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鉤
2024-09-14 13:28:20
作者: 聽竹妃子
藏鉤
阮如玉接過書冊, 垂眸翻看,「咦,這不是諸位大臣對廬水之災的應對之策嗎, 怎麼在你手上?我聽說關於如何治,治不治, 他們在朝堂上各執一詞, 俱是言之有理, 說治的人主張憐憫蒼生, 說不治的人反駁勞民傷財, 我還遺憾錯過了他們的辯論,沒想到你竟有這個。」
「我跟著皇上,總能多聽一些,多看一些, 趁著沒人注意就將這些抄錄下來了。」
阮如玉看了一時, 笑問,「隨之,這就是你送我的禮物嗎?」
「是啊,你不是一直想入中書省嗎, 這機會不就來了?皇上現下正為廬水的事情煩心, 滿朝文武爭論不休, 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若有了應對之法,難道皇上會不用你?」
阮如玉笑著擡眼看他, 「怎麼, 你不怕我入虎穴龍潭了?」
蕭景衍握住她的手, 含情脈脈,拉她入懷, 「怕也無用,從今往後,我護著你便是。」
「那你為什麼認為滿朝文武都想不出來的事情,我就有辦法解決?」阮如玉眨眨眼睛,「你就這麼信t我?」
「誰讓你鬼點子多呢,撞撞運氣唄。」蕭景衍撚著她鬢角的一縷青絲,「我托人查過戶部的帳,廬水泛濫成災已經許多年了,朝廷連年都不少往那兒撥款,可是治了這麼久也不見好,長卿,你不覺得奇怪嗎?」
「的確奇怪,更奇怪的是,每次舞樂署有大筆支出,似乎都對應上了廬水的時間節點。」阮如玉默了默,「對了,韓仕昌在有問題的舞樂署帳目上做了圈畫批註,我看了一遍,雖然我不大懂財賦支出,但我也知道,帳冊上一張琴的款項都能買十張琴了,而這種問題屢見不鮮,我就想不明白了,若背後之人真是太后,她要這麼多錢做什麼呢?」
蕭景衍皺眉,「按韓仕昌的意思,這筆錢應該是被太后和賈家拿去籠絡朝中官員了。」
「若真如此,我們就算將太后挪用錢款的事情捅出去,重金之下,也會有人替她做這隻替罪羊,到頭來還是傷不到她一絲一毫。」
「棄卒保帥,確為上策。」蕭景衍微微一笑,神情稍緩,「不過,若是這卒出自賈家,即便太后能保住自身不被沾染,可殺的是她同族之人,於她而言,亦是割肉之痛。」
阮如玉捧著書冊,心裡漸漸有了主意,她對蕭景衍笑道,「隨之,謝謝你,我若真當上了中書舍人,第一個要感謝的人便是你。」
蕭景衍見她歡喜,也跟著笑了起來,「那長卿打算怎麼謝我呢?」
阮如玉晃了晃小腦袋,「這麼早說出來不就沒意思了麼,三日之後,我在長公主的芳宴上送你這份大禮,我保證你會喜歡的。」
「好啊。」蕭景衍輕輕吻了她一下,「我等你。」
阮如玉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她從他的懷裡掙出來,「欸,這冊子你一直隨身帶著嗎?」
「當然不是了,這麼重要的東西,我怎麼敢隨身帶著。」
「那你今日是特意帶在身上的?」
蕭景衍「嗯」了一聲,「怎麼了?」
阮如玉蹙眉,「那你豈不是早就知道會在公主府碰見我!」
「哈哈哈,你才反應過來呀。」蕭景衍伸手想刮她的鼻尖,卻被她靈巧躲開,她撚住他的手指,「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扮作公主的模樣,卻還陪我演戲,看我出醜!」
蕭景衍探手一拽,她就重新跌回了他的懷抱,他的手臂錮得牢牢的,阮如玉掙脫不開,心裡氣得不行,暗罵,早知道我就不該讓花奼給你治病,如今你好了,卻來欺負我!
