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捉蟲)

2024-09-14 13:32:30 作者: 棲晚

  約會(捉蟲)

  「我早知趙淮書並不適合枝姐兒, 若他倆在一起,早晚釀成大禍!枝姐兒一生要強,處處掐尖, 偏生只是個繡花枕頭,內里並沒有相稱的雍容和氣度。我本以為再怎麼趙家都是我娘家,哥哥嫂子看在我的面子上, 即使枝姐兒做的不好也會有所包容,只是沒想到枝姐兒行事如此過分, 一年間就已經將他們得罪了個透...我如今都沒臉再見哥哥嫂子了!老爺, 我這幾日翻來覆去也想明白了,為今之計, 只有叫枝姐兒和趙淮書和離了!說出去雖然不好聽, 但至少能保住我們兩家最後的體面。今日枝姐兒只是回孟家鬧, 來日若是去外頭鬧, 去公堂上鬧,到時候可該如何是好!」

  孟二老爺沒說話,似是還在猶豫。

  「枝姐兒是我的親女, 我如何捨得叫她成婚一年便落得個這樣的名聲。」趙氏悲從中來,泫然欲泣,「但我不能好賴不分, 哥哥嫂子就書哥兒和湘姐兒兩個孩子,枝姐兒自己婚事不順,居然就想著去設計湘姐兒的婚事,幸好湘姐兒自己機警, 沒著了她的道...」

  「太太不必再說。」孟二老爺想起此事便是氣從中來, 「你說的是,如今伯爺見了我都沉著個臉, 生出這麼一個荒唐女兒,我也實是無臉見他...如今叫他倆好聚好散,雙方後面議親也能容易些,尤其是書哥兒,這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如今叫枝姐兒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便是枝姐兒不再嫁,左右我錦衣玉食的養她一輩子便是。太太,你找機會叫昌興伯夫人過府一敘,商量他們和離的事情吧。」

  趙氏點了點頭,又長長嘆出了一口氣。

  「老爺,妾身還有一事想問...」

  「你是想問那小公爺之事吧?」

  趙氏點點頭:「那小公爺生得如此俊逸,當初怎傳出那等子傳言,當然我也不是怨枝姐兒丟了這好親事,終究是枝姐兒與小公爺有緣無分。禾丫頭心善,將那小公爺的孩子視若己出,這是她應得的福分,只是...原先傳言中小公爺如此醜陋,今日一看,居然是個翩翩佳少年,便是妾身活了這麼些年,也從未見過像他這一般的好相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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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孟二老爺嘆了口氣,「蘭芝,說來也巧了,你可知,小公爺和當今陛下乃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

  趙氏驚訝:「不知,竟還有這麼一層子關係,我當時不過看重了小公爺前程好,知曉枝姐兒掐尖要強,才為她選中的這門親是,並不知曉小公爺和萬歲的關係啊。」

  「我也是才知曉的,如今這國公府可是萬萬得罪不得了。」孟二老爺感慨,「咱們陛下當初並不被看好,他身體孱弱,生母又身份特殊,是先帝在外遊歷時結識的江湖女子。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裡,即使先帝有心袒護,陛下的生母端懿太后還是因沒有家族傍身而生存艱難,後來在陛下小的時候就被那盈貴妃妃陷害而去世。國公爺年輕時也行俠仗義,沒想到這陛下生母居然是他在江湖中結識的義妹,端懿太后臨死前將陛下託付給了國公爺,先帝在位時,外戚干政已經極其嚴重,先帝雖身居高位卻身不由己,許是怕陛下在宮中無人相護,便對外宣稱這個孩子夭折,實際上放在國公府教養。」

