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如露如電
2024-09-14 13:04:36
作者: 風竹月夜
第五十四章如露如電
雖早有準備,猛聽此語,卓秋瀾仍不免心頭一震。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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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的。」顧曲一改往常嬉笑態度,臉色發白,語氣發慌,「我們剛剛才從棺材裡爬出來的,幸虧上邊的土還沒蓋!但前面也都有這麼個東西。」他指了指刻著「卓秋瀾之墓」的那塊青石。
「雖然爬出來了,但現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
話未說完,薛白眼角已迸出幾滴淚,幾乎要哭起來。
卓秋瀾已然收拾好心緒,見狀反倒笑了,掏了塊手帕遞給她:「就算成了鬼,也只有別人怕咱的份,咱們有什麼可怕的?來,先把臉擦擦。」
薛白撲哧一笑,頓覺安心不少,接過帕子揩了眼淚。
這座山谷極其安靜,連鳥鳴蟲噪之聲都聽不見,真如墓穴一般。卓秋瀾打量了一番眼前蔥蘢的山色,舉步向前走去。顧曲薛白也忙跟上。
「掌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犯了一個錯誤。」卓秋瀾道,「原以為,只要時刻警醒自己身處幻境,就不會被它迷惑。可卻忘記了另一件事。」
「師父忘了什麼事?」
卓秋瀾閉了閉目,唇邊罕見地掠過一絲苦笑,卻也並無窘迫之色,只令她原本超逸的風度中平添了些沉穩持重之感。
「即便知道那多半是個幻境,但若自己尚未看清它背後的真實,也就必須將它當作真境來對待,否則,非但不能破除幻象,反而會陷入更深的幻象。」
「師父的意思是說,這裡也是幻境?」
「想必是的。」卓秋瀾用拂塵指點了一下周遭景物,「咱們來的時候,分明是隆冬。可此處卻草樹繁茂,一片春夏景象。」
「啊呀對呀!」薛白兩手一拍,雙眸倏然閃亮,「這裡肯定是幻境。既是幻境,那些埋我們的棺材墓碑也就必是假的了!」
「可咱們若是走不出去,它們也就要變成真的了……」
「顧曲你能不能別這麼掃興?」
「掃興歸掃興,倒也是實話。」卓秋瀾微嘆,「還有一件事,雲容去哪兒了?」
薛白和顧曲面面相覷,皆是遲疑地搖頭。不僅顧雲容,風飛絮也是,直到此刻都不見人影。
「或許她們都沒有進入這個幻境,也好。」
卓秋瀾點了點頭,藏下心中一縷隱憂。她擡頭望向天空,一道細長的陽光穿過雲翳,透過山隙,灑落在原本幽暗的谷底。
「既來之,則安之。」她很快定下主意,「我們先熟悉一下環境,看看哪裡可能有出路,順便也要留意一下食物和水源,以及可以安身的處所。」
「掌門這是要長久過日子呀?」顧曲笑道。
「得有長久的打算。」卓秋瀾道,「不謀全局,不能得一隅之利;不計百歲,不能得一時之安。要是只看眼前,很多時候也就連眼前都得不到了。我們之前說,就算知道它是幻境,也要先當作真的。這不是說要把它當作真的去害怕恐慌,而是說要認真對待。做長久的打算,就是一種認真對待的態度,哪怕這個打算最後並沒派上用場,但相比於一開始就無此打算的人,仍不可相提並論。」
三人在谷中搜尋了兩天,始終沒能找到疑似出口的地方,好在卓秋瀾有言在先,大家的準備也就足夠充分——不論是物資上的,還是心情上的。
