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掛
2024-09-14 13:32:54
作者: 棲晚
牽掛
「嘿嘿嘿, 」司貴妃一點兒也不生氣,「你又不是頭一天認識我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嬌滴滴大美人擺在眼前, 小霄子,你居然能忍得住,你怕不是不行吧?」
司鶴霄就差將手上的茶碗拋向司貴妃了, 他竭力忍著:「司桂銀,注意你現在的身份!你再惹我, 我可不管你是不是貴妃, 定要向你同小時候一樣同我打一架!」
「嘁,我又不是不知曉, 你與李昭的關係好。我雖說是他名義上的女人, 可若咱倆打起來啊, 你就算將我生死活剝了, 李昭都要裝作沒瞧見。」司貴妃磕了一把子瓜子,「他向來最護著你,你若是個女兒身, 怕是要獨寵這後宮了,也沒其他妃嬪什麼事了!」
司鶴霄聽到這兒,卻沒有像方才一樣怪責司貴妃的語出驚人, 他幾乎是霎時之間便紅了眼眶。
「姑母,昭哥他現在...身子如何了?」
「不好。」司貴妃也沉靜下了神色,「他怕是...沒兩年活頭了。」
司鶴霄別過臉,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若是能夠選擇, 我寧願他永不回來做這個皇帝, 我情願他永遠是我的哥哥,無條件地寵著我, 任我胡鬧。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能永遠只是我哥哥呢。」
司貴妃站起身,走到司鶴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凌雲,有些事兒他無法選擇,他永遠只是被選擇的那一個。但是李昭是個有責任心的人,他沒有拋下他的責任,我們都是這樣的人,你沒拋下,我也沒有。」
「姑母,是司家對不住你,若我真是個女兒身。」司鶴霄苦笑,「我倒真希望自己進宮保護他,不止保護他,也保護蘭姐姐,叫他倆永遠安寧和樂地生活在一起,那樣,你也不必如此犧牲了。」
司貴妃聞言,毫不客氣地踹了司鶴霄一腳:「怎麼,你又明里暗裡地損我,就你武藝高強是吧,我便保護不了他了。別以為你是個男子,我武藝可不比你差!」
司鶴霄又怎看不出她是故意避重就輕,怕自己太過難受,司鶴霄朝司貴妃露出一個笑容:「謝謝你姑母,你說的對,你是我最為敬重的女子。」
「怎麼,不是你媳婦啊?」司貴妃故意問。
「我對她,不是敬重,是愛重。」想起孟雲禾,司鶴霄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其實我很過意不去,因為我們將來走上的,是一條荊棘之路。若是我知曉我會這麼喜歡她,我會等一切結束之後再迎娶她,如今的我,實在不配娶妻,都怪老頭子!非讓我這時候娶親!」
「司振金迂腐的很,」司貴妃兀自搖搖頭,「其實啊,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你也知道他那個人,大字不識幾個,卻是又忠又義的,他讓你娶妻,也是怕旁人看出端倪,畢竟你年紀也到了,若是一直不娶個世家貴女為妻,太后那老婆娘又要猜忌了。」
「我聽說,太后叫端王進京了。」司鶴霄神色凝重,「太后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王爺堂而皇之地離開封地,她往日也不會這麼冒失的。」
「老太婆不要臉唄!」司貴妃吐了一口瓜子皮,滿臉不屑,「那皇后木的跟什麼似的,可一點沒遺傳到她這個姑母。李昭這兩年將她們王家奪權奪的也差不多了,但老太婆賊心不死,仗著這麼多年在朝中的積累,越來越明目張胆地跟李昭對抗。端王和李昭是先帝留下的唯二子嗣了,先前太后以為李昭好拿捏,才扶持他做了皇帝,又哪裡想得到李昭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不過當年端王的生母與太后可是水火不容,據說那太妃還是死於太后之手,若太后真能下定決心扶持端王,我也佩服這老太婆的勇氣。」
「她定然是不會扶持端王的。」司鶴霄搖搖頭,「只是想要陛下心裡不舒服罷了,太子如今尚且年少,但卻是流著王家血脈的正統繼承人,她叫端王進京,應該只是想藉此氣氣陛下,她向來不安什麼好心。」
「老妖婆的心思你不要猜,反正也猜不中。」司貴妃神色也凝重起來,「但端王手上也有些權力,當年太子年幼,老妖婆有意叫端王與陛下抗衡,他手上實權不小,便是王家有太子在手,也要對他忌憚一二的。」