  「竟有這回事?」趙氏驚訝,「這事我是聽過的,民間還編成了一段傳奇,說咱萬歲流離這民間十幾年,最後勵精圖治,得登大寶,沒想到居然一直是在國公府待著的。」

  「是了。」孟二老爺點點頭,「國公爺手中權力雖大,但為了陛下的安全考慮,並未言明陛下就在國公府,本來先帝只是想保住陛下平安,沒想到後來二皇子和三皇子相爭,兩敗俱傷,二皇子更是癲狂的屠盡整個皇室...陛下便成了先帝的最後一縷血脈。所以陛下登基後便立國公爺的妹妹為貴妃,國公爺妹妹雖輩分大,但年紀卻只比陛下大了個兩三歲,這一遭應是陛下感謝國公府的袒護。但這陛下和國公府的關係卻一直未被挑明,如今隨著小公爺回京,才開始宣揚了開來。你可知這是為何?」

  「為何?」

  「這說明,陛下要開始重用小公爺了。」孟二老爺神色變深,「陛下和小公爺淵源極深,箇中內情連我都不甚了解。陛下雖身子孱弱,卻心思極深,當初他在攝政王的幫助下坐上皇位,形同傀儡,沒想到短短几年便誅攝政王,肅清河山,這是何等的雄才偉略,只是他身子不好,這幾年也再難有皇嗣,雖已有一太子,皇后的母族勢力卻是遮天蔽日...君心難測。也許是打小和陛下的這層關係,所以小公爺極少露面,行事低調,先帝有一女永樂公主,這公主乃如今明慈太后所出,當時陛下全仰仗太后才能登基,明慈太后僅有這一女,永樂公主更是貴為長公主,尊貴無比,但她性子囂張跋扈,經常以宮人性命取樂,這公主在宮宴上瞧見了年少時的小公爺,非要小公爺做她的駙馬,小公爺卻拒絕了,永樂公主惱羞成怒,便丟下了一句『相貌可怖,狀若蠻妖』,並命令宮人將此散布出去,公主之言,眾人自信以為真,於是便留下了小公爺相貌醜陋之言,後來小公爺便跟隨國公爺去了塞外,他的相貌更是無人知曉。而且自從永樂公主此事後,不知是不是為了徹底擺脫公主,後來小公爺就多了一個私生子。公主身份尊貴,自然不可能進門來便當了後母,後來這事自然不了了之。當初陛下在這場較量中還處於下風,後來陛下暗中謀劃,漸漸剪掉了明慈太后之羽翼,還將永樂公主送去南離和親,這樁子事也激化了陛下與太后一黨的矛盾,如今朝堂只是看著太平,實則風起雲湧啊。」

  趙氏聽了這話,卻面露愁色。

  「你聽了這些,怎的還煩悶上了?」孟二老爺不解。

  「我本以為這是門天作之合的好親事,但聽你這麼一說,國公府與皇家牽涉太深!」趙氏長嘆了口氣,「禾姐兒不求什麼榮華富貴,她是個樂於知足的性子,這倒是將她卷進這些明爭暗鬥中了!禾姐兒日後的路不好走啊!」

  ...

  孟雲禾回到國公府,還未從方才的驚駭中回過神來。

  司鶴霄居然回來了!而且他居然生得那般好看!

  突然把她的怪物男友換成了個絕世美男,這叫孟雲禾如何消化的了?

  還好司鶴霄將她送回來後便離開了,若是司鶴霄今日便要住在她這裡,可真叫她不知如何是好了。當初以為司鶴霄只是個青面獠牙的醜陋妖怪,心想著咬咬牙一關燈一閉眼就過去了,如今竟知司鶴霄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好長相,若是他倆真住在一處,倒不知是誰占誰的便宜了。

  孟雲禾突然就回想起了司鶴霄那修長筆直的身軀,高挺的鼻樑,和兩抹水色的薄唇...

  啊啊啊啊啊啊!

  孟雲禾撲倒在床上,用被子逃避似的蒙著腦袋。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她才不是那樣的女子!

