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

  陳情

  康熙實在好奇, 大公主知道此時她若是再不聲不響，那麼以後大約也只能永遠躲在太子妃的身後了。

  太子妃幫她說一句，她就能好過一日, 太子妃若顧不上她，就只能忍氣吞聲地過日子。

  太子妃已經為她做到這般地步了, 就是心中對康熙這個皇伯父再有怨言, 再有懼意, 她也必須要親自說。

  於是，大公主便將班第家族收買自己的教養嬤嬤，和這些年是如何被對方控制的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她儘量用著十分平靜的語氣, 沒有添油加醋，只是訴述著事實，好像是在講別人的人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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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康熙卻是越聽越生氣，直到最後忍不住破口大罵！

  作為驕傲到至極的皇帝，又適逢連準噶爾頑疾都滅了的康熙, 正是自信心膨脹到天上的時候，突然驚聞自己的公主被未來的夫家這般對待，自然怒不可遏。

  「豈有此理, 博爾濟吉特氏這般行徑, 可有把我大清看在眼裡, 可有把朕看在眼裡！」

  康熙這萬壽節過得有多麼地開心，此刻就有多麼地生氣。

  自從準噶爾這一仗後, 其實他的心中早就有了很多想法。

  太子妃雖然不能再輕易上戰場, 但有這樣的人物坐鎮, 他根本不懼任何強敵。

  且這些日子，大阿哥和賈璉等一眾從準噶爾回來的兒郎們日日都在加緊操練, 康熙瞧著已經初具一代名將之風範了。

  他們如今欠缺的，是真刀實槍的磨鍊，蒙古若是在這個時候送上門來，能算他們有顏色。

  滿蒙聯姻雖是舊俗，但強勢一方撕毀盟約，那他就好好地跟對方講講道理。

  即使蒙古一時半刻動不得，但此事對方做錯在先，他若不趁此機會狠t狠給對方一個教訓，豈非對不住太子妃辛辛苦苦打下出來的威名？

  康熙沉吟半響，說道：「把那混帳嬤嬤一家子都看好了，朕即刻下旨解除你們的婚約。」

  大公主驚愕地擡起頭來，不敢相信康熙竟然會下這樣的旨意。

  公主和親乃是國事，除非雙方發生激烈的衝突，否則絕無更改的可能。

  這道旨意一旦發出，蒙古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還不知要鬧出多少風波，皇上斷然不會想要面對這樣的局面。

  非但如此，皇上竟也沒有怪罪她們昨夜毆打世子班第。

  這簡直太不合理了。

  大公主根本理不清這裡面到底還牽扯了些什麼。

  但是，何妨一搏呢？

  她自始至終都記得自己想要什麼。

  她以頭搶地，堅定地說道：「還請皇阿瑪收回旨意，兒臣願嫁往博爾濟吉氏！」

  康熙盯著這個從未有過過多關注的養女，不在他預料之中的答案令他生出一絲興趣，緩聲道：「哦？說來聽聽。」

  「博爾濟吉特氏指望著通過卑劣手段羞辱兒臣，好使兒臣將來惶恐無依只能臣服於他們。但是，兒臣身為公主之尊，仰仗浩蕩皇恩，享受萬民奉養，受辱至此豈能輕易放過他們。不過回報一次皮肉之傷又怎可抵得過兒臣數年被欺壓的痛苦。兒臣不才，也願效仿太子妃之神勇，拼盡全力將科爾沁部歸入我大清版圖。所以，懇請皇阿瑪務必將兒臣嫁給班第。」