到了第三日,他們照舊在密樹草叢中探尋路徑。雖沒那麼焦急擔憂,可薛白背了一滿袋野果,也頗耗力氣,快到日中時分,實在走不動了,忽瞥見一塊石頭,趕忙奔過去歇腿。
「師父,咱們先歇一會兒吧!」
她匆匆忙忙坐下,使勁錘著自己雙腿,包裹往肩後一甩,不提防撞在了後邊的石壁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卓秋瀾身影一頓,驀然回過頭來盯著她——準確說,是盯著她身後的石壁。
「……怎麼了師父?」
「這石壁後面,好像是空的?」
卓秋瀾說著,已走到跟前,揀了塊重石往壁上猛砸了一下,果然,聲音格外響亮,與普通山壁不同。
「有意思。」她輕聲一笑,篤定道:「這石壁後面必有門道。」
薛白和顧曲聞言,立馬也湊上來察看。經過一番摸索,他們在附近找到一處活動的石塊。三人合力將石塊推開,忽覺頸後生涼,轉頭一看,原來石壁所在之處變成了一個洞口。
「看看咱們的運氣吧!」
卓秋瀾拂塵一甩,當先走了進去。薛白和顧曲緊隨其後而入。
石洞內的氣息有些潮濕,但還算清新。他們沿著蜿蜒曲折的洞道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現了一座洞廳。
洞廳頗為寬敞,並無桌椅擺設,唯有當中佇立著一尊高大的白玉雕像。玉質清透,溫潤瑩潔,使得這黑暗的山洞裡也漫布著一片靈明清光。雕像的面容很是模糊,看不出形貌,甚至辨不出男女;更不知是哪一方、哪一世、作何營生、有何履歷的人物;也不知是實有其人,抑或虛設其形……遙遙一望,但覺其莊嚴肅穆;步近觀摩,愈自感敬畏滿心。卓秋瀾三人保持著靜默,腳步放得平穩有節,緩緩繞過那座白玉雕像,轉至雕像身後。一擡眼,忽然見到了一面石鏡。
他們靠近前去,鏡面也漸漸亮起,映現出廳堂的景象。但奇怪的是,那鏡中的廳堂景象與這洞廳的模樣完全不同,其中還有一名白衣女子,手按佩劍,修身玉立。
「大姐!」
顧曲脫口而出,隨即倒吸了一口涼氣。卓秋瀾和薛白仔細一看,那女子果然正是顧雲容!
就在此時,鏡中的顧雲容好似也聽到了顧曲的喊聲一般,突然回過頭來,正與他們視線相對,彼此皆是一臉驚愕。
「怎麼回事?」
薛白話才出口,卓秋瀾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竟不顧鏡面的阻礙,挾起兩人一步上前,直直跌入了鏡中。
眼前景象驟然一換。
卓秋瀾眯起雙目,待得適應了此地光線,方看出自己身處一間高闊殿宇。殿中香霧瀰漫,燈燭交輝,雕龍繞樑,丹彩畫壁。摛霞鋪錦,乍見而目眩;綴玉連珠,久視而神迷。
「師父!」
她尚未全然看清殿中情形,顧雲容已過來將她扶住。卓秋瀾正要詢問始末緣由,耳邊驀然傳來一陣笑聲。她循聲望去,大殿正前方有一座高台,台上端坐著一名玄服男子,目光陰冷似冰,面色蒼白如雪,正是昔日過忘山門教主——忘歲月。
「是你?」
卓秋瀾這麼快就認出了他,倒令忘歲月大出意料。他怔了一怔,隨即勾起一抹冷笑,又像有幾分掩不住的欣賞意味:「能從死地全身而出,卓掌門果然名不虛傳。能讓卓掌門記得,真是在下的榮幸。」
「這是什麼地方?你又為何會在這裡?」
卓秋瀾問得乾脆,忘歲月卻也答得爽快:「這裡,就是金秤宮。至於我為何在這裡?當然是因為……我是此地的主人。」
卓秋瀾尚未答話,眼前突然閃過一道人影,伴隨著熟悉的悅耳聲音:「你終於承認了!你就是化樂城城主王隋?」
「聽起來,歌師早有所料?」忘歲月的笑意擴大了幾分,「可是你也弄錯了。我並不是你以為的那個忘歲月。」