  那廂里司鶴霄剛將司語舟領進松濤苑,突地就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父親怎麼了?」司語舟關切地問,「可是一路奔波勞累,感染了風寒?」

  司鶴霄搖搖頭,心裡也感到奇怪,他突然想起了方才送孟雲禾回房時女子那逃避尷尬的神情,想到這裡他感到有趣,嘴角逸出一抹笑容。

  「父親這次回來還走嗎?」司語舟小心翼翼地問,「父親已經幾年未曾回來過了...父親,之前在甜香記出手幫我們的也是你吧,雖然你穿著的衣衫不一樣,但現在一想那就是父親,兒子愚鈍,居然沒認出來父親!」

  「我特意喬裝了一番,若是被你一眼就能瞧出來,豈不丟臉?我不走了。」司鶴霄用寬厚的大掌摸了摸司語舟的腦袋,「這幾年我都未怎麼回來過,虧欠於你,叫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如今陛下要我回來會授予我官職,日後便可在京城陪著你與夫人了。」

  司語舟臉色一凝,想說什麼,卻還是忍住了。

  「怎麼了,舟哥兒?」司鶴霄似是讀懂了司語舟的想法,「我記得方一開始,你日日給我去信,說要趕走這位新夫人,如今,你可還是這個想法?」

  司語舟低下頭,掰扯了掰扯自己的手指,輕輕搖了搖頭。

  「那如今這豈不是正好嗎,你可還有什麼要說的?」司鶴霄笑著說。

  「但...」司語舟鼓起勇氣還是擡起了頭,「母親好像並不喜歡父親。」

  司鶴霄睜大眼睛,好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舟哥兒,你如今...都不向著我了?」

  「自然不是的。」司語舟忙搖頭,「孩兒沒這個意思,只是母親她...我一開始也覺得能嫁進來是為她高攀了父親,而且她這個人生性懶惰,整日吩咐我做這做那,為我規定每日的學業,我煩的緊。所以一開始一直給父親去信,想著有朝一日能將她趕出國公府。我日日期盼著父親能回來,能站在我身前為我主持正義,可後來我對她的感情漸漸變了,而且,而且她說...」

  「她說什麼?」司鶴霄豎起了耳朵。

  司語舟有些不好意思:「她說她是為了我才留下來的,她平日裡言語之間對父親嫌棄的很,雖說她對父親有誤解,認為父親生得醜陋,但你們二人畢竟沒甚情感。而且方才在她家,那瘋婆子鬧了一出,我才知曉她原也是有心上人的,她常常告訴我這世間女子命運多身不由己,世俗為女子框定的條條框框將她們都束縛住了。父親權勢,地位都大過於她,若她真的不願,我也不想她為了我勉為其難地留下來,更不希望父親勉強於她。她雖然每次嘴上說的都難聽,但我知曉,若不是真正關心我的人,是為我做不到這份上的。她沒嫁進來的時候,府上到處傳言說我活不過十歲,可自從她來了,我突然覺得那個傳言已經是距離我很遙遠的事情了,我現在健健康康的,都不明白我以前為什麼會相信那麼荒謬的傳言。」

  司鶴霄越聽臉越黑,直到後面面色才緩和了些,等司語舟說罷,司鶴霄神色複雜地摸了摸司語舟的腦袋。

  「舟哥兒,你長大了。」

  「那父親是怎麼想的?」司語舟很緊張地問,「我希望你們兩個都快活。」

  「那你想讓她離開嗎?」

  司語舟搖了搖頭:「自然是不想的,只是我明白,我也不能像兒時那般任性了。」

  「既然你不想,那我這做父親的就努努力,叫她喜歡上我。」司鶴霄笑著撫摸著司語舟的腦袋,「其實我已經回來一陣子了,只是因了陛下交給我的任務,所以一直沒露面。但我很想念你們,因而已經暗中偷瞧了你們一陣子,她是個好女子,我也歡喜的很。既然舟哥兒也這麼喜歡她,我就一定好好待她,好叫她留下來好不好?」

  司語舟到底還是小孩子,聽了司鶴霄這話,眉目間的喜氣都掩藏不住了,但他很快就收斂了神情,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