  畢竟是皇家公主，本身就是有幾分傲骨的，又經歷昨夜那一遭兒，在林默涵這麼個活生生的榜樣面前，她相當迅速地確定了往後要走哪一條路。

  她要嫁給班第，自然不是要讓對方好過的。

  科爾沁部就是她日後為大清建功立業的戰場，當然不能失去這一樁婚事。

  康熙的眼中終於充滿了讚賞，說道：「但是你並無太子妃率軍打仗的本領，且科爾沁部兵強馬壯，不知你如何有此信心。」

  大公主聽到康熙的問話忍不住綻放笑顏，說道：「兒臣有皇阿瑪當然就有十足的信心，求皇阿瑪教兒臣！」

  這話說的理所當然，卻也讓康熙刮目相看。

  「太子妃，這些話可是你教大公主這樣說的？」

  林默涵說道：「回皇阿瑪，兒臣可什麼都沒有說，想來這都是公主的肺腑之言。」

  康熙暢快大笑，「朕之愛女既有凌雲之志，身為阿瑪理當成全。太子妃，教導公主一事不如就交給你如何？」

  這當然正中林默涵的下懷，不但高興地應下，還順勢道：「近來兒臣頗有閒暇，不若讓適齡的妹妹們都來湊個熱鬧吧」。

  康熙自然不會拒絕，一口答應了下來，並打發人將此事告訴佟佳貴妃，讓她好好配合林默涵。

  至於班第挨打一事，既然不想毀了婚約，康熙便隨便找了個理由給蒙古就此糊弄了過去。

  頂多再給一點賞賜，反正以後這些東西可能都是大公主的。

  從干清宮裡出來，胤礽看著開心的二人，說道：「我原本還緊趕慢趕地跑過來準備著為你們求情，誰知皇阿瑪對你們竟這般好說話，看來我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林默涵傲嬌地白了他一眼，把胤礽看的越發心神蕩漾。

  大公主則忙不疊地對胤礽一通感謝，以胤礽被林默涵打發去瞧大阿哥和賈璉告終。

  走在去承干宮的路上，大公主迫不及待地問起了皇上為什麼會下那樣一道旨意。

  「反正皇阿瑪讓你負責教導我，我能不能一路氣勢如虹地殺到科爾沁去可全靠你指點了涵妹妹！」

  「你倒真會順著杆子爬，剛才是誰在皇阿瑪面前信誓旦旦地說要靠自己的？」

  「哎呀，姐姐現在是一腔熱血奈何真不知道具體該如何做啊，好妹妹快教教我吧！」

  林默涵這才說道：「你與班第的婚約涉及到前朝後宮多方利益，即使是皇上也不能輕易更改。何況博爾濟吉特氏做的這些事情雖說實質上是政治鬥爭，然而若他們堅持聲稱這只是你們小兩口的私事，再磕頭認個錯，這件事情就會大事化了小事化小。」

  大公主疑惑道：「所以，這也是我不理解皇阿瑪為何會鬆口解除婚約之處。」

  「那你就好好感謝我吧！因為現在滿蒙之間的關係已然發生了變化，以前是雙方旗鼓相當，誰都沒有本事徹底吞下對方，結為永世之好自然是上上之選。但是，現在皇上根本不怕與蒙古翻臉，何況這件事情的確是他們做錯在先。再則皇上即便下了這道旨意，其中也有許多可斡旋之處，我們站在大義一方，博爾濟吉特氏若不想把臉丟盡，只得奉上賠罪的誠意，想必也會讓皇上很滿意的。」

  大公主聽的連連點頭，說道：「所以，我去了蒙古之後可以肆意施展身手了，皇阿瑪定然不會怪罪的。」

  林默涵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打仗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如果公主能夠憑藉身份優勢有所作為，那我要替百姓們深謝你的。你以後什麼都不要怕，只管放心去做，大不了我再去蒙古撈你！」

  「那還是儘量不麻煩你了，我希望，將來別人提起我時有你一二分的風采，就很滿足了。」

  林默涵玩笑道：「像我那可太難了，公主準備好了嗎？」

  大公主亦視死如歸般地點了點頭，說道：「本公主絕不低頭，拼了！」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承干宮裡。

  佟佳貴妃早已等候多時，一見到她們二人就幽幽地說道：「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本宮真是佩服二位的好膽色啊。」