「太子現在如何?」
「依舊是那副樣子,總歸挑不出什麼大錯,但大概是被太后和皇后壓榨慣了,整個人瞧著唯唯諾諾,一點兒精氣神都沒有。」司貴妃不屑地說,「太子各項都是平平,但唯今陛下也只有太子一個兒子,其他孩子早就被那兩個妖婆害死了...」
司貴妃捏緊拳頭:「這宮裡頭不知有多少冤魂,後來李昭也刻意對後宮嬪妃疏遠了些,應就是怕她們遭到毒手吧。頭幾年李昭沒留下子嗣,這兩年他身子不好,幾乎不召見後宮嬪妃,太后皇后瞧在眼裡,總歸也是放心了些,這宮裡頭才少了些人命。」
「王家作惡多端。」司鶴霄深深嘆口氣,「不止昭哥,天下人又何嘗不想拔之而後快,可惜王家根基甚深,若是昭哥身體康健,想要完全肅清也不是全無可能...」
「王家對太子投注了諸般期望,太子如今也有十五了,身邊卻是一個形容不端的宮女都沒有。」司貴妃搖搖頭,「平常孩子有的玩樂,太子更是想都別想,你瞧著他身份尊貴,其實我瞧著連普通孩子竟也不如呢。」
「太子本就是王家的傀儡,何止太子,就連皇后也是的。」司鶴霄說,「姑母,你身在這宮廷漩渦之中,凡事還是需得小心為上。」
「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了,」司貴妃奚落說,「你也知道我在這宮裡頭不易啊。」
「我自然是知的。」司鶴霄翻了個白眼,「雖然你性子不怎麼討人喜歡,但...你為司家所做的犧牲永遠是毋庸置疑的。」
「你這話說的我可就不愛聽了。」司貴妃故意說,「什麼叫我為司家做的犧牲啊?難道我不是司家的女兒嗎,司家何時只能男兒作主了?」
「我說不過你。」司鶴霄無奈地笑笑,「有你,是為司家之幸。」
「凌雲,今日陛下便會在春日宴上冊封我為皇貴妃。」司貴妃臉色沉重了些,「凌雲,既然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匡扶正統,鋤奸除惡,那我便不在乎是什麼結果。」
「姑母...」
「將來的這段路,會很難走,但我不懼。」司貴妃輕輕閉上眼,「凌雲,你也要記住眼前最為要緊之事,知道嗎?」
「嗯。」司鶴霄點了點頭,「我會記著的。」
「那...凌雲,他...怎麼樣了?」
司貴妃的聲音輕輕顫抖著。
「他很好,風骨不折,執守故人。」司鶴霄輕輕笑著,「司桂銀,你沒有看錯人。」
「我倒寧願我看錯了人,就算我對他有恩,那也不過是年少時的一時意氣,我既入了宮門,此生便不可能再踏出這宮廷一步。」司貴妃閉著眼睛,似是不敢面對,「當初,我刁蠻任性,不可一世,又何嘗不是對他存了戲弄之意。他這樣做,如何值得,凌雲,你再幫我勸勸他,要他不要再等了,他本就應是那自由的鳥兒,沒必要因我將自己主動關進這座囚籠里去。」
「司桂銀,你有你的選擇,他也有他的,我們誰人也不能替旁人做決定。」司鶴霄看著司貴妃說,「既然在意,那你便好好活下去,你現在大概是他在世上活著的唯一希望了。不論什麼時候,不論前路多難,你都不要輕易放棄自己。」
「這是我最後一回問他的事情。」司貴妃睜開眼睛,「你我選擇的這條路,不可有猶疑和退卻,若我心中還有牽掛,那便會影響我做出的決定。」
司鶴霄嘆了口氣:「你總是這般執拗。」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司貴妃站起來,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司鶴霄的腦袋,「雖說如此,但我是個惜命之人啊,你又不是不知,只要還有退路,我一定好好愛惜我這條命,司鶴霄,你也要如此,知道嗎?」
「那自然是的,我有妻有兒,可比你牽掛多多了。」司鶴霄語調輕鬆,背後的含義卻凝重,「司桂銀,我們都好生活下去。」
孟雲禾整理完儀容後,司貴妃身邊的宮女芳馥念著他們初次進宮,便依照貴妃的吩咐帶他們逛逛,一會兒就直接去宴席了,孟雲禾明白這是司貴妃和司鶴霄有話要說,司貴妃怕他們無聊,便安排了宮女帶他們長長見識。
芳馥帶著他們三人來到御花園,這個時節好多花都盛放了,御花園中更是桃紅梨白,蜂飛蝶舞。孟雲禾明白,此處比不上自己家中,這皇宮之中可謂是步步玄機,她切莫行差踏錯了才好,於是她緊緊牽著司語舟,緊隨芳馥其後,生怕走錯了地方。
芳馥瞧見孟雲禾謹慎的樣子,心想這司家大奶奶是個謹慎的,她在心中默默點了點頭,笑著對孟雲禾說:「大奶奶放心,今日各家女眷都會前來赴宴,也有不少趁此機會來御花園逛一逛的,咱們只需得注意別與旁人起衝突就好了。」
孟雲禾點點頭,低頭一瞧自己似乎真將司語舟抓的太緊了些,司語舟今日穿的是一身新衣,她都給他抓出褶皺了。孟雲禾心想自己過於杞人憂天了,便放開司語舟,但還是叮囑他:「千萬不能亂跑,要緊跟著我,知曉嗎?」