  「再說她那叫什麼心上人啊,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舟哥兒你可不要亂說,於你母親名聲有礙。」司鶴霄拍拍胸脯,沖司語舟眨了眨眼,「那趙家公子,不及你父親之一二,只要她眼光沒問題,就決計會選擇我的。」

  「嗯,父親英俊瀟灑,形容偉岸。」司語舟也是一臉崇拜,「只是父親,你既看到了我的信,為何還不出手阻撓於她呢,我剛開始確實不懂她的用意,每日感覺委屈極了。」

  「你這傻孩子。」司鶴霄沖司語舟腦門上彈了一下,「我在軍中,路途遙遠,一開始信沒送到我手上,等接到你的信已經過了幾月有餘了,那時候你寫的信已經一大摞了,我發現你雖嘴上有怨言,但語氣更像是在撒嬌,而且...你的字越寫越好,可見她是對了你認真教導的。」

  「原來如此!」司語舟恍然大悟,「父親,我並非什麼不懂,這一年來我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變化,以前國公府人人順著我奉承著我,我說一便沒人敢說二,尤其是段姨娘,對我極其溫柔,就真的宛如是我慈愛的祖母。可唯獨母親不按我的想法來,也不順著我的脾氣,父親,其實那時候我性子很差,有時候我也覺得辜負了父親對我的期望,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直到她來了我才慢慢變回去。」

  司鶴霄的神色卻突然冷了下來,他心疼地摸著司語舟的小腦袋:「舟哥兒,是我疏忽了,我沒想到我會這麼多年不得歸家,只覺得桑嬤嬤忠心耿耿,這府中上下我也安插了人手,決計不會有人加害於你。可我忘卻了一點,你是慢慢長大著的,光知你的安全需要保障,不知你的心靈更需要甘霖,也正因如此,我便同意了與孟家的婚事。孟二老爺是禮部侍郎,孟家是詩書世家,我想著新進門的夫人便是不那麼喜歡你,也會以禮教導於你,不過還好這場陰差陽錯的換親,為你換來了一位好母親。」

  司語舟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同她一塊,確實是蠻開心的。雖說她嘴巴陰毒,很少能說我句好,對了父親,我方才說的她好你可莫要告知她知曉,若是她知曉了,我都能想像出她那張牙舞爪的得意樣子了!」

  「好,我應了你便是。」司鶴霄笑笑,「其實我原本便無心情愛,更無心成家,只想著建功立業,此生將你教導好便是,甚至日後也不打算再有其他孩兒,如此這般,倒真的是陰差陽錯了。」

  「父親,我的親生母親是誰啊?」司語舟突然問。

  司鶴霄有些凝重地看了司語舟一眼,沒有回答。

  「好了父親,我不再問了。」司語舟懂事地說,「想必這也是父親心上的一塊疼痛,反正現在也不重要了。不過父親,有一點你們想法倒是如出一轍。」

  「哪一點?」

  「母親也說,今生唯我一個孩兒足矣。」司語舟驕傲地拍拍胸脯,「她說,孩子在精不在多,這輩子有我一個就夠了,才不要跟父親生一群青面獠牙的小妖怪呢!」

  司鶴霄的臉立馬黑了下來。

  這女人,到底是哪裡來的啊,想法都如此與眾不同!

  感覺舟哥兒都被她帶偏了...

  *

  司鶴霄已經回來了,孟雲禾不知自己還該不該繼續插手司語舟的事兒,雖然她能感到司語舟對她的感情已經悄悄改變,但她也不敢肯定,司語舟在司鶴霄面前,究竟會怎麼形容她。

  這司鶴霄回來的也太早了,若是再過些時日,司語舟定能對她的感情更深!