「好了,長卿不氣了,我確實是聽說你今日要帶著舞樂署的人過來演練,這才挑了這個日子謁見長公主,不過我並未料到,你會扮作長公主來唬人。」
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旁的,阮如玉小臉紅紅的,她不依不饒,「不行,你得再幫我一個忙。」
蕭景衍揚眉,「什麼忙?」
流芳榭。
長公主蕭瑤歪在華盛緙絲屏風榻上,正和婢女們玩藏鉤戲。
蕭瑤連著猜了三局,卻都猜錯了,她雖然不吝金銀,可總輸也是著急的,不自覺坐直了身子,擡眼間,正好瞧見不遠處的阮如玉,連忙招手,「如玉,你快過來幫我!」
阮如玉笑著上前,「長公主殿下安。」
她禮還沒行完,早被蕭瑤一把拉起來,「我最煩這些虛禮了,免了免了。」
蕭瑤便是這點好,雖然架子大了點,可平時和人廝混在一處,是最不講規矩的,公主府的婢女們敬她愛她,卻不怕她。
阮如玉挨著她坐了,笑道,「藏鉤戲不都是夜裡玩的嗎,公主殿下怎麼大白天就玩上了?」
蕭瑤擺了擺手,「夜裡玩多嚇人呀,眼下陽光充足,百無聊賴,用這個解解悶正好。」她指著面前的一排侍女,抱怨道,「本公主都連輸三局了,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在誰手裡?如玉,你來幫我猜,猜對了,我有賞。」
阮如玉的目光依次掃過面前的婢女,她看了一圈,並未發現什麼端倪,於是搖扇笑道,「不急著猜,我才得了一個新鮮故事,這會子正好講給殿下解解悶。」
蕭瑤聽說有故事聽,一時來了興致,「好啊,快說快說。」
阮如玉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我聽說這藏鉤戲最早來自漢武帝的鉤弋夫人,她生來便與尋常女子不同,兩手攥拳,怎麼伸也伸不開,只有漢武帝能使她的兩手舒展開來,於是漢武帝將她迎回了宮中,後來便生下了漢昭帝劉弗陵。」
「這算什麼新鮮故事呀,誰不知道。」
「殿下莫急,我還沒有講完呢,你們可知,為何當年漢武帝路過河間時,在那麼多女子中發現了鉤弋夫人?」
婢女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說不知道。
阮如玉信口胡說,「因為啊,這鉤乃神物,誰手中藏鉤,誰的頭頂便會飄過一朵祥雲,當年漢武帝路過河間,便見祥瑞之氣,這才下令尋找,果不其然就尋到了一位奇女子。」
婢女們從未聽過這個說法,一時都聽住了,其中有一個婢女不自覺擡頭看天,忽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
阮如玉笑道,「找著了,公主殿下,手中藏鉤之人便是她了。」
婢女這才知道中了計,她無奈地撒開手,裡面果然臥著一枚金鉤,「阮姑娘真是聰慧,這樣的主意都能想得出來。」
蕭瑤見阮如玉幫自己猜中了,歡喜得不行,「如玉,不愧是你啊!」
「都是小把戲,不過博公主殿下一笑罷了。」
「觀瀾,你等下將那匣夜明珠取來,本公主要送給阮姑娘。」
觀瀾笑著應了。
阮如玉連忙推辭,「公主殿下使不得,這夜明珠本就世間少有,十分罕見,殿下若真要賞賜臣,一顆就夠了,臣豈敢受一匣之數。」
蕭瑤不以為意,「這有什麼的,夜明珠再稀罕也不過是物件罷了,我送你東西,我送著高興,你收著也高興,這不是很好嗎。」
阮如玉見蕭瑤執意如此,只得收下了。
「對了,我聽觀瀾說,你幫我把裴義那廝打發走了?」
阮如玉聽她提起此事,唇角不自覺上揚,「是啊,我也不喜歡裴義,今日正好遇見了,索性幫公主殿下出口氣。」
「幹得漂亮。」蕭瑤讚許,「以後他若再來,本公主就派人去接你,看他還有沒有臉面再來了。」
阮如玉思忖道,呃,這好像也不是不行,畢竟太學人多眼雜,沒準哪天他們兩個就被人發現了,公主府倒還真是個適合見面的地方,又清淨又安全,不過就是得委屈隨之了……
蕭瑤見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如玉?你想什麼呢?」
阮如玉收回思緒,「沒什麼,裴義若再來,公主殿下只管找我便是,我剛剛在想,我去水閣之前,吩咐蘭卉將備選曲目呈給公主殿下了,殿下可選好了?」
「光顧著玩藏鉤戲了,還沒來得及看,本公主現在選一選罷。」蕭瑤說著,便一揚手,觀瀾連忙將冊子遞了上去。
蕭瑤一面翻看,一面抱怨,「其實這樂舞呢,統共就那麼一些,跳來跳去,唱來唱去,也沒什麼新意,一年年的,本公主都看膩煩了。」
「雖是殿下芳宴,可是曲目總有定例,舞樂署的人也怕出錯,所以不敢放開手腳,寧可循規蹈矩一些,也總比出錯要好。」
「這就該罰,怕這怕那,要他們做什麼。」蕭瑤揮揮衣袖,扔了冊子,漫不經心地說,「就那個什麼《白紵舞》吧,我之前看過一次,還挺好看的,其餘的你安排就是了。」
「好,我知道了。」阮如玉念頭一轉,問道,「殿下,你知道宮中婢女若想往家裡傳送東西,要通過什麼渠道嗎?」
「我記得,宮中婢女不得擅自出宮,若有東西需要捎帶,一般都需要拜託宮中內監幫忙,這就看她們私交如何了,如玉,你問這個做什麼?」
阮如玉不想將蕭瑤拉入這攤渾水,因此只說,「是這樣,我在舞樂署看見了一個可憐的宮娥,她把攢下的所有錢都送出了宮,交給了她家裡人,可她自己卻過得很苦,哎,我被她的孝心感動,想幫她一把,可她卻是個要面子的,死活也不肯告訴我她家裡人的住處。」
「原來如此。」蕭瑤想了想,說,「這個好辦,不管她拜託了誰,都得從宮門出去接受t盤查,本公主認識幾個值守宮門的侍衛,你告訴我她的姓名,我命人幫你盯著便是。」
阮如玉忙道,「太好了,謝謝殿下。」
蕭瑤得意地揚揚臉,「小事一樁,客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