「嗯,」司語舟也知此處非同小可,「我不會亂走的。」
孟雲禾邊走,邊給司語舟介紹各種各樣的花,她怕司語舟感到無趣,便靈機一動換了個法子。
「舟哥兒,我有一個想法,這春日裡開的花兒數不勝數,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給你說每種花的顏色、形態,名字,卻不一一指給你瞧,等咱們瞧見了那種花兒,你告訴我它是什麼,行不行?」
司語舟嘴上自然是要抗爭兩句:「我一個男子漢,要了解這些花花草草的做什麼,而且這也太幼稚了些,我如今都已經八歲了!」
「哪裡幼稚了。」孟雲禾循循善誘,「你可不要小瞧這些花草,古代文人墨客經常借物抒情,光這花中四君子,梅蘭竹菊,自古以來便有述不盡的文篇,還有那蓮花、梨花、桂花,各自代表不同的含義,舟哥兒,你也不想做個光會寫大白話的孩子吧...」
「好吧,我總也是說不過你的。」司語舟無奈,「你總是有千萬種理由等著我。」
「那可是,我對你可是血脈壓制。」孟雲禾揚揚得意。
司語舟已經能夠聽懂孟雲禾的胡言亂語,他沒再反駁,認真聽著孟雲禾為他描述各種花兒的樣子,母子二人並排,旁若無人地往前走,邊走司語舟邊辨認是哪種花兒。
「大奶奶與舟哥兒相處的倒是融洽。」芳馥有些驚訝,「大奶奶進門也還沒兩年,兩人瞧起來就如同親母子一般了。」
「誰說不是呢。」孟雲蕙淺淺笑著,「他們兩個相處的時候吶,便是誰人也插不進去的,咱們在後面遠遠跟著便好,可別擾了他們母子二人的興致!」
司語舟極其聰明,孟雲禾指給他的話,他都辨認出了是何等花卉,更莫要說一些他在家中本就見過的了。到底是小孩子,司語舟跟著孟雲禾走了一路便心生得意:「這也太簡單了些,只是你為何要我在這皇宮中辨認花草?」
「自然是因為,這皇宮之中花草種類齊全了,」孟雲禾眨眨眼,「咱家那園子,疏於打理,就那乾乾巴巴的幾棵花樹,稀罕花木更是一棵都沒有,咱們好不容易進宮一回,自然是要抓住這次好機遇了。」
「你現在身為當家主母,可不要將自家好好打理打理,不然豈不是叫人瞧了笑話。」司語舟抱起胳膊,故意調侃,「咱家的花園跟這裡比起來的確醜陋。」
「我哪有那個時間?」孟雲禾叉起腰,「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整日日理萬機,可沒工夫去做那些。」
「你整日忙著睡覺還差不多。」司語舟突然想到了什麼,「那你呢,你最喜歡什麼花呢?」
「我喜歡玉蘭花,」孟雲禾說,「玉蘭花有白玉蘭、黃玉蘭、紫玉蘭,瞧起來高貴又美麗,但我方才沒在這御花園中瞧見,玉蘭花花期較早,想來是已經過了花期了。」
「哦...」司語舟淡淡應著,「那倒是可惜,如此便見不著了。」
「沒事兒,」孟雲禾摸摸司語舟的腦袋,笑眯眯地說,「等我明年閒下來,在咱家也種上玉蘭花,到時候叫你看個夠。」
這時果然有貴婦帶著孩童自另一邊走過來,貴婦也身穿著誥命服,手中牽著一對大約五六歲的男女童,那雙孩兒生得樣貌有八分相似,看起來是一雙龍鳳胎。
「舟哥兒,那兒也來小孩子了,你去與他們玩兒啊。」
司語舟鮮少出門,更是沒有朋友,好不容易出來一回,孟雲禾便鼓勵著他去交友。
「我才不去。」司語舟皺皺眉頭,「我們走吧,不想與旁人多說話。」
「你這孩子!」孟雲禾不滿,「方才給你說了什麼你又忘了,出門在外,要注意禮儀。」
母子倆說話間那婦人已走了過來,主動招呼他們說:「瞧著是國公府大奶奶吧,我在武信侯府見過您一回。」
孟雲禾忙笑臉相迎:「夫人好眼力,我也瞧著夫人面熟,想來是去柳表姐家赴宴時曾見過,夫人叫我想想,若是我沒記錯,夫人是平陽侯夫人!」
「正是吶。」
平陽侯夫人生得慈眉善目,聽孟雲禾能叫出她感到很開心,孟雲禾記得平陽侯是在兵馬司里任職,想必平陽侯夫人覺得她們都是武將親眷,因而便待孟雲禾格外親厚了些。
孟雲禾與平陽侯夫人又閒談了兩句,平陽侯夫人牽著的一雙兒女中的那個姐兒突然開口了:「母親,方才那個長得好看的小哥哥去哪了?」
孟雲禾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司語舟,她定睛一看,司語舟果真是不見了,孟雲禾登時嚇得魂飛魄散,生怕司語舟出了什麼意外,她也顧不得和平陽侯夫人多說什麼,當即就找起了司語舟。
「舟哥兒,舟哥兒?」
孟雲蕙和芳馥一直在後面跟著,看孟雲禾著急的模樣,二人忙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