  林默涵與大公主都不敢說話，只好乾笑兩聲。

  「真是痛快啊，若本宮再年輕幾歲……」

  罷了，就算重返十八歲，打死她也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簡直太駭人聽聞了。

  佟佳貴妃不再糾結，乾脆地說道：「這件事情你們不要再插手了，收尾的事情交給本宮就好。京里不會有人知道昨夜毆打班第世子的匪徒就是你們，他們膽敢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收買宮女，也該受些教訓才是。」

  林默涵和大公主齊聲道：「多謝娘娘！辛苦娘娘！」

  「哼，很是不必這般客氣。方才御前的小太監剛走，太子妃日後負責公主的教導，不知還需要本宮怎麼配合？」

  林默涵說道：「麻煩娘娘清理出個稍微大一點的宮殿，然後親自做公主們的教習師父之一。」

  佟佳貴妃來了興趣，「不知本宮能教公主們些什麼？」

  「自然不是教大家繡花兒了，娘娘統領後宮一向深得皇上誇讚，傳授如何御下娘娘當仁不讓。」

  這番話自然直接說到了佟佳貴妃的心坎兒之上，「既然太子妃盛情邀請，本宮自然不會推脫，勢必傾囊相授。」

  隨後，又大致定下了幾位夫子。

  黛玉負責講授史書，薛家寶釵、寶琴兩姐妹負責教她們商賈之道，林默涵甚至還決定回去請胤礽幫她參謀幾個前朝的重臣，預備讓公主們也來感受一番帝王心術的厲害。

  至於她本人，當然負責行軍打仗和排兵布陣的教授了，她甚至還有現成的助手——大阿哥和黃月，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除了大公主之外，眼下還有三位公主也在待嫁之中，時間緊迫，林默涵也只能儘可能教一點實用的東西。

  會練兵、能掙錢、有腦子，當然日後的陪嫁也會盡心挑選，這樣的公主們嫁了過去，即使不能直接取代了蒙古親王，至少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早逝了吧？

  大公主經歷的世事再少，聽到了自己要學習的內容也十分地激動。

  她本就喜愛讀史書，只是公主們的課業被女紅和琴棋書畫等占據了泰半時間。夫子們即使教她們讀書認字，可所有與朝政相關的內容全部都是淺嘗輒止，也不過將重點放在了《女則》《女戒》等書中，留給她自己讀書的時間並不多。

  只能習得史書這一點，大公主就很感謝林默涵了。

  更不必說商賈和行軍打仗之道了，這些都能讓她變得更聰明一點。

  而且林默涵的身手大公主可是親眼見識過的，這輩子雖然沒有指望達到她的水平，但若能得一二分的真傳，至少將來嫁給班第後，發生爭吵時她能有力氣敲悶棍！

  這件事情在林默涵的推動之下火速地開始了，宮中凡是年滿六歲的公主們全都聚集在了儲秀宮裡。

  出乎意料的是，雖有康熙的旨意不得不從，但是公主們的額娘甚至比本人還要激動，不管平時有多麼地互相瞧不上，此刻都一致地把女兒送來t跟著林默涵找來的「夫子們」學習。

  當然，她們更多地是衝著林默涵和佟佳貴妃的名頭。

  畢竟，若能從這兩人身上學來些真本事，至少也可保自己的女兒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了。

  只能說不愧是生出九龍的康熙，他的公主們也個個都很爭氣。

  或許是想要在康熙面前得臉，也或許是早早就認清了自己日後所要面臨的境地，公主們對於林默涵安排的每一門課都學習的十分認真。

  即使難熬如林默涵讓她們每日都抽出兩個時辰在校場上站樁跑馬也毫無怨言，公主們之間甚至有種詭異的默契，明明大家都沒有什麼力氣再說多餘的話，可只要不暈倒就咬牙堅持到最後一刻。

  林默涵十分地欣慰，看來人的潛力都是無窮的呀，那就再給她們加些課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