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2024-09-14 12:55:27 作者: 方三遠

  夢境

  「冤枉啊,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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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文也雙手舉過頭頂,像是許雁棲手裡拿著的不是藥,而是槍,他只能舉手投降,才能避免許雁棲一槍把他崩了。

  不過王文也的手只是象徵性地舉了舉,很快就放了下來,繼續嬉皮笑臉地跟許雁棲說:「就算讓他聽見了又怎麼樣,沒準以後你倆還會回來感謝我呢。」

  許雁棲直視王文也的眼睛,一針見血道:「你還說你不是故意的。」

  王文也噎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許雁棲剛才根本沒提門外的人是誰,他自顧自地說這麼一通,不是不打自招麼。

  「行啊,雁棲,多年不見,還學會了詐人,不枉我剛才叫你聲許哥,願賭服輸。」王文也滿不在乎道,他但凡臉皮薄一點,當初就干不出那些事兒來。

  思及過去,心裡多少有些感觸。

  王文也收起笑臉,搖頭感嘆:「我說你啊,當初要是有這份眼力見,我能那麼辛苦麼我。」

  許雁棲卻沒有說話,他右手攥著那瓶藥,手指在瓶身上摩挲,一遍又一遍,上面刻的字都快讓他磨平了,燈光下反射出一層油光。

  王文也見狀,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他走過去,拍了拍許雁棲的肩膀。

  再開口,他又換了個稱呼:「行了,哥們兒,都過去了,如今苦主都脫離了苦海,你別喪著一張臉,比苦主還要沉浸在過去里。再說了,這事兒講究個你情我願,你長這麼一張臉,應該已經習慣了吧。」

  看著許雁棲不明所以,王文也不可思議道:「你別告訴我,這麼多年,就我一個人這樣做過。」

  事實確實如此,王文也當即「哇」了一聲,一臉驚嘆:「心裡突然好受了很多是怎麼回事,原來比我慘的人比比皆是,還真是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哪怕失敗,也失敗得明明白白。」

  許雁棲瞅著王文也一秒一個表情,還有他嘴裡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眉頭緊鎖,不明白這才幾年沒見,對方的思維怎麼越來越跳脫了。

