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兒
2024-09-14 13:27:25
作者: 聽竹妃子
寰兒
小菁連忙追了上去,口中喊著,「姑娘!等等我!」
阮如玉置若罔聞。
「裴義」的話在她的腦海里不停迴蕩——
他也會耍手腕,也會要人命,你還愛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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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姑娘,你愛的不是隨之,而是東宮太子蕭景衍……
你知道嗎,那個時候的隨之有多嚇人,像是,一個鬼……
阮如玉提著袍擺,跑得飛快,仿佛跑得再快一些,她就可以將那些話遠遠甩在身後。
白叔正在不遠處等她,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嚇了一跳,「姑娘這是?」
阮如玉看見白叔,連忙側身拭去眼淚,她勉強笑了一笑,「風雪太大,迷了眼睛。」
「哦。」白叔在裴家多年,極有眼色,也就不再多問,恭敬道,「夫人聽說阮姑娘到訪很是歡喜,不過,姑娘來得有些不巧,太后娘娘才下旨意召見夫人,夫人這不就得收拾收拾,趕緊準備入宮了嘛,只怕今日是不能招待姑娘了。」
阮如玉點點頭,她眼下也沒有心情去同裴夫人周旋了,於是笑道,「那就拜託白叔幫忙帶聲好吧。」
白叔笑著應了,又從袖中取出一個瑞鳥銜珠漆盒,「夫人說,這支金雀慕容是前日北魏使臣獻給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賞給了夫人,如今夫人轉贈給姑娘,以示阮裴兩家親厚之意。」
「多謝裴夫人,小菁,好生收著。」
「是。」
「那我就先回去了,裴夫人若是閒了,還請她來阮府小坐。」
「一定一定,我送姑娘出去。」
「有勞。」
裴府,靜心堂。
孔雀翎仰蓮紋青釉熏爐中,佛香輕裊,白煙逸散。
女子長裙拂地,圍裳帛帶,擷子髻上的金爵釵璀璨耀目,耳側明珠璫輕微曳動,在採蓮磚畫上映出細碎輝芒,她合掌而跪,仰面望著龕中佛像,姿態十分虔誠。
此女,正是裴家繼夫人,季詩婕。
侍女環佩進來回話,「稟夫人,那位阮姑娘已經走了。」
「嗯,送走了就好。」
環佩不解,「夫人,太后娘娘不是請您一個時辰之後再入宮嗎,眼下時辰尚早,您見一見她又何妨呢。」
季詩婕略一擡手,環佩連忙上前扶起她。
「我呀,還得留著心力應對太后呢,懶得在她身上花心思。」
「瞧夫人說的,她不就是一個小女孩嗎,怎能和太后娘娘相提並論。」
「小女孩?」季詩婕冷哼一聲,「你可不要輕看了她,且不要說她素有才名,小小年紀便已名動建康,如今,她又和襄陽王交好,還在太學有了一席之地,這樣的女子,世間能有幾個?」
「夫人這麼一說還真是的,您說,她找裴義所為何事呢?」
「你問過白叔了沒有?白叔怎麼說?」
「夫人您還不知道他嗎,心裡眼裡只有家主,想從他嘴裡打聽點事情可不容易。」
「這個老東西。」季詩婕揚了揚眉,「罷了,我現在也沒心思管這些,環佩,你去命人備好車馬,咱們這就入宮吧。」
「啊,這麼早呀。」
「咱們這位太后娘娘的脾氣可不大好,寧可早些,也別遲了。」
怡夢宮。
賈太后斜臥在芙蓉榻上,背倚隱囊,手扶額翠,她的雙眼微眯,似乎正在小憩。
周寺人邁著碎步,輕手輕腳地過來查看,見她還睡著,他只得又小心退了出去,才退到門外,忽聽賈太后悠悠開口,「什麼時辰了?」
「回娘娘,未時了。」
賈太后慵懶擡眼,「哀家今日是不是傳了裴家夫人進宮?」
「是,裴夫人已在殿外候著了。」
賈太后輕輕「嗯」了一聲,「傳她進來吧。」
她枕側的男子聞言便要起身,卻被她一把按住,「別動。」
男子只得垂首稱是。
「吟泉,你扶哀家去正殿。」
季詩婕見賈太后出來了,連忙行禮,「太后娘娘千秋萬歲。」
「起來吧,吟泉,賜座。」
「謝娘娘。」
季詩婕笑道,「不知娘娘召見妾身,所為何事?」
「也沒什麼要緊事,有些日子沒見你了,哀家瞧你的氣色倒是不錯。」
季詩婕宛然一笑,「有勞娘娘記掛,妾身一切都好。」
賈太后漫不經心地掃她一眼,「裴義的身子養得怎麼樣了?」
季詩婕見問,忙道,「不瞞太后娘娘,義兒這次回來,性子古怪得很,妾身不敢親近,也不知他的身子如何了。」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說他也是你的兒子,你這個裴家夫人當得可不怎麼稱職呀。」
季詩婕面有赧色,「是,那妾身以後多關心關心他就是了。」
「這才對嘛,既為一家主母,就應該有容人之量。」
「太后娘娘教誨的是,妾身都記住了。」
