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房

  分房

  頭一次遇見這種事情，許雁棲還是照這位女粉絲的要求，接過她手裡的黑色簽字筆，在她指定的位置上，一筆一划地寫上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筆畫有點多，相較於其他人專門設計過的藝術字體，刷刷落筆，一氣呵成，他寫得就有些慢，神情還格外認真，看起來是有幾分像簽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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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看見白色襯衫的衣擺處，逐漸留下墨水的痕跡，許雁棲眉頭一擰，第一個念頭是衣服髒了，回去後，怕是不好洗掉吧。

  他還是不能理解這種行為，好好的衣服，幹嘛弄髒。

  蓋上筆帽，許雁棲把筆還給女粉絲。

  女粉絲手裡攥著簽字筆，神色激動，但又很克制地看了幾眼衣擺上的簽名。

  她還想說些什麼，但一擡頭，就看見許雁棲稱得上是嚴肅的一張臉，話瞬間咽了回去，留下句「謝謝」就走了。

  只是有了她打頭，找上許雁棲的人就多了起來，男女皆有，敢提出合影留戀的也不在少數，就是許雁棲簽名太慢，其他人簽一個來一個，他面前則是排起了長隊。

  等候的間隙，有幾個集郵似的，跑到別人那兒要了簽名，也是托許雁棲的福，祁默身邊總算出現了幾個女粉絲。

  不過中心城區人流有限，也不是每個人都對他們感興趣，沒過多久，這場不具規模的「粉絲見面會」就結束了。

  等許雁棲簽完最後一個字，他們才算正式啟動遊覽計劃。

  說是計劃，但也沒強制規定，組隊還是單獨行動，全憑個人興趣。

  唯二落下的許雁棲和祁默走在隊伍最後，事先他們明明沒有商量，也非自願，卻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許雁棲對於大部分人造的東西都不太感興趣，此刻只是拿出「捨命陪君子」的覺悟，既不熱絡，也不掃興。

  祁默似乎也是如此，他的視線掃過街邊環境，眼神卻沒掀起波瀾。

  比起這顆星球，他好像更好奇許雁棲的經歷，剛走兩步，就開口道：「現在我們腳下這片土地，許老師以前也走過吧。」

  一顆星球每一寸土地的開發，星球試住員幾乎都用腳丈量過。

  只是話來得有點突然，許雁棲一怔，隨後扭頭看了一眼祁默，發現他墨鏡掛在衣領上，不由暗忖什麼時候摘掉的。

  祁默戴不戴墨鏡的樣子都很常見，從中，許雁棲觀察出他一個習慣——一般來說，當他對某樣東西來了興致，他就會取下墨鏡。

  不保真，否則這會兒祁默怎麼不像其他人，瘋了般從這家店躥到那家店。

  許雁棲收起莫名其妙閃出來的念頭，移開視線，打量周邊的景象，以一種不確定的口吻道：「或許吧。」

  祁默輕笑，眼底也帶上了笑意：「已經開發得完全變了樣，看不出以前的影子吧。」

  許雁棲撇了下嘴，輕輕地「嗯」了一聲。

  「但再怎麼變樣，也是故地重遊。許老師，我能問一下，你這一刻是什麼樣的感受嗎？」祁默腳步不停，微微側身面向許雁棲，眼睛時不時地看一下他。

  許雁棲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始終在前方的路面上，但腦子裡卻在認真地思索他此刻的感受。

  好像談不上什麼感受，比起其他人一副「劉姥姥逛大觀園」的架勢，還有身邊祁默瞧不出來情緒如何，許雁棲自覺很平靜。

  就似心湖乾枯，擲一顆石子下去，泛不起一點漣漪。

  「什麼感受？」許雁棲喃喃道。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聽人叫「許老師」的次數多了，哪怕腦汁都快攪幹了，他死活都要給祁同學一個答案，不然對不起他這聲「許老師」。

  想了半天，許雁棲緩緩吐出兩個字：「陌生？」隨即他注視著祁默的眼睛，不確定他滿不滿意，反問他，「算嗎？」

  祁默望進他的眼底，讀出裡面的真摯後，很快移開視線，抿嘴強忍住笑意，重重地點頭回應。

  得嘞，說來說去，又給繞回去了。

  祁默鼻腔發出細微的笑聲，眉眼略彎，忍不住觀察許雁棲的表情，見他神情鄭重，嘴角的弧度不可抑制地擴大。

  還真是一如既往，一本正經得可愛。

  ……

  中心城區不大，每家店都逛了一遍，也才臨近下午的飯點，照約定去了停車場，李鈺京已經在那兒候著，見人來齊，就載著他們前往酒店。

  今天的晚飯和住宿，全在這家酒店裡解決。

  進入包廂，看見圓桌圓轉盤，他們瞬間夢回地球上應酬的每一場酒局。

  只是當他們做好應對酒桌文化的準備，卻發現事情似乎沒他們想的那麼可怕。

  如今ZG004星球還處在建設中，雖然搬過來一部分移民，但大多都是響應國家號召，領著政府津貼過來開拓市場的生意人。

  比起那些生意人，這些搞政務工作的，算是紮根在這顆星球上了，一年到頭，看見的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面孔。

