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

  「你領證了？」

  

  為了找發圈去翻羽瀾的包，不想翻出一張結婚證，唐棠表情僵住，拿出結婚證翻來覆去的看，眉頭緊皺：「尚奕辰。」

  羽瀾低低「嗯」了一聲，從她手裡抽回結婚證放到包里，順手把發圈遞給她，全程動作平緩，仿佛領證是個不值得提起的小事，比不了發圈重要。

  「你怎麼能領證呢。」

  見她臉上表情怪異，羽瀾反倒不解，領證的原因不想說出來惹她擔憂，便自嘲笑笑：「你不是總說他喜歡我。」

  唐棠急切道：「那不一樣。」

  突然提高的聲音引來四周視線。

  羽瀾環顧四周，詫異：「怎麼了？」

  大約知道自己失態，唐棠臉色白了白，強堆笑意抱歉地朝周圍看客擺手，迴轉視線，「沒事，就是覺得太突然了。你前段時間還說他對你沒興趣，怎麼就領證了？」

  羽瀾沒解釋，午飯結束，沒能吃完一份沙拉。

  臨出門，她瞥了眼唐棠幾乎未動的飯菜，唐棠順著她的視線偏頭，解釋：「胃有點不舒服，我下午不陪你去辦過戶手續了，明天再找你。」

  「我送你去醫院。」

  「家裡有藥，老毛病了，不去醫院，走了。」

  目送唐棠離開，羽瀾辦完過戶手續，見天色還早，開車趕往三環。

  她前後轉轉，各處都是正常的公司裝修風格，除了幾處庫房需要特殊處理，基本不需要大的改動。

  裝修師傅幹活利索，羽瀾算著差不多一周可以完工，本想著自己過來就行，奈何實在逃不開唐棠死纏爛打，羽瀾想不通，唐棠這麼愛熱鬧的人，竟也能陪她干坐得住。

  於是，一連幾天，裝修師傅在裡面幹活，兩人守在窗戶邊上大眼瞪小眼。

  今年的秋季似乎格外漫長，微風舒適，暖陽依舊。

  身後丁零噹啷聲音不斷，房屋裝修師傅們在塵土飛揚裡邊幹活邊自認為很小聲的聊天。

  「這邊閒置大半年了。」

  「差不多7個月，那會有人找過我兄弟，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沒收購成功，扯皮了好長時間。」