「哦?」風飛絮眉頭一動,「那麼請問城主大人,您又是哪位?」
「忘歲月」緩緩擡起手,指向自己:「我就是我,化樂城主,王隋。」
「既然如此,為何又要假扮他人?」
「假扮?」王隋哂笑,「是那忘歲月假扮我,可不是我假扮他。」
風飛絮愣住了。
「我把身份借給他,讓他去施展抱負,條件是他要替我承擔一切罪業。不過這個傢伙……」王隋說到此,便頓住了話頭,抿住的嘴唇不滿似的繃了起來。
卓秋瀾心思靈敏,聽至此處,已略有所悟:「但你自己也付出了代價,是不是?你擺脫了自己的責任,但也從此喪失了身份,而且……你雖頂著城主的名號,其實是被困在這裡,根本出不去吧?」
王隋面容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得一乾二淨,他沉著臉注視著卓秋瀾,許久,終於點頭:「不錯。以前我還能偶爾出去放放風,可後來忘歲月搞的事情越來越多,我畢竟用著和他一樣的臉,為免麻煩,只好長年呆在此地。這兒的日子挺舒服,就是時間久了容易無聊,聽說你們對這裡感興趣,就請你們來做做客。」
「我還真不明白了,」顧曲插嘴道,「按你的說法,是忘歲月用了你的臉,頂替了你的身份。那你可以如法炮製呀,為啥不換張臉在外面活動呢?」
「哪有那麼容易?」王隋嗤笑一聲,「他能改換面容,甚至改換身體,是因為他修煉了秘術。我並無他的武學根基,更沒有魔神之力,練不出那種本事。」
卓秋瀾柳眉一蹙:「什麼魔神之力?」
「這個我所知甚少。只知道那東西雖然厲害,對修功之人消耗也大,弄不好還會反噬自身。忘歲月每隔一段時日就要過來療養,我在這裡除了看管化樂城,還要幫他準備『供果』……」
「什麼供果?」卓秋瀾一語方出,猛然自己反應過來,眸中精光陡現,「那些用孩童祭祀的假山神,就是你們搞的鬼?」
「沒錯。」王隋坦然承認,「那是魔神喜歡的『供果』,對於克制反噬修補功體非常有效。那些被選中的孩子,會以為自己是被神選中,滿懷欣喜地走入神龕,然後……」
他輕飄飄地說著,仿佛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然而落在卓秋瀾等人耳中,卻不啻驚雷。
薛白氣得發抖:「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孩子啊!」
「那又如何?」王隋神色不屑,「與其在外面受凍挨餓,甚至淪為乞丐娼妓,還不如獻給魔神。能為我們重塑乾坤的大事業出一份力,也算是他們的造化。」
「你——」
「夠了徒兒!」卓秋瀾沉聲打斷薛白,冷冽目光盯著王隋,「那些孩子的事,我們自會想辦法解決。現在,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她說著,身形微側,玉白拂塵帶過臂彎——起手的姿勢。
王隋一愣,隨即放聲大笑:「哈哈哈!卓掌門是在威脅我麼?可惜在這金秤宮裡,你的高超武學恐怕派不上什麼用場。你不妨試試,若能靠近我十步之內,我就拱手認輸!」
卓秋瀾冷哼一聲,騰身而起,沖向王隋所在高台。半空中亮光浮動,倏然閃現出無數金色圓盤,高低錯落,排列如階,橫隔在她與高台之間。
她步足不頓,正要踏上最近的圓盤,忽聽身後一聲高喊:「卓掌門不可!」
是風飛絮的聲音。卓秋瀾動作微停,風飛絮已來至身側,顧望著那層層金盤,語氣凝重:「這就是金秤,您不能上去。」
「為何不能?」