  孟雲禾帶著心思,很久都沒能睡著,後來左思右想,弄得自己身心疲憊,最終在疲憊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是繡朱將她喚醒的。

  「大奶奶,大奶奶...」

  孟雲禾皺了皺眉頭,感覺像是有蚊子在她面前晃悠。

  「大奶奶...」

  孟雲禾有些煩悶地睜開眼睛,入目的卻是一張似笑非笑的俊美面孔。

  孟雲禾頓時清醒了過來,「騰」的一聲從床上躥起來,扯著被子遮擋住自己,神色緊張地向那人問道:「你,你是何時進來的?」

  「雲禾似乎很驚訝啊。」司鶴霄笑了笑,「雲禾,你怕是忘了,咱們兩個是夫妻,我是可以進來的。」

  孟雲禾警惕地看了司鶴霄一眼,再拉開被子,瞧見自己並未衣衫不整,身上的米白色提花軟綢寢衣也好生穿著,她稍稍舒了口氣,慢吞吞地將被子放下來。

  「你...你許久未曾歸家,我現在瞧你就像是瞧一個陌生人一般,你總得給我一個適應的過程吧...」

  「好,這是我疏忽了。」司鶴霄依舊笑得如沐春風,一副好脾氣的模樣,「下回我會注意的。」

  傳言這司鶴霄面容猙獰,殺人如麻,生性暴戾兇殘,如今瞧起來,這傳言真是一句都不準的。

  「那你,尋我是來做什麼的?」

  「我想與夫人商議事情。」司鶴霄依舊笑著,眼睛瞧起來彎彎的,「本我也是等著夫人起身的,可見夫人遲遲不起,心中便沒按捺住,來找了夫人。我如今也是回來了,如今是夫人當家,我自然是要問問夫人,我現下住在何處呢?」

  繡朱聽了這話,麵皮上感到不好意思,朝他們二人行了一禮後便先行離開了。

  繡朱走後,孟雲禾感到更尷尬了,她強自鎮定地坐直身子:「你這回回來,難道不是來探親的嗎,應是過不了多久就會離開了吧。」

  「不,我暫且不會去塞外了。」司鶴霄笑著搖搖頭,「雲禾,陛下授予了我兵部尚書的官職,不過這幾日我說要陪陪夫人和孩子,過幾日再去上任。」

  兵部尚書?

  那可是正二品的官職。

  孟雲禾差點驚掉下巴,這司鶴霄初來乍到,突然間就比她奮鬥多年的便宜爹官職都高了,日後丈人女婿在朝堂相見,便宜爹更是會可勁兒巴結著司鶴霄。

  「你從戎多年,被授予這個官職也合情合理。」孟雲禾強笑著,「只是夫君你文墨不通,日後主管天下糧草,軍隊官員認命,立於朝堂之上,倒是需得多讀些書了。」

  「你方才叫我什麼?」

  司鶴霄好似沒聽到她的其他話,眼睛亮閃閃的看向她。

  孟雲禾心中一驚,仔細回憶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那在她看來,只是一個尊稱罷了...

  司鶴霄見孟雲禾臉上泛起紅雲,心想自己這個剛娶進門的媳婦還真是羞赧,雖二人已經成婚,但他還是莫要太過孟浪嚇到她才是,反正兩人還來日方長,日後有的是時間逗引她。

  「雲禾,我並非文墨不通,當年我參加科舉,還得了探花的名號,只是當年我用了假身份,而後便假死,跟著父親去歷練。」司鶴霄依舊是笑得風輕雲淡,好像不過是在講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我與陛下自幼關係就好,當年用假名參加科舉這事父親也是知情的。我司家的確是武將世家,但我母親素有才情,因而生下的我也是能文能武的,並非雲禾你所想的如此不堪。那年我參加科舉,陛下非說我文章寫的過於張狂,再加之我也不用這個身份入仕,因而只給了我探花的名次,卻是將狀元讓給旁人了。如今我要擔任兵部尚書,陛下會將這件事公布於世的,雲禾也不必嫌我丟臉了。」

  探花郎...假死...