  「因為啥啊？」

  「他們有錢人的事，咱們往哪知道去？」

  「估摸著盯住的人多，較著勁搶呢。」

  「這麼好的位置，說不定他們競價。」

  「還是有人搶比較合理，競價能競半年嗎？」

  「說不準，上面不是打算往這邊發展？地鐵6號線暫定這邊是終點站，後面價格肯定更貴。」

  那人說著說著壓了壓聲音，「拖這麼久，我還以為會是大活，沒想到就簡單裝一下。」

  所有人談話入耳，羽瀾身影逐漸僵硬。

  唐棠神經大條的起身招呼大家：「我看差不多了，大家今天早點回家休息吧，明天過來收下尾就行了，這幾天辛苦大家，我待會在群里發個大紅包，都記得領哦。」

  工人成群結伴離開，唐棠小步挪到羽瀾身邊，似乎沒注意到她摁在窗台上泛白的指尖，「不早了，咱們也走吧。」

  羽瀾回頭，一眼掃過大致裝修完成的辦公室，「走吧。」

  三環處於待開發階段，園區人少，餐廳也少，反倒因為是新建商圈，園區入口的保安比其他商圈多了兩倍，兩人經常進出，沒多久便和保安們熟識。

  出門時，唐棠還像往常一樣扯著嗓子和大家打招呼，回頭朝羽瀾笑：「終於要完工了。」

  「嗯，明天只剩收尾，我自己過來吧。」

  唐棠撇嘴，「那怎麼行。你不會打算明天就開始干吧，太著急了，等我回去翻下日曆，選個黃道吉日啊。」

  羽瀾低聲：「要儘快。」

  3年是她提出來的時間，她不知道尚奕辰預想中利潤是多少，只能儘可能多賺，以期到時順利終止合約。

  「這麼著急幹什麼？慢工出細活，開工急不來。」

  羽瀾看她一眼，沒說話。

  她知道穩下心來才能少出差錯，但一天沒有盈利，她心裡就一天沒底，尚奕辰的存在，總能輕易引她胡思亂想。

  早些離開尚奕辰，她便能早些拋開心頭縈繞的困擾。

  仰頭看了一眼天色，雲舒殘紅，天邊火燒似得映紅半輪只露了些輪廓的月亮光影，心下一股奇怪的暗流涌過，說不清是什麼。

  路旁有包工頭呦呵一聲回家了，隨即所有工人一呼百應，整條馬路都熱鬧起來。

  她回頭看了眼，保安亭里幾人也換下衣服，從裡面走出來。

  沒等扭回目光，身側唐棠拽了下她的胳膊，她回頭順著唐棠視線看去，亮眼超跑剎停在眼前。

  擋風玻璃一塵不染，可以清晰看到對方視線中情緒涌動。

  車門打開，沈時意從車上下來，扯開襯衫第一顆扣子的動作透著不羈，嘴角掛著勢在必得的笑。

  「羽小姐，真巧。」

  唐棠往前擋了半步，重聲：「你來幹什麼？」

  沈時意倚在車門旁，等工人走遠後，看向羽瀾，「聽說羽小姐成立公司，來為羽小姐慶賀。」

  「用不著。」唐棠冷眼看他，「難道說，三少自己一事無成，羨慕瀾瀾能靠自己成立公司？」

  沈時意嗤了一聲。

  「也是，三少怎麼會羨慕我們瀾瀾呢。我倒是羨慕三少，上面父母養著，底下兩個哥哥寵，什麼都不用做，就有別人一輩子得不到的財富。嘖嘖嘖，這點我們瀾瀾就比不上三少您了。不過，人各有志嘛，沈總夫妻拼搏半生，不就是為了讓自家孩子可以過上廢物一樣的生活。兩位小沈總實在優秀，這個名額三少當之無愧。」

  沈時意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他成人禮那天，父親給兄弟三人同樣的啟動資金，兩個哥哥都在規定時間內賺夠了幾倍的利潤，只有他血本無虧，還是靠哥哥們幫忙，才勉強回本。

  雖然家裡沒人說什麼，這件事卻成了他永遠埋在心頭的一根刺。

  沈家把消息瞞的死死的，除了幾個頭部公司知道，外人只知道沈時意花天酒地，沒人清楚那段過往。

  是以，這些年都沒人拿這件事觸過沈時意的霉頭。

  羽瀾蹙下眉，輕碰了碰唐棠，悄聲：「別惹怒他。」

  唐棠遠遠看了下身後，置若罔聞，故意大聲：「怕什麼？人生天地間，若遇到一點小事就退縮，豈不是懦夫行徑？受到一點挫折，就覺得天地不公，這樣的人應該和王八有共同語言，畢竟能縮進殼子裡給自己找安全感，雖說不齒了些，但管用，您說是嗎，三少。」

  沈時意看過來的目光像淬過毒，表情陰狠，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找死。」

  唐棠挑釁嗤笑：「我有說錯什麼嗎？」

  眼見沈時意欺身上來，羽瀾忙拉唐棠往外退了幾步。

  身後，保安遠遠跑過來，邊喊：「哎，前面幹什麼呢。一個大男人欺負兩個小姑娘，好意思嗎？」

  沈時意一拳衝上去，「關你屁事！」

  幾個保安赤手空拳衝上來，霎時亂作一團。

  不知是保安們疏於鍛鍊，還是沈時意被刺激到痛處，爆發力太強，他們一擁而上也沒能將沈時意制服。

  羽瀾幾次上前試圖說服唐棠和大家，她自己的麻煩，不想害別人被沈時意報復。

  奈何力氣有限，直到警笛聲響，沒能勸出任何一個人，反而自己身上掛了彩。

  保安們口徑一致，「這人尋釁滋事，我們不能在園區讓業主受傷。」

  唐棠拉了拉扯開的衣服，大聲：「不只尋釁滋事啊，還有故意傷害！警察叔叔，他就是沖我們來的，要不是幾個大哥幫忙，我們倆就危險了，快把他抓起來。」

  警察自然不會相信唐棠一面之詞，一股腦把幾人都請上車。

  沈時意怒意不消，拒絕上車，扭頭回車上拿過手機，走到一邊打電話。

  唐棠指著他的背影，嘴裡不住：「你看你看，對您各位都這個態度。我們成立個公司，又沒邀請他，他非要上門給我們慶祝，我們拒絕就說了幾句話，他大打出手，什麼人嘛。」

  「女士，您別激動，我們會調查清楚。」

  羽瀾拉住唐棠胳膊，四目相對，她輕輕搖頭。

  在自己沒有絕對能力之前，她向來不會把事情鬧大，唐棠一向與她默契十足，不料今天像變了個人似得，反手拉起她的胳膊，「他還打你了？不行，警察叔叔，你們一定要把人帶走啊，不然我們人身安全太沒保障了。」

