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世界（27）

  末路世界（27）

  「曦曦，不要，曦曦！」

  皓澤睜開眼睛，一個起身，從床上坐起來，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你醒了，怎麼了，怎麼了？」

  

  「曦——」模糊的視線漸漸聚焦，皓澤看清跑過來人的面容。

  是林悠悠，

  他眼中的光亮黯淡下去，皓澤張了張嘴，看向四周。白色的牆壁因為年久失修有些髒舊和脫落，牆角擺著一套桌椅，他的身下是一張帶有鏽跡的鐵床，「這裡是哪？」

  「診所。」林悠悠看著皓澤，通紅的眼睛再次蓄滿淚水，「你是不是傻啊，你被污染的更嚴重，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把最後一瓶藥劑給我，你知不道你差點死了。」

  皓澤低下頭，他的手背扎著針，有液體順著針管一滴一滴流入他的體內。

  這是天災前的技術。如今已經幾乎沒人再用這種生效慢的治療方式了。

  「我睡了多久？」他沒有回答林悠悠的問題，反倒問。

  「三天。」林悠悠抹著眼睛，「這三天無論我們怎麼叫你你都沒反應。你真的嚇死我們了。」

  林悠悠看著皓澤撐起身子，竟是要從床上坐起來。

  她瞪大眼睛，一把按住皓澤，「你做什麼！皓……冀，你知不知道你對於我們林家，甚至對於整個世界意味著什麼！你知不道就算死一百個我，你也必須要活著！你——」

  皓澤推開林悠悠，「死不了。」

  他幾乎沒怎麼休息，在麥穗，稻米他們的指路下，來到城長專門撥給他的研究室。

  這一干，就是不知時間，不分日夜。

  「七七，大人吃飯了麼？」

  七七滿眼擔心，「又吐了。」

  「怎麼又吐了，這都多少天了，大人再這樣，身體根本吃不消啊。」

  「找到陳小姐沒？」

  「啊？」

  「大人這樣就是從陳小姐離開後開始的，大人雖然沒有說，但也是在乎陳小姐的，可為了讓我們活下來，大人卻讓陳小姐……」七七捂著臉，聲音哽咽。

  前來的隊員也都臉色灰白。

  他們一直有派人出去尋找曦宸，可一點消息都沒有。

  「不行，我還得和陳嫂她們說說，再給大人換菜做！」

  ——

  嬌小的身影快速奔跑在沙黃沙中，因為速度太快，隱隱約約只能看見一點影子。

  不知過了多久，

  嬌小的身影終於停了。

  身影向下看去，腳下是一個巨大的深坑。

  「咦，尊上您怎麼停了？曜在這？」讋熠在深坑上空亂飛，「我沒感覺到它的氣息啊？藏起來了？」

  「沒有。」曦宸的眉頭慢慢蹙起。

  她能輕而易舉的解決換陣，可面對眼前的虛擬景象——

  曦宸翻了翻沉香源木手串，裡面東西很多很多，可一樣電子產品都沒有。

  曦宸嘆氣，「去，噴點火。」

  「哈？」讋熠懵。

  曦宸手指天空，「快點。」

  「哦。哦哦。」

  讋熠仰起腦袋，對著曦宸所指的方向張開嘴。

  呼！

  一處火焰升空而起。

  沒過多久，曦宸看見有人突然從沙坑半空憑空出現。

  曦宸彎起眼睛，「你好，找人。」

  ——

  砰，

  林悠悠顧不得勿擾的牌子，推開門，這個健步沖了進去，「皓澤，你快看看誰回來了，皓澤！」

  皓澤愣了一下，手中的東西掉落在地，他睫毛劇烈顫動起來，想要回頭，卻又好像因為害怕不敢回頭。

  僵持中，

  曦宸的聲音響起，是溫柔的，又充滿笑意的，「怎麼，這麼不想看見我？」

  砰，

  皓澤踉蹌轉身，撞到身下的一堆零件。

  「曦，曦曦——」

  曦宸走到皓澤面前，「我回來了。」

  啪嗒，

  一滴淚落下，

  皓澤怔怔的看著曦宸，一時之間，想說的話全部從腦中消失，他就只是一眨不眨的盯著曦宸。

  ——

  「唔，這裡竟然有土，環境不錯啊。」曦宸蹲下身子，從一處石縫中撚出一點褐色的土壤。

  「嗯嗯，他們一直在種植植物。」皓澤開口，兩人此時正在街道上走著，他一句一句不停的給曦宸講他知道的情況，「這裡沒有能源石下的科技產物，喏，曦曦你看，那是太陽能板，還有那邊，建在風口處的風力發電——」