  等等,這故事怎麼聽著那麼熟悉。

  孟雲禾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便是那個剛中了探花便暴斃身亡,引無數人可惜的謝郎!」孟雲禾簡直不敢置信,「傳言你容顏絕世,我那清高才情的五妹妹向來不理凡俗,當年卻因見了你一面便對你傾心不已,還將你的詩作懸掛於房內,終日瞻仰!」

  「我字凌雲,當年便化名為謝靈玉。」司鶴霄聽到孟雲禾如此誇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實我詩才也就平平,當年年少輕狂,所作之詩也頗為張狂,竟被無數世間才子爭相詠誦,來表達自己不落凡俗的凌雲之志,再加上世人可惜我早夭,倒是打響了我的名號。」

  「可惜啊。」孟雲禾瞧著司鶴霄,自顧自搖了搖頭。「什麼可惜?」

  「可惜我們並不知你的身份,不然嫁給你的若是我五妹妹,那該多好。」孟雲禾感到惋惜,「五妹妹是個淡然如仙的女子,素有才情,這些年對任何男子都不假辭色,唯獨對你念念不忘,若是嫁給你的是她,她一定會很幸福。」

  司鶴霄本來一直笑著,聽到這兒臉卻微微斂了下來。

  「雲禾,你就這般想將我拱手讓人嗎?」

  孟雲禾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上陪著笑:「倒是也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可惜罷了,五妹妹很是卓絕優秀,不像我,胸無二點墨,實在是個俗人。」

  「那我便慕著你這俗人。」

  司鶴霄語氣鄭重,孟雲禾聽見後一怔,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雲禾,你我夫妻一年多未見,我甚是虧欠於你,這幾日我正巧有空,我們出去逛逛吧,也好叫我瞧瞧這幾年未見的京城。」

  這算是...約會嗎?

  不過能和這麼個美男約會,體驗感應該是不錯的。

  孟雲禾向來不會委屈了自己,當即便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那便帶著舟哥兒吧!」

  「不帶他。」司鶴霄笑了笑,「我們兩個還未單獨相處過,今日就你我二人,誰也不帶。」

  那就...

  孟雲禾看著司鶴霄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想在他跟前露了怯。

  「那你...等我一下,我讓丫鬟梳了妝便動身前去。」

  司鶴霄點點頭,突然彎下身子,溫柔地摸了一下孟雲禾的頭髮。

  「好,那為夫就在外間等著夫人,對了夫人,你記得想一想到底要將我放在何處安置。」司鶴霄笑得意味深長,「今夜,我可不願再在客房下榻了。」

  司鶴霄說完便轉身離去,孟雲禾擡起手,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不對啊...司鶴霄剛才撫摸她,怎麼跟她平日裡摸舟哥兒那般像啊?

  還有,他為何老是提及住在哪裡的問題?

  他該不會是...想和她一起住吧!!!

  小半個時辰後,孟雲禾就和司鶴霄一道坐馬車出門了。

  孟雲禾捏緊帕子,有些不敢直視對面的司鶴霄。

  銀屏和繡朱這兩個丫鬟倒好,覺得她是出門約會,為她打扮的極其隆重。

  石青織銀絲牡丹團花褙子配翡翠煙羅綺雲裙,牡丹頭簪著金絲菊花簪和紫色絹花,一對景泰藍鑲紅珊瑚耳環點綴著白玉耳垂,一點花子貼在眉心,給孟雲禾今日的裝扮又增添了一分俏麗。

  而坐在孟雲禾對面的司鶴霄今日也打扮的頗為書生氣,頭戴白玉金冠,身穿白玉麒麟織金繡花暗紋圓領袍,手上還拿著把山水摺扇,將身上那股子久經沙場的肅殺給掩過了,再加上他那俊逸非常的眉眼,整個人就如同個不諳世事,養尊處優的俊俏佳公子。

