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弟

  學弟

  「乾杯，用餐愉快。」

  祁默說完，嘴角一勾，仰頭，擡手，營養劑順勢流進嘴裡，喉結上下滾動了幾輪。

  轉眼間，管子空了。

  許雁棲看了眼試管上祁默乾杯的位置，尋思著他剛才的話，等他一喝完，許雁棲道：「為什麼還來喝這個？」

  既然喜歡吃甜食的話，那為什麼要來喝沒什麼味道的營養劑。

  祁默放下手，把試管丟進一旁的回收欄里。

  他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怎麼回答。

  片刻後，許雁棲聽見他說：「其一，可能因為喝了這麼多天，已經喝習慣了吧。」

  聽到個「其一」，許雁棲挑了下眉，暗忖理由還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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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祁默繼續說，「是因為我今天穿了白襯衫。」

  許雁棲目光向下移動，從祁默的臉，看向了他的衣服，表情疑惑，不明白這和著裝有什麼關係，隨即擡起頭，注視著祁默的眼睛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穿白衣服就得喝營養劑，他們歌手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祁默捂嘴笑了下，解釋道：「因為我怕弄髒衣服。」

  說完，他輕咳兩聲，側過臉去對著許雁棲，不過露在外面的耳尖卻開始泛紅。

  許雁棲上下打量祁默，想不明白他有手有腳、全須全尾，吃個飯怎麼就能弄髒衣服。可平時許雁棲都點到為止，這一次他卻刨根問底：「為什麼會弄髒衣服？」

  「可能因為我下巴是漏的。」

  許雁棲瞬間瞪大了雙眼，他死死地盯著祁默的下巴瞧，眉頭皺成一團，既不解，又擔憂，似乎要把祁默下巴上的那個洞找出來。

  祁默見狀，噗嗤一笑，許雁棲疑惑地眨著眼睛，不理解他下巴都漏了，怎麼還笑得出來。

  「許老師，你小時候吃飯肯定很乖吧。」

  見許雁棲越發困惑不解，祁默解釋道：「我從小吃飯的習慣就不好，容易撒一桌子飯菜的殘渣，長大了雖然好一些，但有時候不注意，還是會掉衣服上。所以啊，從小我媽就愛說我下巴是漏的。」

  看許雁棲瞭然地點了下頭，祁默好奇道：「許老師沒聽過這話嗎？」

  許雁棲的眼睛閃了一下，流露出一絲微妙的情緒，不過他很快恢復常態，沒讓祁默捕捉到他的不對勁。

  他搖搖頭，對祁默說：「沒有。」

  「那看來許老師小時候吃飯，一定很乖了，從不讓家長操心。」祁默堅定地頷首道，看起來對此深信不疑。

  許雁棲不置可否，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一些畫面，使得他晃了一下神。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原本以為他已經忘記了，沒想到那個人說話的聲音，以及神態，他仍然歷歷在目。

  「許老師？」祁默看見許雁棲捏著試管，眼神遊離，看起來像在發呆，不過他眉眼間似乎有些許掙扎的痕跡，像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擔心地叫了下他。

  「那倒沒有。」許雁棲忽然開口道。

  祁默「啊」了一聲，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好在眨眼的功夫，許雁棲又說：「只是可能沒你那麼誇張。」

  祁默這才明白，許雁棲是在回復他說他吃飯很乖的話。祁默心想，肯定沒他誇張，畢竟像他這種換了件白衣服後，就不敢當眾吃飯的人，可不多見。

  「那是。」祁默笑著道，「不過呢，我還有其三。」

  許雁棲剛喝了口營養劑，此刻嘴裡還包著。他並沒有打算立刻咽下，而是對著祁默，揚了下眉毛，無聲地詢問是什麼。

  「這個其三嘛，」祁默狡黠一笑，「就是看到許老師在喝營養劑，我也要喝。」

  許雁棲：「……」

  小孩麼，別人做什麼，就跟著做什麼。

  許雁棲搖了下頭，緊接著笑出了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祁默給的這個理由，這個一聽，就知道是他拿來湊數用的理由，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祁默看見許雁棲笑了，先是愣住一會兒，隨後和許雁棲相視一笑。

  這一刻，他們之間仿佛結成了一道結界，他們在結界裡面，其他人在結界外面。明明處在同一片空間裡面，卻像是隔離出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一面溫馨，一面熱鬧。

  直到蘇荷察覺到他們遠離人群，走過來詢問情況，才才打破了這道結界：「許老師，祁默，你們不過來一起吃飯嗎？」

  許雁棲揚了揚他手裡空掉的試管，表明他已經吃完了。

  祁默則解釋道：「我後面還有工作，經紀人叫我近期控制一下飲食。」

  這個理由許雁棲不曾聽過，聞言，他詫異地瞥了眼祁默，得到對方眼神示意，應該是請求他別揭穿，才默默收回眼神。

  不理解，但尊重。

  蘇荷看不懂他們之間的眼神官司，卻很有眼力見地沒有戳破。

  她感嘆了祁默辛苦，又誇他敬業，就把空間還給他們，轉身走到人群里，和其他人聊了起來。

  午飯過後，接著就是午休，他們休整了點時間，繼續錄製。

  隨著天色漸暗，他們的晚飯也一起在研究院解決了。當研究院到了下班的點，此次錄製，才跟著結束。

  ……

  次日早上，一些人花了點時間補錄，他們原本還打算一起吃個飯，小聚一下，但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到了，只好作罷，等後面再找時間。

