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第 37 章

  楚付一生在刺繡方面成就頗多，為人卻極為謙遜，他談吐優雅，從那扇屏風上指出羽瀾的不足，也不吝嗇誇獎羽瀾敢於創新的想法。

  羽瀾被他稱讚得難為情，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她不習慣被人追著讚揚，尤其身邊還坐著尚奕辰。

  不經意間的視線交錯，尚奕辰好似看出她的窘迫，提議去會議室聊。

  楚付自然無不可，起身往門口方向走。

  尚奕辰原是為了給兩人獨立的空間，帶人過去正要關門離開，羽瀾回頭看他，咬唇低聲：「不一起嗎？」

  尚奕辰眼中划過一抹怔愣，隨即頷首：「好。」

  會議室門關上沒多久，一個職業裝打扮的女人瞧著正在使用的牌子目瞪口呆。

  

  她再三核對尚總的行程表，又拿出之前作廢的文件比對，確定自己沒有眼瞎，行程表上尚總分明只有一場早會。

  35樓會議室是尚總專用，她無語問天。

  韓放上周提拔她上樓做特別助理，同事們為她慶祝後，皆良言勸說，公司有幾位董事都想把自己的人安排到尚總身邊做助理，被她搶先一定心存不滿，告誡她工作要謹慎，別被人拿到錯處。

  她上樓工作一周，自認沒出過差錯，換崗實習期沒過，怎麼突然被架空了？

  不死心的又在群里問了一遍，沒人知情。

  快到午飯時間，同事們結伴去食堂吃飯，只有她在辦公室來回踱步，口裡不住念叨：「開會內容是什麼，會議記錄有沒有人做。」

  與此同時，會議室里尚奕辰算的上悠閒。

  大多數時間，都是羽瀾和楚付在聊，楚付驚於羽瀾對於抽紗繡的創新，羽瀾喜於找到一位可以交流繡作的人，兩人相見恨晚般聊了許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楚付學識淵博，侃侃而談。

  有一位老前輩願意傾囊相授，羽瀾好似忘記時間，同樣拋開尚奕辰坐在身旁的難為情，滿心都是公司前景藍圖。

  三人草草吃過午飯，尚奕辰去忙工作，將會議室留給兩人。

  直到夕陽餘暉落下，天邊只剩暗色的白，羽瀾戀戀不捨結束話題，目送楚付離開。

  北風呼嘯而至，尚氏門前標誌性建築迎風挺拔。

  羽瀾在門前駐足許久，工作人員三三兩兩於她身旁經過，日光徹底隱去。

  夜，黑沉沉壓下來。

  她仰目看向35樓，燈光染透周圍夜色。

  略略躊躇，轉身上樓。

  總裁辦公室厚重屋門虛掩著，辦公室內，尚奕辰擡手鬆了松領帶，頭顱後枕在多功能椅背上，神情嚴肅，審視的視線落在面前垂頭站立的三個男人身上。

  羽瀾不欲盜聽旁人工作，站得遠些，只能看到他們嘴唇起合像在辯解，半晌沒得來尚奕辰臉色緩和，他說了一句什麼，黑眸沉墨般凝著凌厲，三人站在面前，大氣不敢喘。

  她不適應尚奕辰眉目冷淡、寡言厲色，挪開視線便要離開。

  「羽小姐？」身後有人驟然出聲。

  她顧不上回頭，擡眼看向半掩門扉。

  尚奕辰徑直走過來，眼中微不可察划過詫異，他單手撐在門邊，示意羽瀾進來：「怎麼了？」

  羽瀾看了眼垂首不言的三人，正色：「你先忙。」

  「進來吧。」

  羽瀾：「我在外面...」

  話沒說完，韓放招呼三人離開。

  待人走遠，兩人進門，尚奕辰打量她神色，張口似乎要說什麼，頓了下，問：「不順利？」

  羽瀾默默搖頭，猜到他大約是想問，為什麼又上樓來找他。

  「楚教授回去了。」她邊說邊猶豫，擡手攏過不顯凌亂的髮絲，試探問：「你們很早就認識了嗎，看起來很熟悉。」

  尚奕辰瞭然，故意不肯說明白：「我不懂刺繡，他應該更希望和你熟悉。看得出來，他很欣賞你的繡品。」

  羽瀾心內腹誹，尚奕辰是裝傻還是聽不懂，她問東，他答西。

  腹稿被打亂，羽瀾輕抿下唇，顧左右言他：「這塊有一定的隱形市場，刺繡能運用到的場景很多，如果能打出自己的品牌，再加上尚氏的影響力，這個板塊的利潤不比珠寶低，聽說楚教授有兩個女兒，都打算以後從事刺繡行業，和尚氏合作，於她們而言事半功倍。」

  尚奕辰端著咖啡，不動聲色笑著搖頭，淺抿一口，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世面上刺繡價格兩極分化嚴重，低端產品靠薄利多銷，高端用戶看不上。高端產品價格虛高，沒有品牌效應加持，普通用戶購買力不足，高端用戶不動心。」他眸光凝著笑意，「如果能推出刺繡的高端品牌，利潤確實可觀。」