  「小公爺,咱們今日...是去哪裡啊?」

  兩人坐了一會子也左右無言,孟雲禾覺得尷尬,主動開口詢問。

  「都成婚那麼久了,還叫我小公爺作甚。」司鶴霄搖開摺扇,「你若是覺得叫我夫君難以出口,便可如他們一般叫我的表字,你叫我凌雲便好。」

  「嗯...凌雲。」孟雲禾叫完後,卻是整張俏臉都紅了,「你我今日所去何處,還有那日,你說已經幫舟哥兒找好了夫子,那夫子現在身在何處?」

  司鶴霄感到好笑:「雲禾,你對舟哥兒的事還真是關心,與我出來,所念的都是舟哥兒之事。」

  「舟哥兒聰敏非常,」孟雲禾說,「我只是不想耽擱了他,你知道舟哥兒每日能學進去多少東西嗎?我弟弟孟錦燁,已經是我們孟家不二的天才,連他都在舟哥兒面前自慚形穢。你別看舟哥兒只是一個小孩子,只要悉心教導,日後金榜題名指日可待!司鶴霄,你可不要不在意對舟哥兒的栽培,你可知傷仲永的故事?」

  「不知。」司鶴霄老老實實地搖頭。

  「那我給你講講,就是有一個小孩,從小未讀詩書,卻能出口成章,可後來卻因為不學習,整日浪費才華,便泯然眾人矣了。你可不能叫舟哥兒也是如此這般結局,雖然我與舟哥兒接觸的時日還不長,但我能看出來,他是一個心中有溝壑的孩子,並不甘心於平庸。就算他日後的成就比不上你,我也希望舟哥兒能不憾此生,不要碌碌無為了才好。」

  看著孟雲禾滔滔不絕的模樣,司鶴霄又笑了:「舟哥兒說的當真是沒錯。」

  「舟哥兒說了什麼?」

  「他說呀。」

  司鶴霄突然湊近了些,倒叫孟雲禾心中一激靈。

  「他說,你不是為我而留下的,是為了他。」

  「我...談何留下不留下的,我總已經嫁過來了。」孟雲禾朝後挪了挪,「只要小公爺你不休了我,我們兩人不和離,這國公府日後定然就是我的家了。」

  「不然。」司鶴霄搖搖頭,「舟哥兒說,怕你在國公府里不快活,因而還懇求我,若你想離開,便放你離開。」

  孟雲禾一愣:「他當真這麼說?我以為他只是個孩子,沒想到,他鎮日裡居然想了這麼多...他真的長大了。」

  「他這孩子素來敏感,害怕失去,正是因為過於在意你,才會翻來覆去想了這麼多。」司鶴霄輕輕嘆了口氣,「所以我向他承諾,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好好追求於你,這樣才能把你留住。」

  「我不會離開舟哥兒的。」孟雲禾擡起頭,「不過,看來你確實很愛舟哥兒,願意為了他做到此。」

  「也不全然是為了舟哥兒。」司鶴霄坐直了身子,「我也是為了自己。」

  他這話什麼意思?

  孟雲禾大窘,為了自己?難道他對她一見鍾情了?

  她雖知自個兒確實不錯,但依照司鶴霄的條件,定然是什麼樣的美女仙子都見過了,也不至於方一見她便是念念不忘了吧。

  「其實從昨日起,我便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問。」

  「依照你的家世,相貌,人品。」孟雲禾擡頭望向他,「不至於將親事耽擱至此,我們孟家雖然還好,但配你卻還是差了些。孟雲枝嫁你之前百般推脫,尋死覓活,以你的手段,不會不知,我瞧著你也像是那等子心高氣傲之人,為何還能答應了這門親事?最後孟家叫我代嫁,於你無異於是羞辱,你怎可接受一個庶女呢?」

  「我確實知曉二姑娘孟雲枝的所作所為,但我身處邊疆,等消息傳到我那兒已經很晚了。」司鶴霄無奈地笑笑,「我本無意成家,妻子對我來說只是門庭上的點綴,像我這樣的人,本來就意圖著終身戍關,而無意於兒女情長。我覺得自己註定會對不起我的妻子,因而從未有過娶妻的打算。」

