總不能一直將情感寄托在她的身上,所謂的分離焦慮症,還是要他自己走出來,不交朋友不說話,她總擔心孤啟會憋出毛病。

  「……好。」孤啟笑著應下。

  罷了,殿下帶給他的,哪怕是砒霜他也會一點都不剩。

  ·

  月溪閣。

  溪洄為花圃中的晚香玉澆了水。

  花圃內濕潤的泥土沾在他的腳下,溪洄卻不曾顧及,只慣例將瓶中的藥粉倒在花根處。

  蕪之蹲在他的身旁,歪著頭道:「太師格外偏愛這一株晚香玉,如今就連這樣珍貴的東西都給花木用上了。」

  溪洄起身,將瓷瓶遞給他:「晚香玉高潔典雅,夏秋可觀賞,香氣宜人,更要悉心照料些。」

  蕪之暗暗撇了撇嘴。

  他就知道,太師哪裡是偏愛什麼花木,分明就是睹物思人了,方言整個幽朝,威壓菡王殿下才用這樣別致的香,別以為他年紀小什麼都不知道,太師時常對著桌案上那錦帕折的兔子怔神。

  每當太師看著這株生機勃勃的晚香玉,亦或是桌案上的兔子,他就知曉太師是想菡王殿下了。

  溪洄換上一雙乾淨的木屐:「梔子茶備好了嗎?」

  蕪之為他收起那雙沾染了泥土的鞋,回道:「自然自然,太師大人放心。」

  菡王殿下來,他哪敢不好生準備,若是怠慢了菡王殿下,太師興許要不理他了。

  兩人正是交談著,卻聽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溪洄眼眸輕眨,隨後望向門口。

  蕪之識趣的退到t了一旁,將泡好的茶斟上。

  「我來得有些遲了,還望太師莫怪。」郁雲霽笑看著坐上的溪洄。

  溪洄似是有心事,正捧著一盞茶一口一口的抿著:「不遲的,殿下如今身兼數職,怕是忙都忙不過來。」

  他消息靈通,此刻想來已經知曉自己被母皇派去調查青州一事了。

  郁雲霽笑嘆道:「多謝太師大人體諒。」

  她經他身時,帶過一陣馥郁芬芳,惹得溪洄捧著茶盞的手不禁緊了幾分:「殿下覺得此事當如何,可需要溪洄幫襯一二?」

  郁雲霽搖了搖頭:「先不說這件事,如今尉遲蓮霜中箭,卻沒有要走的意思,明顯是不見你嫁人不罷休了,欽天監那邊商定了良辰吉日,時間上緊迫了些,婚禮也可能很倉促。」

  「無妨的,殿下肯幫溪洄,溪洄亦是很感激了。」他斂下了長睫道。

  見他這副模樣,郁雲霽繼續道:「太師不用擔心,待北元這邊安置好,兩國達成協議,你我便解除形婚,我同你和離,屆時你仍舊是幽朝太師,不會受影響。」

  溪洄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沒有應聲。

  郁雲霽當真是個頂好的女娘,京中不乏垂涎他容貌的女娘,郁雲霽竟還能泰然自若的處理此事,實乃難得,這樣的心意,世間怕是再無女子能如此了。

  他收回手時不曾發覺,衣袖不知何時被茶盞壓住了,隨著溪洄撤離的動作,茶盞也猛然摔在地上,瓷片碎裂的聲音在耳旁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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