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2024-09-14 13:15:51
作者: 啾啾翠
Chapter28
「艾波娜!」
艾波也說不清心裡的想法, 安多里尼跑過來時,她的目光觸到那張小臉,在午後兩點的陽光里, 像發光一樣, 行動自動快過思想, 下意識張開雙臂蹲下接住了他, 像是接住橄欖球一樣簡單。
他的頭髮有一股芝士味, 摸起來又黑又硬, 像他的父親。
「西多尼亞……」
男孩退後一步,眼神怯怯地望向她身後,她藉此機會端詳他, 俊秀深邃的輪廓、祖傳的弓形嘴唇……渾身上下似乎只有那對眼珠子有她參與的痕跡,紫棕的瞳色中和金色的光線、呈現蜜糖般的色澤。難怪她沒往那方面想。
西多尼亞看著抱在一起的母子倆,眨了幾下眼睛, 壓下酸意, 走到她們身邊,也蹲下身,笑著和滿臉寫著心虛的侄子解釋:「我今天遇到了艾波娜,她一聽說我要來接你, 立刻說要一起來。」
「你不生氣嗎?」安多里尼眼睛圓溜溜地問,他知道西多尼亞不喜歡爸爸,更不喜歡爸爸身邊出現女人。他前年的聖誕節派對,凱阿姨來拜訪, 西多尼亞知道後在電話里和爸爸大吵了一架。
艾波大致猜到原因,只想說這個姐姐真護短。她勾上西多尼亞的肩膀, 對男孩說:「怎麼會生氣!我們倆可是好姐妹!一見如故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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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真的。」西多尼亞含笑點頭。
安多里尼誇張地長出一口氣:「那就好。」好像真的在擔心她們的相處。
艾波莞爾,拉著他手站起來:「下午有什麼安排?」
她的目光是那麼柔和, 笑眯眯的模樣又甜又軟,安多里尼感覺自己開心得要化掉了。他看向西多尼亞,徵求意見。
「我聽你們的。」
安多里尼也拿不定主意,只要和她們在一起就很滿足啦。他轉頭看向艾波。
「好吧,好吧,」皮球又踢到她這兒,艾波裝似苦惱地沉吟片刻,然後大聲宣布,「天氣這麼熱,我們去吃冰淇淋吧!」
當然,在啟程之前,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艾波走向路邊的龐蒂亞克,棕黑色的車漆低調洋氣。她敲了敲車窗,駕駛座上帽子蓋臉睡覺的男人猛地驚醒,第一時間摸向腰間,等看清女人的臉孔,皺眉揺下車窗:「布德曼小姐,」有何貴幹?
後半句還未說出口,他目光一斂,瞧見站在她身後一高一矮兩個人,沒等他納罕吉里安諾夫人怎麼和這個愛爾蘭女人攪和在一起,就聽到對方說:「奇契,我想帶著托尼在城裡逛逛,你知道的,我初來乍到並不熟悉紐約,多虧艾波娜熱心地做我們的嚮導。你放心,晚上我會把托尼送回去的。」
威利.奇契有著兩撇漂亮的小鬍子,頭髮濃密,典型的義大利裔長相。他頭腦不算機敏,但勝在忠心,琢磨了幾秒鐘,說:「說個地點,等下我來接你們。」
「就在巴特里公園入口吧。」艾波回答,「晚上九點。」
「行。」
安多里尼很乖地道別:「t晚上見,奇契先生。」
奇契戴上掉落在膝蓋的帽子,目送三人一點一點地遠去,就在被人潮淹沒的前一秒,他發動了車輛,默默跟在後面。家族即將有大動作,全國的黑手黨頭目齊聚紐約,場面一觸即發,作為克萊門扎和潘唐吉利的得力幹將,他卻只有保護安多里尼這一個任務,必須好好完成。不能被布魯諾、奈利那幾個比下去。
*
五十年代的曼哈頓高樓林立,高低起伏的建築構成的峽谷中,淺金的陽光在喧囂的車流人潮間游弋。人行道旁的紅綠燈,猶如鋼鐵森林裡的小草,在樓宇陰影里交替閃爍;燈下大多掛著三四塊路牌,寫有禁止停車之類的內容。
艾波和安多里尼、西多尼亞手牽手沿著教堂大道往南走。這會兒街面人不少,三人仿佛漁網般兜住其餘的行人。
安多里尼時不時地看看艾波,又看看西多尼亞,她們背後店鋪一間接著一間,GG牌繚亂,他不禁看得有些頭暈目眩。
九月下午四點不到,正值較熱時候,不一會兒,三人鼻尖均沁出一層薄薄的汗珠。
就在額頭也開始冒汗時,他們終於抵達了冰淇淋店。
玻璃櫃裡玲踉滿目陳列著十幾種冰淇淋。顏色因品種而異,有米色的,也有淺粉和深棕的。
「你們想吃什麼?」艾波問,「這家店是我認為紐約最好吃的冰淇淋了。」
安多里尼臉貼在冰櫃玻璃上,觀察片刻後,眼睛發亮地轉過頭問:「你吃什麼?」
「香草混曲奇。」艾波回以露齒一笑,轉而對西多尼亞說,「我推薦你嘗嘗開心果巧克力,味道很贊。」
西多尼亞點點頭:「我聽你的。」
安多里尼立刻可憐兮兮地跟著說:「我也聽你的。」
大大的眼睛實在可愛。艾波沒忍住,揉上男孩的腦袋,朝服務員點了剛才說的兩份冰淇淋,給安多里尼點了一份棉花糖味道的。她說:「你會喜歡的。」