  這天過後，便是節目的宣傳發布會。

  雖說他們此次返回地球的消息，沒有公布出去，但是一些眼尖，或者信息渠道暢通的網友們，還是知道他們回來了。

  其他網友無圖無真相，正半信半疑中，節目官網就更新了他們的行程。

  此次發布會的地點，選在了ZG第一大學，現場觀眾除了邀請的一些專家學者，就是第一大學的學生們。

  萬事俱備，嘉賓們接連到場。

  後台化妝間裡，宋彬早早地弄好了妝造，正滿屋子探尋，東說一句，西聊一點。

  走到許雁棲的位置，宋彬站在他的身後，看著化妝師手拿化妝刷，在他的臉上上下下飛舞，宛如刀光劍影。

  許雁棲也很應景地閉著眼睛，每當化妝刷掃到哪兒，他臉部的那塊肌肉就抽動一下，一看就知道他不適應化妝。

  不僅肌肉如此，兩條眉毛更是七扭八歪，像在隔空幹仗。

  他的五官還時不時皺成一團，這樣一來，更不像是來化妝，而是趕赴刑場。

  化妝師見狀，屢屢停下動作，叫許雁棲放鬆，別緊張，他拿的是刷子，不是刀子。

  可惜收效甚微，只能看著許雁棲的臉唉聲嘆氣，再見縫插針，找准機會，給他刷上一筆。

  好在許雁棲底子好，本打算大展身手的化妝師，及時地放過了自己，只是適當地突出他臉部的優點。

  宋彬過來的時候，化妝師快要畫完了，當落下最後一筆，達到畫龍點睛的效果，他一邊收起換妝用品，一邊對許雁棲說：「好了，您看看。」

  許雁棲順勢睜開眼睛，看著鏡子裡熟悉，但感覺又有點陌生的自己。

  化妝師收拾好，臉湊到離許雁棲一拳遠的位置，盯著鏡子裡他的眼睛問：「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塊不滿意。」

  許雁棲上下左右看了個遍，表情疑惑，似乎沒看出來哪裡不一樣，更談不上滿不滿意。

  不過最後他還是得出了一個結論：「嘴巴好像有點紅。」

  說著，他點了下頭，像是在自己勸自己，要相信自己。

  化妝師：「……」

  許直男還真是名不虛傳。

  宋彬站在後面，聞言捂著嘴笑，笑聲從他的指縫流出，一下接一下，聽感不是很好。

  笑聲傳到化妝師耳朵里，他趕緊提著包，腳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煙人就不見了。

  許雁棲眼睜睜地看著化妝師漸漸消失在鏡子裡，表情越來越困惑，宋彬見狀，笑得更大聲了。

  也許是覺得差不多了，宋彬清清嗓子，對著鏡子裡的許雁棲道：「說起來，許老師也是第一大學的學生欸。」

  現今大學的名字，都是按照建立時間，從第一、第二這樣進行命名的，除了一些專有院校，尤其是藝術類學校，會有特定的名字。

  好比王新冬，他作為科班出身的演員，就是ZG戲劇學院畢業的。

  「也？」許雁棲一下子抓住宋彬話里的關鍵，他注視著鏡子裡宋彬的眼睛，問道，「還有其他人？」

  不知道為什麼，許雁棲的腦海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祁默，可念及祁默是一名歌手，許雁棲又覺得應該不是他。

  如今競聘崗位，專業的限制是越來越多，很多人大學學的是什麼專業，畢業後基本上就會從事與該專業相關的工作。

  藝術類或許特別一些，但人口爆炸後，也很難免俗。

  宋彬沒有即刻回答，而是壞笑道：「許老師，你要不要猜一下？」

  許雁棲搖搖頭：「不猜。」

  宋彬：「……」

  現在孩子長大了，逗不動了。

  見許雁棲絲毫沒有要上套的意思，甚至都不屑於裝一下，宋彬只好如實回答：「是祁默，說起來，你倆還是校友呢，祁默算是你的學弟，雖然你倆不是一個專業的。」

  「祁默？」許雁棲有些訝異，不知道是因為這個人是祁默而吃驚，還是宋彬所言正好是他所想，才感到吃驚。

  「是的，」宋彬道，對於許雁棲的驚訝，他絲毫不覺奇怪，因為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也嚇了一跳，「我還以為祁默就讀的是藝術類院校，不過他的專業還是音樂。」

  宋彬不提，許雁棲都快忘了，第一大學也有藝術類專業。

  不過這所大學的重點專業並非藝術，而且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藝術專業的收分，不比其他專業低。

  好在不用藝考，高考前對於藝術完全小白狀態，只要分數夠得上，照收不誤。

  仿佛設置該專業，只是為了應付上頭的命令。上頭說必須有藝術類專業，學校無力抗衡，才配套了個讓人望而生畏的分數。

  不僅如此，收費還不低，因為聘請的都是業內大拿。

  許雁棲說不好，學校到底是重視藝術，還是不重視。

  雖然這些奇葩操作確實阻礙了很多人，但與此同時，也吸引到了個別不差錢，喜歡藝術，成績還不錯的人。

  就是就讀的人太少了，許雁棲差點沒記起他們學校還負責教授藝術。

  「怪不得……」許雁棲對鏡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