  兩人邊走邊說。

  皓澤帶著曦宸去看了太陽能發電，也去看了風力發電，還打了申請，帶著曦宸去農場看了一圈。

  各種植物種在農場中，不算多，但看起來各個生機盎然。

  最重要的是，

  曦宸竟然在種植的農田中看見了幾隻被綁著繩子，給土地挖溝的蟲子。

  「這是他們從小養的。」皓澤開口，「我之前的研究沒錯，與人類相比，蟲子更喜歡能源石。不止是蟲卵，成蟲也喜歡。這裡沒有任何能源石製品，蟲子除了偶爾誤入外，從沒來過這裡。」

  他小心的摘下一個蘋果遞給曦宸，「我們之前為什麼會被蟲子攻擊——

  因為能源石礦，因為他們身上的用能源石做出來的各種東西。

  「這些事情這裡的人看透了，獵蟲隊的人也有過猜想，可我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皓澤眯起眼睛。

  這說明他以前通過機器人看到的一切都被有意篡改了。他掌握的一切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都可能是假的。

  曦宸握住皓澤握緊的拳頭，慢慢將指尖穿過皓澤的指縫，將人的拳頭敲開。本應光滑的掌心竟然高低不平，曦宸低頭看去。

  皓澤的掌心，五道猙獰的傷疤很深，很嚇人。

  「怎麼回事？」曦宸眉頭蹙起，眼中浮現出一點殺意。

  皓澤抖了一下，努力忽視的記憶強硬的擠回腦海，他又看見曦宸離去的背影。

  曦宸走了，為了他的希望，獨自一人攔截蟲群。而他——帶著所有人離開，沒有去支援，也沒有去尋人。

  他夢見曦宸渾身是血，

  夢見她從他的世界消失。

  他又成了遇見曦宸前的模樣，孤零零的，整個世界，只有他一人。

  他開始吃不下東西，開始不願意說話。

  他只要停下來，滿腦袋都是曦宸血淋淋的，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所以他拼命研究，他升級這裡的各種儀器，改良這裡的土壤種植，甚至根據這裡馴養蟲子的經驗提出更有效的方式。

  他沒日沒夜的學習，沒日沒夜的研究。

  他也在持續忙碌，曦宸的身影又強硬闖入他腦海時，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曦宸很強，曦宸不屬於這個世界。

  告訴自己，

  曦宸不會死，

  他努力讓自己沉浸在研究中，不去想。努力吞咽送過來的食物，不讓自己的身體崩壞。

  他想等著曦宸，

  他一遍一遍的撫摸手腕上的手鍊，曜還跟著他，還那麼鎮定如常，

  可這一等就是大半年。

  皓澤低下頭，嘴唇囁喏了許久，才艱難的吐出幾個微弱的字音，「你，好久。我以為，你怨我，不要我了。」

  「憑什麼不怨你，要不是尊上命大，真就交代在那群蟲子裡面了！你知不知道尊上傷得有多重，整整大半年，尊上養了整整大半年！」讋熠呲牙咧嘴，在虛空對著皓澤拳打腳踢，「尊上，尊上，您問他，您要只是個普通人，他是不是還讓您一個人去攔截蟲子！」

  讋熠氣得毛毛立起，「竟然把這群渺小的凡人看得比尊上還重要！我真是看錯你了！」

  讋熠滔滔不絕。

  曦宸卻只是將皓澤拽到身邊，摟進懷裡，「不怨你。也不會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