  「你這個想法也挺稀罕的。」

  孟雲禾忍不住笑出來,在這一點上,她和司鶴霄還真是所見略同。

  「是啊,」司鶴霄摸摸鼻子,「當年我頭一回有了這想法,差點被我爹打斷了腿,我爹倒也不是非急著要我為司家傳承香火,因為他與我娘感情很好,因而不理解我的主意,他覺得我腦子有病,放著那琴瑟和鳴的好日子不要,非要去做個苦行僧。後來他見我也不怎麼歸家,才漸漸理解了我,可他到底是個老頑固,居然趁我不知道,為我定下了孟家這門親事,我當時也不能回來阻止,便也由著他了,想著日後我不能時常陪那女子,便只好多補償她一些便是。至於為什麼與孟家定親,這...」

  孟雲禾立馬注意到了司鶴霄的難以啟齒:「怎麼了,你說便是。」

  「父親覺得孟家門第較低,祖上又沒有做官的,算是門風清白。雲禾,我們國公府與陛下關係甚好,陛下兒時其實就是在國公府長大的,陛下打算重用我們國公府,這自然就會招惹很多人的不滿與反對,若是我們再尋一門根深葉茂的親家,更會給那些人以結黨營私之由來討伐國公府,因而父親選了家世清白的孟家,父親還說...」

  「還說什麼?」孟雲禾立馬追問。

  「還說你父親孟二老爺,」司鶴霄著實有些尷尬,「雖有真才實學,但慣會投機取巧,所幸會明哲保身,不大與其他勢力勾結,不過這樣的人在朝堂上也是到不得巔峰的,孟二老爺如今的官職也算是到這一生的頂點了。與孟二老爺結親,無人會在意這門親事的,旁人只會覺得父親找了一個無用的親家,這對我們國公府而言是最為穩妥的。」

  「這話說的倒是中肯。」孟雲禾想到自己父親那副樣子,不覺笑了起來,「只是過於直白了些。」

  「雲禾,我這般說,你會不會不高興?」

  「不會。」孟雲禾坦蕩一笑,「司鶴霄,昨日那情狀你也看著了,我是個與旁人不大一樣的人,誰對我好,我便對誰好。其實父親從小到大也沒怎麼管顧過我,他雖是我父親,但我對他可不如對我嫡母,姨娘親近。你與我說這些,我其實是挺開心的,不論如何,我們以後都是一家人了,你能對我敞開心扉,無所隱瞞,卻是叫我感覺到了在這段婚事中的可靠。」

  司鶴霄神情一動:「我們以後,便是一家人了?你願意接受我?」

  「我瞧著你也是個好人。」孟雲禾又不好意思了,垂下頭,「雖我不知舟哥兒的娘是誰,但你如此疼愛舟哥兒,可見也是個心性好的男子,只是我還不了解你,但既然陰差陽錯,叫我嫁給了你,日後我們自然夫妻一體,榮辱與共了。」

  「舟哥兒的事...我現下還不能全然告訴你。」司鶴霄也沒有遲疑,「這件事終究是我對你有所隱瞞,再加之讓你嫁進來就多了一個孩子,日後你想要什麼,我定當竭力補償。」

  「無妨,我也喜歡舟哥兒...」

  孟雲禾突然想到了什麼,既然此時司鶴霄愧疚,她何不趁此提出要求?

  「只是,你畢竟離家甚久,我...還未做好準備與你同住。」主動提及這種事,孟雲禾只覺得臉臊的要命,「你可否給我些時日,叫我慢慢接受你,再...」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你將我想像成什麼人了。」司鶴霄感到好笑,「你我雖是夫妻,但我應了舟哥兒,總要你先真心實意地瞧得上我,而不是只顧念著夫妻情分待我好。在此之前,我自是一切都應了你,國公府院落眾多,我先隨意找個地方住下便是。」

  孟雲禾心頭一大塊石頭落了地。

  她兩輩子沒談過戀愛,真不能接受和這個男人還不熟就睡在一起啊!還好司鶴霄是個正人君子。

  「只是雲禾,如此一來,恐會流言滋生,說你我夫妻二人關係不好,你可會在意?」

  「那些宵小,何至於我去在意?」孟雲禾笑了笑,「只是這府中暗潮洶湧,如今你既已回來,還要出手肅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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