  人少，又都混成了熟人，用來積攢人脈的酒局，在這裡，就變的跟笑話一樣。

  時間一長，不事先做好準備，連祝酒詞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領導經驗尚且豐富，還能應付兩句，輪到下屬，就只能幹巴巴地來一句：「吃好，喝好。」然後猛地一擡手，一口悶，以行動表示都在酒里。

  幾杯酒水一下肚，酒勁一上來，不熟的人也熟了。

  吃喝到夜晚，他們已經可以勾肩搭背，有幾個說話就算有些大舌頭，也要豪情壯志地預約下一次再聚。

  走幾步，停片刻，再說幾句，好在出了包廂，上樓就是房間。

  在東道主歐文的安排下，一共訂了兩個套房和一個標間，為方便他們各自有個照應。把客人們送到對應的樓層，給了房卡，看見還有幾個眼神清明，歐文一行人便放心離開了。

  樓道里，告別歐文等人，他們卻沒有急著進房間，而是為誰和誰一屋而苦惱。

  三個女生還好，直接一個套房，但是五個男生如何分配，就是個問題了。

  王新冬和宋彬都喝得不少，哪怕沒醉，但沒讓別人照看已經算好的了。

  李哲倒是藉口「軍人紀律」，一口沒喝，可讓他照顧誰，總感覺更不讓人放心。

  正當他們犯難之際，祁默主動站出來說：「我沒怎么喝酒，我和許老師一個房間吧。」

  酒局上，祁默冷臉殺傷力太大，沒幾個人敢去找他喝酒，算下來，文筱筠可能喝得都比他多，而讓他們感到為難的地方，是許雁棲——

  他們沒想到，許雁棲的酒量居然這麼差。

  從包廂到酒店，許雁棲雖然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但他腳步沉穩，一直緊隨大部隊，沒出一點岔子。

  可是一到酒店，歐文等人走後，李哲問他要和誰住一屋時，他居然回答狻猊。

  此時此刻此景，他們才注意到許雁棲雖然和平時一樣，耷拉著眼皮，但眼神卻是渙散的。

  毫無疑問，許雁棲就是喝醉了。

  比起許雁棲的酒量，更讓他們驚訝的是許雁棲喝醉後，不吵不鬧，問什麼答什麼，這點很好，但就是些答非所問。

  就像問他要和誰住，他回答和飛船住。

  最要命的是李哲，明明滴酒未沾，卻不知他出於什麼心態，居然還認真思考，回了一句：「也不是不行，就是沒那麼大的房間。」

  這就是其他人為什麼不放心把許雁棲交給李哲的原因。

  好在他們之中還有個祁默，儘管他喝了點酒，但相較之下，也比李哲靠譜一些。

  問題就這麼解決了。

  分房卡的時候，李哲原本還想再掙扎一下，問一問許雁棲願不願意，可瞧見他眼神始終不聚焦，思考片刻，還是算了。

  房卡分好後，清醒的人領著各自需要照看的對象回了房間。

  關門的瞬間，祁默看著乖乖跟在他身後的許雁棲，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泛起一陣緊張，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祁默算是男性特徵比較明顯的那一類長相，儘管他五官精緻銳利，卻絲毫不顯女氣。

  尤其是他的喉結，常被粉絲票選為他最性感的部位。

  其中或許有他是歌手的原因，但祁默的喉結長在他身上，是感覺比別人好看一些。

  此刻他那個好看的喉結滾動著，不僅動作十分明顯，在幾乎寂靜的房間裡，隨之帶來的吞咽聲，就像是在別人耳邊響起一樣。

  許雁棲雖然雙眼迷離，可聽覺沒有問題，他聽見了吞咽聲，下意識看向祁默。

  他的視線一到，祁默的喉結不由地又滾動了一下。

  這次許雁棲不僅聽見了聲音，還看見了動作。

  他上前去觀察祁默的脖子，目光如有火焰似的溫度，燒得祁默的喉結，又接連滾動了幾次。

  可是許雁棲再好奇，也只是用眼睛盯著祁默的脖子。

  這一刻，他就像班級里最聽話的小孩，不經別人允許，就不會隨意觸碰別人的東西。

  剎那間，祁默的緊張不再，心臟軟成一灘水。

  那灘水似乎還隨著心臟的跳動，迸入血液當中，流遍四肢百骸，也流入了眼眶，使得祁默看向許雁棲的眼神，溫柔似水。

  「許老師，時間不早了，我們去睡覺，好不好？」祁默說，連聲音都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許雁棲腦子還在發懵，不能立刻回答祁默。

  他聽見祁默這麼問，先是蹙額，隨後搖搖頭，口齒有些含糊，拒絕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