「這些秤會稱量人,但不是稱人的體重,而是稱人的價值。可這個『價值』很玄妙,它既非財富身份,也非武功修為、才華智謀……但或許這些又都包括在內,因為它稱出來的結果,是總核所有上過秤的人對你估值的結果。有些人按財富身份估值,有些人按武功修為,有些按才華智謀……而這些人本身在金秤看來也是輕重不等,所以他們估值的比重也大小不一。具體怎麼算,似乎非常複雜,恐怕連城主都不清楚,只有秤知道。」
「這可奇了!」薛白忍不住道,「以前上過秤的那些人又不認識我們,怎麼會給我們估值?」
「話雖如此,但所有上過秤的人,都會在秤中有一份『遺存』。那些人當然不能直接給你們估值,實際上,直接稱量你們的還是金秤,但那是存有他們『遺蹟』的金秤。」
「那稱出結果以後,便怎樣?」
「若是稱出來比金秤自身的分量重,就會升入日月宮成為化樂城的珍藏;若恰好與金秤一樣重,就能留在金秤宮任意行走,直到金秤重量改變,就要重新稱過;若比金秤輕,就會掉進銀秤宮繼續稱,比銀秤重,就升入金秤宮;比銀秤輕,就掉進銅秤宮。」
「那若某個人既比金秤輕,又比銀秤重,豈不是要在金秤宮和銀秤宮之間來回打轉?」
「是的。但若一直打轉,人很難不崩潰——這會減輕此人的『重量』,所以總有一天會比銀秤輕。」
「照這麼說……」卓秋瀾沉吟著,「最壞的結果,是稱出來比鐵秤的分量還輕——那會怎樣?」
風飛絮聽到此問,似乎細微地嘆了口氣。
「會成為守秤者。」
「啊?」薛白猝不及防,「原來守秤者是這麼來的?那隻要這四秤宮存在,守秤者豈不是越來越多?」
「那倒不一定。守秤者也未必永遠都是守秤者。」風飛絮道,伸指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你看見過他們臉上的花紋麼?那些花紋不是人手畫的,而是鐵秤宮按照他們比鐵秤輕的分量留下的標記。若是布滿全臉,就當不成守秤者,而是直接『碎掉』,成為化樂城的『養料』。守秤者不僅要守護四秤宮,還要執行城主的任務,執行得足夠多,花紋的形狀和大小就會改變。等到花紋完全消失,就可以進入鐵秤宮重新稱量,若比鐵秤重,就會升入銅秤宮繼續稱……直至金秤宮。如此往復。」
「明白了。」卓秋瀾微微點頭,「倘若我們上了秤,最後就只有三種結果,一是成為日月宮的藏品,二是成為化樂城的養料,三是成為守秤者。」
「不錯。所以我告訴過您,唯一的辦法就是別上秤。」
側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不,按你剛才說的,還有一種結果:與金秤重量一樣。那就能在金秤宮自由行走。」
幾人回眸一望,竟是顧雲容。看來她雖一直不聲不響,卻並沒漏聽一個字。
「的確。」風飛絮笑得無奈,「但這個結果幾乎不可能出現,哪有那麼巧的事?」
顧雲容不置可否,卻問她:「我想知道,若是秤上沒有人,而是放上一個物件,比如一塊石頭,它會稱出什麼結果呢?」
「那就不會觸發對人的稱法,稱什麼都是秤的分量——也就是不稱。」風飛絮說完,立刻醒悟了,「莫非你想……」
顧雲容頷首,看向卓秋瀾:「師父,我可以試試。」
卓秋瀾仿佛已有預料,並無詫異之色,只道:「多加小心。」
顧雲容答應著,如雪衣襟盪開輕逸弧度,足尖一點,旋身而起。滿殿金光大盛,轉瞬籠罩了她的身影。
「雲容!」卓秋瀾暗自懸心。
王隋興致盎然地等著觀賞面前的「燕舞金盤」,視野中倏而飄進一抹雪白,宛如梨花委地。未及反應,便見寒光一閃,逼面而來。
他身子斜偏,瞬間躲開。擡起頭來,正與顧雲容對面相視。
「這……不可能……」
王隋眼眶大睜,滿面無法置信,本就偏於蒼白的臉容已是血色全失。