  「別介意啊,上班之後腦子的確沒以前正常了。」王文也打著哈哈,叫人別介意,他倒一臉坦然。

  許雁棲眨著眼睛沒有說話,神色卻明晃晃地寫著:「你以前也沒多正常。」

  王文也像是沒瞧出來許雁棲臉上的含義,擡手看了眼時間,正色道:「不早了,你休息吧。」

  互道了晚安,王文也走到門口。

  關門之際,他趴在門框上,借著門縫,露出半張臉,留下一句許雁棲更摸不著頭腦的話:「其實我挺為祁默那小子擔心的,你什麼都好,就是腦子裡缺了某根筋。」

  說完,門總算徹底合上了。

  ……

  前面無意間偷聽到王文也和許雁棲說話的,正是祁默。

  那個時候,他本來已經進到了軍艦基地為他準備的房間,但突然想到今天為了趕行程,許雁棲的腳傷的藥還沒上。

  許雁棲受傷以來,都是祁默在照顧他,就算這兩天許雁棲看起來好得差不多了,祁默覺得還是走完所有療程比較妥當。

  念及他也是剛進房間,要睡也沒這麼快,於是轉頭又一路問到許雁棲的房間。

  遠遠瞧見他身邊還有個王文也,祁默也不覺驚訝,只是撇了下嘴,心事重重地走過去,卻在門口停下,打算等王文也走了之後再進去。

  沒曾想,房門留了條縫,裡面的聲音清晰可聞。

  祁默原打算走遠一點,不做那種偷聽牆角的無恥小人,哪怕他好奇得要命。

  可王文也的一句話,卻像魚線上的勾子,勾住了他這條魚,任他如何掙扎,也掙脫不了。

  「枉我當年還追過你。」

  一切都怪異之處似乎都說得通了。

  許雁棲和王文也,明明不算熟悉的兩個人,一方連另一方在哪兒工作都不知道,見面時,雙方之間卻像是樹立了一道屏障,旁人怎麼也插不進去。

  現在答案揭曉了,因為王文也曾經追過許雁棲,這樣的淵源似乎比老同學還要深一些。

  等許雁棲注意到門外有人,祁默不知道為什麼,逃命似的離開現場,還不小心把藥落在了門口。

  回到房間,祁默拖著腳步,似有千斤重一般,慢慢挪到床邊。

  他挨著床沿坐下,手肘抵在大腿上,弓著腰,頭低垂著,望不見神情,靜默不語。

  後來什麼時候上的床,什麼時候睡著的,祁默就不清楚了。

  他的意識渙散前,腦子裡都在滾動播放王文也那句話,以至於一整晚,他的夢裡不是王文也,就是許雁棲。

  夢裡,許雁棲是備受矚目的王子,正值婚齡,舉國上下為他舉辦了一場比武招親,祁默和王文也正是一路過關斬將,比拼到最後的兩名騎士。

  他們的賽場,是在西式城堡外的廣場上。

  此刻,廣場中心搭建了一座中式比武擂台,吹拉彈唱的曲藝人圍坐在四周。

  每位參與人員出場、退場都有相應的背景音樂,打鬥精彩的話,還會噼里啪啦來一通,給予視覺、聽覺雙重享受。

  祁默和王文也上場的時候,周圍看台上坐滿了人,一道道歡呼聲,都蓋過了曲藝人的演奏。

  祁默一襲白色的西方騎士裝,長劍佩在身側,行走時,鎧甲間相互摩擦,發出嚓嚓聲,對面的王文也和他扮相相似,只是顏色不同,是一身黑色。

  他們在指定位置站好,祁默朝許雁棲的方向看了一眼。

  許雁棲作為王子,沒有和群眾們擠在一起,祁默仰視過去,圍牆阻隔了他的視線,他只能看見一張冷靜白皙的臉龐,就仿佛一個看客,擂台上的事情跟他沒有關係。

  祁默正視前方的對手,右手搭在佩劍上。

  鐺——

  比賽的鑼聲響起,他一把抽出佩劍,腿一蹬,以一個助跑的姿勢沖向王文也。

  打鬥正式開始,武器撞在一起的聲音,曲藝人為助興,時不時彈奏一曲,還有四面山呼海嘯的叫喊聲,共同構築了激烈的比武場景。

  一招一式,互不相讓,都卯足了勁取得勝利,但在祁默的夢裡,毫無疑問,最後的獲勝者是他。

  王文也倒在地上,全身上下一起使力,可始終沒爬起來。

  裁判趴在他身邊,對著他耳朵倒計時:「十,九——」

  「——二,一!」

  倒計時完畢,裁判快速起身,舉起錘子,再度鐺的一聲,示意比賽結束。

  隨後裁判走到祁默身邊,舉起他的手:「我宣布,此次比武招親預選賽的獲勝者就是——祁默!」

  祁默此刻正喘著粗氣,汗水沾濕了他的頭髮,一縷一縷地貼在額頭上,但都阻擋不了他的興奮。

  他雙目炯炯地盯著前方,一副凱旋的英雄之姿,接受民眾對他的搖旗吶喊,因此沒能注意到,裁判口中的「預選賽」。

  就在他享受著最終抱得王子歸的喜悅中,許雁棲走上擂台,站在了比武前,王文也站立的位置上。

  祁默驀地呼吸一滯,眼前的許雁棲並沒有一身繁瑣的王子裝扮,而是身著和他差不多的鎧甲,主體是白色,但是鑲著暗金色的邊,在陽光下流光溢彩。

  比起王子服飾,許雁棲的這副裝扮,似乎更能引起祁默注意,一舉一動,都像是在叩響他的心門,以至於裁判開口,才讓他回神。

  「通過前面的預選賽,讓我們帝國最優秀的騎士走到王子面前,但事關我們王子的終身大事,最終的選擇權肯定要交於我們王子。」

  裁判面向觀眾,高聲道:「能夠贏下我們王子的騎士,才有資格站在我們王子身邊,你們說,是不是呀!」

  觀眾席上,異口同聲:「是!」

  然而,在祁默夢境的設定里,許雁棲不僅是尊貴的王子,還是帝國最強男人,前來參加比武招親的騎士,有一個算一個,曾經都是許雁棲的手下敗將,包括祁默。

  祁默認為裁判的話很有道理,誰的婚事,就該由誰做主,但這不妨礙祁默在聽完裁判的話後,心裡一陣拔涼,暗道他這輩子可能無法嫁入皇室了。

  可是一路比拼到這裡,祁默更不想放棄,哪怕再不願意和許雁棲短兵相接,他還是又一次舉起佩劍,以面對對手的態度,應對許雁棲。

  此次打鬥,好像比王文也那一場還要猛烈。

  祁默和許雁棲打得有來有回,但很明顯,祁默隱約有招架不住之勢,許雁棲依舊遊刃有餘。

  不過最終他們沒有分出勝負,因為比武中途,祁默就醒了過來,夢境戛然而止。

  夢裡打來打去,祁默一直沒覺得有什麼,但是一醒來,身體像是讓汽車碾過一般,哪哪都酸疼得要命,好似昨晚他真的跟人打了一整晚。

  不過緩緩從床上坐起,最糟心的,還要屬某處濕答答的部位。

  「操!」祁默扶額罵道。

  他已經不是小時候,什麼都不懂的年紀了,早上起來,那個地方濕掉,對於男生來說,代表了什麼,他怎會不清楚。

  只是以往夢裡都有什麼,甦醒後,他基本上忘得一乾二淨,這次倒是記得清清楚楚,連比拼時刻,許雁棲都有些什麼表情,汗水如何順著臉部輪廓滑落,他都歷歷在目。

  這些又意味著什麼?

  祁默雖然不曾經歷過,但聽也聽別人說過,再則,星際網上類似的例子比比皆是,就算還沒到那個年歲,可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只是別人都是旖旎曖昧的美夢,醒來後仿佛還能聞見夢裡的香艷氣息。

  他倒好,打了一場又一場架,只有人體運動後揮灑的汗味,以及一具像是親身經歷的酸痛軀體,連回味都不知道該回味什麼。

  夢裡,他最後似乎隱隱落於下風,再不醒來,很可能就要輸給許雁棲。

  這會兒祁默心情發雜,說不出是什麼感受,唯有許雁棲矯健的身姿,一舉一動,仍然牽動他的心弦。

  多年以後,他才明白,喜歡,就是一場心甘情願地認輸。

  輸掉的是心,贏回來的卻是往後餘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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