「裴義在家養病的這段時間,和誰走的比較近呀?」
「義兒這幾日不怎麼著家,妾身也沒留意他去了何處,不過今日,阮氏之女阮如玉倒是來府中找過他,可他們具體說了些什麼,妾身就不知道了。」
「阮如玉?」賈太后輕聲呢喃,「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呢,哀家仿佛聽誰提起過。」
周寺人道,「娘娘您忘了,她是先太子的許嫁之人,當初還來宮中拜見過您呢。」
「哦,哀家想起來了,後來襄陽王舉薦的那位也是她吧。」
「是。」
「還真是個不安分的,阮,如,玉,她家可有誰在朝為官呀?」
「阮氏一族自詡清流,三代之內並無在朝之人。」
賈太后嘆了口氣,「這倒是不好辦了,哀家倒還不屑於對一個小女孩動手,裴夫人呀。」
「妾身在。」
「你們兩家關係一向不錯,你若是見到了她,也該提點著些,女孩子家家的就該繡繡花呀,彈彈琴呀,怡情養性,也就是了,何必非要涉足朝政,到最後,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賈太后說話時的語氣輕飄飄的,可吐出來的字卻是寒如冰霜,鋒如刀劍。
季詩婕面上驚慌,「太后娘娘明鑑,我們兩家雖然交好,那也是裴郎和阮氏家主之間的交情,阮家夫人並不喜歡妾身,阮如玉所為,可和妾身一點關係都沒有呀。」
賈太后淡淡一笑,「你慌什麼呀,哀家又沒斥責你,哀家知道,這件事和你沒什麼關係,不過是托你捎句話罷了。」
季詩婕為難道,「怕就怕,她不聽妾身的呀。」
賈太后解下鎏金紋銀花鳥纏枝香毬,擱在唇邊輕輕一吹,裡面的那點螢螢微火頃刻間便熄滅了,她幽幽道,「那,就怪不得哀家了。」
季詩婕見她面色不善,連忙尋了些別的話t頭,「太后娘娘,元日將近,今年的闔宮夜宴,皇上還是要交給襄陽王去辦嗎?」
「嗯,北魏使臣眼下還在建康,皇上的意思是邀請他們共迎元日,所以特意叮囑,叫襄陽王好生操辦,不要失了大梁的臉面。」
季詩婕揣度著賈太后的心思,試探道,「自從太子死後,襄陽王這幾年可是得意風光的很啊,不知,太后娘娘是否屬意他為太子呢?」
「這樣的事,自然全憑皇上做主,哀家哪裡曉得。」
「娘娘說笑了,闔宮中人,誰不知道皇上最聽太后娘娘的話了,娘娘若是想立誰為太子,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賈太后打量著她精緻的臉龐,似笑非笑,「怎麼,這是替你夫君來套哀家的話?」
「裴郎哪懂這些呀,不過是妾身怕他看不清大局,沒得折損了自己,這才來求娘娘示下。」
「放心,莫說你家那位並無過錯,即便是有,皇上看在先皇后的份上,也斷然不忍苛責的。」
「皇上是皇上,太后是太后,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妾身還是更在意太后娘娘您的意思。」
「哈哈哈,裴夫人還真是直言不諱呀。」
季詩婕笑而不語。
「你既然提了,哀家倒還真有一件事情叮囑你。」
「太后娘娘請說。」
「裴義的命,哀家留著還有用,你不要自作主張,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季詩婕忙道,「妾身一切都聽太后娘娘的。」
賈太后擡指輕叩額間花鈿,似是有些乏了。
季詩婕觀其形狀,起身作辭,「若無事,妾身就不叨擾娘娘安睡了。」
「嗯,你去吧。」
「妾身告退。」
周寺人扶賈太后回了內室,之前的那名男子果然還在榻上等她。
男子肌膚白皙,唇如點朱,他對賈太后笑了笑,「回來了。」
賈太后看著他,臉上難得露出放鬆的神情,她上前挨著他坐下,纖纖玉指輕輕攀上他的臉頰,「哀家竟不知,這世間還有此等絕色之人。」
「小人蒲柳之姿,不過是博娘娘一笑罷了。」
「難為杜卿了,他這差事辦得極好。」
「杜大人一向忠心太后,自然是不遺餘力,只求娘娘能長樂歡喜。」
「歡喜呀,哀家見了你,自然是歡喜的。」她勾唇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卑賤,哪裡配有名姓,太后娘娘若不嫌棄,賜小人一個名字可好?」
「好啊,讓哀家想想……有了,你以後就叫『寰』吧。」
「不知是哪一個『寰』字?」
賈太后笑靨如花,「還有哪個『寰』呀。」
男子連忙跪倒,「皇上之名,小人萬萬不敢用啊。」
「怕什麼。」賈太后的呼吸聲撲在他的耳側,「哀家護著你。」
男子伏在榻上,不敢言語。
賈太后扶起他,她的指尖緩緩滑至他的唇邊,「說吧,杜卿他想要什麼?」
男子含住她的指尖,輕聲道,「杜大人想要娘娘幫忙殺一個人。」
賈太后挑了挑眉,「殺誰?」
「阮德之女,阮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