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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人敲棺

2024-04-26 18:13:53 作者: 摔筆驚墨

  天已經黑透,小縣城裡面還有點燈光。

  顛簸的小道上一輛小摩托晃晃悠悠,車前發黃的燈光是唯一的光亮。

  

  振耳的摩托發動機聲迴響在耳邊,還有發小張偉扯著脖子大聲喊著說著什麼。

  但是我一點都沒有聽清楚。

  我父母早逝,是爺爺一手帶大。離家三年未歸,並不是我不想回來,而是聽了爺爺的話。

  爺爺很疼我,我卻對他又敬又怕,他說的話,我從來不敢反駁。

  家裡的親戚也交往甚少,倒不是我家三親不眷,六戚不親,而是我大伯一家早在父親離世時候就斷了關係。

  說來不過因為父親的高昂醫藥費,同村住著,還不如陌生人親近。

  路上倒還順利,在下車的時候,我看到老宅門前掛著的那對白燈籠,上面的奠字實在晃眼。

  腳下有些發軟,險些沒站住。

  張偉停好摩托一把扶住了我,關切的問道,「三蔓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腳下有些踉蹌的走進院裡,正對院門的中堂之上,幾塊白布圍著桌子,擺著一塊叫我心臟幾乎驟停的靈位。

  葉氏,葉填海之靈位。

  院裡除了狼藉再無其他,大伯、大伯娘兩人在往籃子裡裝貢品,準備帶走。

  地上放著的火盆沒有絲毫火星,只余灰燼,香爐里更沒有續上香火。

  院中哪裡還有棺木的影子,看來我還是回來晚了。

  爺爺已經被他們下葬,我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我失了魂一般,丟了手裡的行禮,雙眼充血的飛奔進去,大聲質問那兩人,「你們為什麼不通知我,不等我回來!」

  回答我的只有大伯娘的嗤之以鼻,還有大伯不耐煩的哼聲。

  「這些都是你爺爺的遺囑,他決定的難道還要叫你首肯不成,你當你是誰?葉家的瘟神?」

  我從出生就有這樣的威名,當時天上連打九雷,陽氣鼎盛。

  我娘因生我難產而死,父親也傷心過度,身體每況愈下。

  曾有個和爺爺交情不錯的大師,給我批過命。

  此女六親緣淺,福壽不齊,天生白虎,一生流離。

  白虎是全陽命格,陽極而落,盛極而衰,如果我是男孩,可能活不了幾年,幸虧是女孩,才留得一命。

  爺爺一手風水堪輿的本事十里八鄉無人不豎大拇指,一輩子受人尊敬。因為不想讓我受罪,為了留住我這個瘟神的命,動了秘術向天借壽,

  許下大願,容此女平安活到成年,必入陰陽行,承點妝匠衣缽,替天行道,為善積德。

  之後爺爺遭反噬迅速衰老,從那之後我身體好了些,雖然磕磕絆絆,極易招邪,也到了高中畢業。

  大伯娘他們言語刺耳,如尖刀傷人,卻沒有說錯。我雙膝一軟跪在爺爺靈位前,眼淚控制不住的噴涌而出。

  大伯娘尖銳的嗓音響起,口氣厭煩的說道,「這宅子你爺爺要留給你爹,我們也不惜爭什麼,不過你爹看病欠下的帳咱們要好好說道說道了。」

  我跪在地上,心中只有悲痛,人走茶涼也不過如此。

  爺爺剛走,連頭七都沒過,他們就要發作起來。

  還是在爺爺的靈堂上,他們急著要債,逼他的侄女,逼她這個才剛滿十八歲的學生。

  大伯沒有阻攔,更是在邊上不停找補,「錢也不多,八萬九千七,你大伯娘那邊有欠條有明細,你想看隨時來,這帳不能再拖了。」

  大伯娘話更加難聽起來,「別和我說沒錢,沒錢就買了這老宅子,這房子賣了八成夠還我們那點陳年爛帳。要不直接嫁了,反正也十八了。」

  「滾!」

  我眼含冷意的看著這兩個人,低低的吐出這個字,感覺身上一陣子輕鬆。

  大伯葉德旺聽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滾!」

  我站起來沉聲一喝,看著那對夫妻尖酸刻薄嘴臉。親情,不過如此。

  巨大的聲音把張偉都嚇得一哆嗦,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從小到大他從沒見我發過這麼大火。

  「你個瘟神克父克母的賤種,你怎麼和長輩說話呢!」

  大伯娘嘴皮子是在村里打架練出來的,從不饒人,張口間那些腌臢話一連串蹦了出來。

  大伯葉德旺更是抬起了做慣農活有力的大巴掌,想要教訓我一頓。

  就在這時,一股子寒冷的風,夾著呼嘯之聲從外面吹進來,吹得那一對白燭火苗忽閃,正中間爺爺的靈位居然前後搖晃,竟直直倒下。

  靈位不偏不倚的砸在大伯頭上,嚇得剛才還滿口污言穢語的大伯娘尖叫出聲,四處驚恐的張望著。

  她雙手合十叨念,「爹,您別怪我們啊,我們可是為了給葉旭,您唯一的男孫娶媳婦,逼不得已啊。」

  「您行行好就不要鬧騰了啊!」

  張偉離我近了幾步,臉上也有點緊張,興許是想鬧騰的要真是我爺爺,離我近點才最安全。

  屋外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這樣的時刻連我身上都出了一層白毛汗。

  「靈堂之前枉顧至親,靈位碰頭,死人敲棺,這是逼著老頭子帶走一子啊!」

  這樣怪異的一句話落在屋內幾人的耳朵里,都覺得後脖子發冷,腳後跟發晃。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外面的黑暗中走出來,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

  他一身身布衣,腰上繫著兩頭耷拉下來的布腰帶,後脖領子上還插著一根尺把長的黑嘴銅杆煙槍,和老社會的農民一個打扮。

  「舅,人嚇人嚇死人的好吧!」

  大伯和大伯娘都鬆了一口氣,張偉也拍著自己的胸口,放鬆了神經。

  他倆剛才被嚇壞了,也不想久呆,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腳下帶風一般溜了。

  我看向來人,他正是我爺爺的忘年好友,張偉的親娘舅,被我稱作伍叔的伍搬山。

  吃死人飯,繼承老手藝的點妝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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