  羽瀾泄了口氣，誰要和他討論這些。

  不死心的故意說：「楚教授這麼遠趕過來，看來有心和你合作，尚家又可以多一個板塊了。」

  尚奕辰勾著唇角，看她半晌，尾音輕揚：「這是肯承認我了？」

  「承認什麼？」

  「他來和你聊，你說尚家多一個版塊，我還以為，羽總終於肯在人前承認和我的關係了。」

  羽瀾目光上移，咬了咬牙，別過視線不想看他。

  看人既羞又惱，尚奕辰不再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不是說過有別的辦法。」

  羽瀾指尖繞著衣角飄帶，怕眼尾暴露情緒，不肯擡頭，悶聲：「我以為你故意笑話我，看我出醜。」

  「我什麼時候笑話你了。」尚奕辰啞然失笑：「你上樓就為了來冤枉我的？」

  羽瀾愧於擡頭，指尖與飄帶較勁。

  不知何時，尚奕辰走到她身前，距離不近，是個不容易讓人產生被侵犯感的位置，然而氣味的分子運動不受阻，隨著淺淺呼吸捲入肺腑。

  她擡眼，撞進一雙黑眸，眸光探究深沉。

  尚奕辰輕聲：「為什麼不直接問。」

  她臉色一僵，有種被人點破心事的困窘，她看不出尚奕辰淺淡表情下的心事，那雙突然褪去笑意的目光讓她莫名生出幾分退縮懼意，擾動飄帶的兩手頓住。

  「你可以直接問我，楚付為什麼會過來，我是不是和他做了交易，類似的所有問題，你都可以直接問我，我會給你最合適的回答。我們之間，不需要試探。」

  羽瀾擡眼，見尚奕辰眼睛定定地看著她，燈光在他頸側落下大片陰影。

  心跳頓時停了兩秒，她收回目光的動作顯得急促又僵硬，呼吸聲慢幾秒反應。

  「是嗎？」

  氣氛逐漸微妙，他淺笑：「我愛人不開心，我當然要想辦法。」

  醇厚的咖啡味道混進一點不經意的薄荷香襲卷嗅覺，羽瀾偏頭看他，感謝的話在嘴邊打轉，不想對視一眼，所有話皆羞於出口。

  尚奕辰話鋒一轉：「不過，事情能解決最值得感謝的人是你自己，如果你繡技稀疏，我就算把整個尚氏都送給楚付，他也不會幫忙。」

  正是因為楚付聲名在前，所以他只是發出一段文字，哪怕羽瀾沒有拿出監控，大眾也相信她被人陷害。

  羽瀾低聲：「上樓不是來冤枉你的。」

  尚奕辰嘴角笑容一點點放大，視線下移，喉結上下滑動：「那是？」

  「謝禮。」怕他不理解似得重複：「早上說得謝禮。」

  尚奕辰視線移到茶几上的那個盒子，羽瀾順著他的視線回頭，快步取過禮袋，小心打開包裝，兩手托著盒子底部遞給他。

  「沒有你的貴重，不過蠻有趣的，你就當...放著玩吧。」

  尚奕辰的注意力始終不曾落在腕錶上，他直視羽瀾，問：「第一次送人？」

  「嗯。」

  腕上一熱，尚奕辰突然靠近，耳邊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溫熱：「送人腕錶是要幫人戴上的。」

  「啪。」

  一聲悶響蓋過羽瀾訝異聲。

  尚奕辰手腕翻轉，問世三天、身價千萬的腕錶被隨手丟在桌面打了個滾，躋身文件角落。

  他一手撐在兩人身前，一手握住羽瀾的指骨，戴上那塊星月環繞。

  戴好後，他未鬆手，羽瀾也沒動作。

  兩人注視腕錶許久，羽瀾臉上通紅，小聲說：「這不是謝禮。」

  尚奕辰擡眸，喉結滾了滾，「嗯。」

  玻璃窗上映著樓下彩燈璀璨，羽瀾回視那雙眸子，在一片寂靜中的沉淪。

  窗上斑斕光點消失，光與暗的交錯處，印著兩個頎長身影。

  身影慢慢靠近，交疊。

  腰間那隻手很安分，只是虛虛放著，羽瀾知道自己不自在，也知道這份不自在不是因他靠近。

  清冷的嗓音含著難以言喻的情緒，眼睛裡帶著困頓迷離而不自知。

  「尚奕辰。」

  明顯感覺到橫在身後的胳膊僵了一下，隨即從她腰間收回，兩人在尚奕辰刻意保持下，隔開距離。

  羽瀾不解，奇怪看他，「怎麼了？」

  尚奕辰深深看她一眼，笑著搖頭：「送你回去。」

  他轉身拿手機，通知司機在樓下等。

  辦公室暖黃色光芒暗下，與整棟樓一起融入墨色。

  角落裡，小助理雙臂環繞抱著自己在陰影處半天沒回神。

  等電梯關閉的聲音傳來，火急火燎打開八卦小群。

  【救命，我好像看到尚總談戀愛了。】

  群里有人回表情包：你看起來很呆.jpg。

  【是不是傻，忘了上次開會？孫總拿來一堆沒有調研過的數據糊弄，尚總發了好大的火，直接把下一場會議推遲了，我還以為尚總真氣著了，結果…】

  群里有人接話。

  【結果人跑下面接老婆去了哈哈哈哈哈，這誰能想得到。】

  【這不算啥，關鍵上樓之後，尚總臉色肉眼可見的好了，跟老婆聊天時，還笑了好幾次。董事會那群老狐貍如果知道推遲的原因是尚總要下樓接老婆，大概心裡得憋屈死。】

  【我才憋屈，那天尚總女朋友和另一個美女一塊過來，沒預約沒電話，我就沒讓人上樓，誰知道尚總自己下來了！他當時看我得眼神，我覺得我的實習期可能要提前結束了。】

  【哈哈哈不至於，尚總不會公私不分。】

  【但他可以色令智昏！那天的董事會，郝董想把半導體板塊和國外共享，私下聯繫了好多股東逼尚總同意，這樣的會是說推就推的？】

  小助理翻看消息，默默打字。

  【為什麼你們都知道的這麼多，不過，尚總應該是有其他安排吧，想晾一晾董事會？我想像不到他色令智昏的樣子。】

  在樓下受盡冷風吹的韓放木然打字。

  【你想像不到，我正在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