「嗯!」安多里尼轉回去,目不轉睛地看著半圓形的冰淇淋勺探入柔和的半固態,挖出一大團球狀的冰淇淋,裝進套有紙殼的蛋卷里。
他踮起腳、高高伸出手,快樂地從服務員手上接過,立即伸舌頭舔了一口。「哇——」他驚嘆,「太好吃啦。」
他的表情實在誇張,兩位大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裡看到忍俊不禁。
從冰淇淋店出來,三人舔著各自的冰淇淋繼續往前走。
「巴特里公園邊上有旋轉木馬,你想玩嗎?」艾波問。
「旋轉木馬?」鄉下小孩安多里尼沒有玩過,他問西多尼亞,「那是什麼,西西里有嗎?我見過嗎?」
「是一種遊樂設施,我也沒有玩過」西多尼亞吃著冰淇淋,開心果和巧克力的香味交織在一起,濃郁醇厚,她確實很喜歡。
艾波說:「等下我帶你們玩。唔……旋轉木馬要天黑才會開啟,我們可以先買個漢堡,在公園找個長椅坐下,吹吹海風。」
「好!」
*
從艾波的租擺店出來,麥可感覺自己的心臟又開始咚咚跳動 ,血液如同鼓譟的河流般奔騰高歌流遍全身。
馬路上此起彼伏的鳴笛和人聲,在樓宇組成的街區間迴蕩,他傾聽著,仿佛那是他即將奔赴戰場前的戰鼓,也是她的吻留下的、震顫靈魂的餘響。
「先生?」保鏢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因而只用含義模糊的先生一詞。
麥可走進橄欖油店,沒有坐進辦公桌後的皮質軟椅,而是靠在桌前、雙手後撐桌面,把要做的事情巨細靡遺地吩咐了一番。
最後,他說:「奈利你去和警局裡的老同事溝通。得確保這三個人抓進警局前的這段時間不亂說話。我不希望他們在馬路上嚷嚷,說出一些不該說的名字。」
「丹尼,」他繼續對另外一名保鏢說,「你把我剛才說的計劃帶給桑尼,他知道怎麼做。
桑尼住在華盛頓酒店裡,陪同底特律的扎魯其家族。他不適合出現。
其實麥可不該直接下達這些命令,他甚至不該出現在這家橄欖油店。但他有什麼辦法呢?她需要幫助,而他正好能辦到。僅此而已。
兩組人馬的離開,店裡的人忽然少了一大半。
麥可依然靠在辦公桌,望著一路之隔,那間蔥蘢豐茂的店鋪,茶色的玻璃後面,依稀能看見她忙碌的身影。他心隨之里滿滿的,仿佛仍停留在摟緊她的時刻,頭頂常春藤簌簌作響。
縱使可能出現意料之外的麻煩,但他能解決、可以處理好。
一輛公交車駛過,他瞥見玻璃上由此產生的倒影,不免吃了一驚,裡面的男人實在溫和,嘴角隱隱上揚,眼角漾出三道笑紋。是一種混合了勝券在握的野心勃勃。他很久沒有在自己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了。
他細細品味這感覺,半晌,低低地笑出了聲。他拎起掛著的外套,發動汽車,先去了一趟國稅局,幫她把那八萬刀的稅款給繳掉了,之後才去調查局位於紐約的辦事處,提前打招呼、給她保駕護航,順帶敲定下周的行動細則。
一直忙到天色黯淡,麥可才開車從曼哈頓出來,經布朗克斯到白石大橋,再走長島高速,途經州北公園大道,走瓊斯海灘會長灘的家。
向東的路程,平緩的海平面和連綿蘆葦盪,天際僅蒙蒙亮,勾勒出深紫近黑的輪廓。
麥可再次過了一遍總體行動計劃,確保萬無一失。
雖然他在那些黑手黨頭目眼裡只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但為了她的安全,下周終局之戰前,他都得離她遠遠的,不能再去布魯克林。
沒事的。麥可自我安慰,八年都熬過來了,一周又算得了什麼呢?確切來說是六天零三個小時。
麥可駛進林蔭道,保鏢見了他的車自動打開鐵門。他停好車,把鑰匙丟給保鏢,逕自進入別墅,潘唐吉利的宅邸對他來說就像自己家一樣,長驅直入,仿佛所有的門都知道自己真正的主人,自動開啟。
胖老頭想要和麥可說話,被他揮手拒絕了。斟了一杯威士忌,他坐進窗戶不遠處的小桌。
沒有有開燈,沿窗懸掛著白色的窗幔,月光悄悄透進來。他望著這如霧氣般的銀白光澤,舉杯一飲而盡。
還有六天零兩個小時三十二分。麥可算得很精準。
他一杯一杯地喝著。好像想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麼也沒想。
忽而,就在酒精終於壓得他眼皮沉重得要合上時,他聽見汽車碾過碎石子路、停駐未熄火的聲響,緊接著車門關閉,傳來兩個女人的交談。
她們輕柔的嗓音在靜謐的夜間是如此清晰。
「……睡著了。」
「我抱進去吧,你在車上等我?」
「我和你一起。」
酒精麻痹頭腦,麥可尚且未反應過來艾波、西多尼亞和安多里尼同時出現代表著什麼,他眨著眼睛,摸索著站起來,本能地朝那道越來越近的聲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