  幾次拉扯，總算將沈時意制服，帶上車。

  案件不複雜，沒多大會就搞清來龍去脈，正要以尋釁滋事結束，外面有人快步進來，低聲在工作人員耳邊耳語。

  話畢，工作人員看向羽瀾，「你們之前有過不愉快，他不是第一次？」

  羽瀾愣了下，腦海中閃過無數想法。

  偏過頭去，唐棠臉上也滿是不解，「啊？」

  「您的回答會影響後續對他的量刑，羽小姐，請您如實告知。」

  兩人走進裡面辦公室，羽瀾坐在椅子上，卷翹長睫低垂，瞳孔半遮，神色隱晦。

  窗戶朝西，她的位置剛好能清楚看到夕陽寸寸下移，南亭會館三樓她不知該怎麼辦，尚奕辰也沒給她獨自解決的機會。

  現下被問起，她順著工作人員問話來答，一字一句，句句詳細。

  工作人員拿著本子出去，她望著天際白雲出神。

  白雲形狀變幻，越看越像一個人。

  沒多久，工作人員通知可以離開。

  她出門，沈時意正壓著聲音問唐棠：「唐家算什麼東西，你從哪知道的？」

  唐棠臉色微變，隨即面露不解，看向一眾保安：「誰把他腦仁打出來了？胡言亂語說什麼呢？」

  保安們紛紛搖頭：「我們沒打人啊，我們看他欺負你們，就想拉開他。」

  出門，大家各自離開，羽瀾瞧著他們的背影，立在原地。

  唐棠歪著腦袋湊過來，「你把他送進去了哦。」

  羽瀾若有所思：「他說你知道什麼？」

  唐棠眼珠轉了轉，坦誠：「讓你多聽點八卦，你不聽。」隨即說了一周前才知道的關於沈時意的過往，說完拉著她上看下看，「沈時意什麼時候找過你麻煩，我怎麼不知道？」

  羽瀾默默搖頭。

  拐角一家KTV，招牌張揚。

  「算了算了，反正沈時意這邊已經消停了，公司也裝修好了，去慶祝下？」

  半推半就進門，唐棠倚在吧檯旁低頭看手機，羽瀾在靠後的位置入座，遠遠看著唐棠，眸色怪異。

  唐棠的確好八卦，但以沈太太對沈時意的疼愛程度，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唐棠應當很難聽到沈時意自認難以啟齒的過往。

  廳里燈光昏暗，鐳射燈炫目光彩一陣接一陣，不特意看時間，很難發覺時光流逝。

  第四杯莫吉托抵在掌心，擡眼，門口位置站著得人做實了她的猜想。

  遠遠對視，那人緩步進來，斑駁光影在他側臉跳躍，由遠及近。

  她一口飲淨，問：「尚總也來這種地方？」

  仰視得眸光藏著深意。

  尚奕辰擡手接過她掌間空掉的杯子，看了眼，「度數不低，別喝了。」

  她躲開尚奕辰的手，直視那雙黑眸，追問：「還是專程過來？」

  尚奕辰垂眼看她，沒有開口。

  羽瀾放下杯子，儘量臉上不起波瀾：「尚總，我是不是該感動？」

  「你喝醉了。」

  「呵，」她冷笑一聲：「您預想中我該是什麼反應。或者我換一種問法，我該是什麼反應，您才滿意？」

  尚奕辰蹙眉，臉上難得出現幾分困惑。

  她定睛看了半分鐘，心下冷哼。

  裝什麼。

  會館三樓利用她被強迫的監控達成目的，今天做這一出，是覺得她會感激他讓人過去作證？

  明明是他利用，憑什麼自己要感激。

  她努力讓自己淡忘那些不愉快，他就非要把那些明晃晃的算計擺出來。

  好像在說，看，我對你多好，你別不知好歹。

  她不想惹麻煩，並非沒有脾氣。

  眼眸深閡，片刻睜眼，反手握住尚奕辰的手腕，微微起身，湊近尚奕辰，耳尖紅的像滴血，領口因動作微微敞開。

  尚奕辰錯開視線，脫下外套擋住半泄春光。

  角落昏暗少人，她擡手，任由外套滑落。

  借著舞池不停閃爍的彩光直視那雙黑眸，又借三分醉意要個答案，「這是你想要的嗎？」

  「羽瀾。」

  她躲開尚奕辰扶衣服的手，「尚總放心，我自願，不會被別人知道。就算發生了什麼，您也依舊是高高在上、沒有污點的尚總，您用不著做這些。」

  尚奕辰：「我做什麼了？」

  「沈時意為什麼會出現在園區？您又費了多少心思，讓唐棠不經意知道他的過往？」

  靜了好一會，尚奕辰答非所問：「我送你回去。」

  羽瀾燥惱得推開他的手，眸中怒意忽起：「非要我說明白嗎，你不需要算計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想要我做什麼，直說就是，拋開你幫過我的事實，僅憑尚家這個名頭，我也拒絕不了。」

  一聲輕嘆：「我什麼時候算計你了。」

  羽瀾反問：「你沒算計過我？」

  回答她的是良久沉默。

  直視的眸子視線收回，她冷笑著看著面前的男人，外套再次有意滑落，尚奕辰擡眼：「你確定？」

  杏眼划過茫然，低頭藏起眼尾嫣紅，她任由自己在菸酒迷濛中沉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