「人為有情之類,秤乃無情之屬。」顧雲容開口,平靜淡漠的調子裡,似有二分欣然、一分迷惘,「我自幼體質殊異,不解七情為何物。人家都說我像塊石頭,幸而石頭也有石頭的用處。」
她手腕一翻,劍鋒不偏不倚,指住了王隋的咽喉。
「你想怎樣?」王隋冷著臉。
「把那些孩童放出來,告訴我們化樂城的出口。」
王隋不語,半垂眼帘思索著什麼,須臾道:「好,我答應你。你先把劍放下,我好叫人來給你們帶路。」
那顧雲容心性簡單,聽他答應得爽利,便不存疑慮,正要收劍,驀聽卓秋瀾喊道:「雲容,小心!」
幾乎同時,眼前景物一晃,劈空襲來一線刀光。
顧雲容揮手橫劍,堪堪擋下這一擊。王隋咬牙一笑,反手一刀又至。
劍影聯翩,刀光森然。劍影聯翩,潔如風吹朔雪;刀光森然,凜若冰封寒泉。雙刃交擊的剎那,高台承受不住二人的力道,轟然裂開。餘波四散,周圍金秤被攪亂了軌跡,自相撞擊,崩裂無數,霎時間滿殿碎金。
卓秋瀾見狀,立刻飛身而起。和光劍應手而出,一道清輝,盪入戰局。
顧曲三人也準備相助,忽聽得一陣又一陣嘈雜步聲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繼而,便見人影攢動,一大片守秤者如從地底冒出,將他們圍在了殿中。
三人拔劍在手,迅速靠攏一處。
「怎麼辦?王隋動用守秤者來對付我們了!」
「沒辦法,只有死戰了!」
「不行!他們人太多,就算水平不一,耗也能把我們耗死。」風飛絮道,目光轉向殘破的高台,「我們必須先到掌門她們那邊去,大家會合好商量。」
他們剛一動作,守秤者們便立馬撲了上來。惡戰隨即展開,金秤宮內頓時亂作一團。
卓秋瀾見勢不好,恐怕薛白等人有失,趕忙調頭回來解救。顧雲容見此,也不禁分神向台下望了望,轉回頭來,已不見了王隋的影子。
「王隋不見了!」
正在此時,地面驟然震動起來,殿內的棟柱重梁也紛紛開始顫抖搖晃,仿佛整個金秤宮都即將塌下來。
「怎麼回事?!」
「王隋這個孬種!」卓秋瀾罵道,「莫非要跟我們同歸於盡?」
話音剛落,半空中忽然迴蕩起了王隋的笑聲。
「哈哈哈!鬼才和你們同歸於盡!只要四秤流轉的規則還在,四秤宮就有無數座,化樂城也會有無數座。但你們,可只有一條性命!」
隨著王隋的笑聲遠去,整個金秤宮開始劇烈搖晃,穹頂開裂,牆壁坍塌,無數大大小小的石塊從天而降,守秤者們早已撇下他們朝大門涌去,宮外遙遙傳來雷電轟鳴的巨大聲響。
「不好,這座化樂城要消失了,必須趕快離開這裡!」風飛絮急道。
「孩子們怎麼辦?」薛白揮開一塊落石,一面大喊,「不也要給這鬼地方陪葬?」
「他們目前應該不會有事。」風飛絮迅速說著話,「他們可都是忘歲月的『家資』,王隋不敢自作主張犧牲他們。我們先出去再想辦法。」
「那要怎麼出去?」
「王隋的椅子呢?」風飛絮忽問,「就是他之前在台上坐著的那個。」
「被我劈碎了……」顧雲容道,「現在不知在哪……」
「我過去找找。」風飛絮道,「你們先去鏡子那邊,就是你們之前過來的那面鏡子。」
卓秋瀾和顧雲容合力掃開一塊空地,領著眾人奔至鏡前。不一會兒,風飛絮飄然而至,手裡拿著一面巴掌大的小銅鏡。她擡手向空中一拋,那銅鏡立刻變大變長。兩鏡相對而立,頓時映出無窮鏡影,一眼望去,便如一條長長的廊道一般。
「快進去!」風飛絮推他們,「沿著廊道一直往前跑,就能出去了!」
顧曲懷疑得很:「這能行麼?」
「行不行,都只有這一條路了!」
卓秋瀾說罷,帶頭跳入了鏡子。其餘四人緊隨而入。金秤宮中濃煙四起,一條橫樑被閃電劈中,轟然落地,火光熊熊,沿著地面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