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2024-09-14 12:26:35
作者: 草莓糯米糍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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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元十二年,二月春,萬物復甦之際。
——「咚咚隆咚鏘」!
今島內銅鼓喧天,眷屬祈福。
南溟四面環海,海邊礁石崢嶸坑窪,浪花飛濺似珠簾,本是安逸頤養天年之聖地,不料,一朝兵變。
江湖各大勢力蠢蠢欲動,按耐不住想得到傳說中的南溟島秘法——氣凝決!
也是江湖中內功心法之首。
傳聞能使體弱之人康健,修煉後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
海風悠悠,沙礫爍爍。微風裹挾著海水的淡淡咸香,悄然拂過,似遠方海風的低吟淺唱。就在此時,一隻歷經滄桑、粗糙而厚實的大手,輕輕撫過她的頭頂。
她擡眸,便見萬長老飽含熱淚,半似擔憂,半似驕傲。
「萬長老,我會凱旋而歸的。」漫瑤鏗鏘有力道。
萬長老那飽經風霜、略顯粗糙的大手,如古松般堅韌,緊緊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目光深邃,張了張口,似乎像是要叮囑什麼。
但始終未開口說出來。
采海明珠如刀尖舔血,一個不稍,瘴氣入體,再無可救之機緣。
「大哥,這麼隆重出海做甚?是哪家的公子哥?」
一道懶散含笑聲如悉傳入她耳,她自幼習武,耳力非常於人。
她聞聲望去,一白衣青年半倚欄杆,懶散地玩轉著手中摺扇,面帶笑容地問周遭人。
鄰島的居者,目光如炬,他瞥了白衣青年一眼,神情莊重肅穆,緘口不言。
沉默的氛圍如石壓心,壓得白衣青年面上的期待漸漸轉為悻悻之情。
漫瑤的身影如鬼魅般,站到了白衣青年跟前,碎發披露著的星形鈴鐺未發出絲毫聲響。
青年眸底下意識閃過一絲警惕防備,他的手指輕輕扣住扇柄,手腕微微用力,扇面微動,仿佛即將展翅的蝴蝶。
「見公子氣質不凡,敢問公子名諱。」漫瑤冷聲道。
白衣青年久久不應答,像是著迷了一般。
「來人!」
青年手中的摺扇如虎張揚,直到耳邊又傳來一道寒泉涓涓般清悅之音。
她話音剛落,排列整齊的侍從立馬上前扣押住白衣青年。
青年被嚇的立馬回過神來,求饒道:「姑娘長的如此美艷動人,草民一時呆了,草民好奇,隨口一問,姑娘治罪也成,不過…」
言罷,眼神示意了下扣住自己手臂的侍從。
她蹙眉,揮了揮手,侍從立馬鬆開了。
她還未說治罪於他,這人就先給她扣個帽子,先禮後兵,反客為主。
白衣青年直起脊樑,唇齒笑意,點頭作揖,諂媚道:「姑娘,草民銀千塵,還望姑娘指教。」
言罷摺扇如劍收鋒,輕敲手心,一瞬扇子輕舞飛揚,直攻漫瑤。
漫瑤不費吹灰之力躲過,鮮紅般的長裙片角划過銀千塵扇子。
一旁圍觀的島民避得遠遠的,唯有鼓聲激昂涌動,發出向前攻的號令。
銀千塵身形飄逸,扇子輕揮,一道勁風朝她襲去,實不然,風中暗藏著數枚暗針。
漫瑤冷笑一聲,再擡眸只見她眸含春水清波,輕輕鬆鬆側身翻轉,一一躲過,隨發而落的流蘇星形鈴鐺,跟隨著她的動作發出叮鈴響聲,及其好聽,如冬日裡明艷的星火。
下一秒,她左手持劍,近身猛地一擊,銀千塵蹙著眉頭,手中扇子迅速翻轉,巧妙地擋住了這一擊,她發間的紅色緞帶擦肩而過。
等銀千塵不斷後退藉此反攻時,她的劍已然抵著銀千塵的咽喉。
銀千塵臉上堆滿了笑意,立馬鬆手,扇子「哐當」一聲落在地上,低下的目光只見她裊娜腰細間內襯的月白色錦緞。
一本正經扯謊道:「姑娘瞧,草民武力尚佳,我是覺得姑娘一人出行,沒個強有力打手不安全。」
言罷,銀千塵欲擡眼窺視她之容顏,然而目光觸及她左耳上搖曳的紅色串珠燈籠耳墜,便覺一股寒意襲來。
她的劍鋒已再次逼近咽喉。出於對自身安危的考量,銀千塵只得摒棄了所有的傲骨,毫無尊嚴地低下了頭顱,任由那劍尖在頸間划過一道冰冷的弧線。
心中抱怨道:母老虎,會舞刀弄劍了不起喲。
漫瑤淡漠眸中多了一絲警惕,似笑非笑道:「既如此,誠邀銀公子一同出海」。
自南溟島位置被潭允這個叛徒暴露後,迫於壓力長老會統一裁決,開放南島,溟島嚴禁外人進出。
這也導致了一個極大的弊端:出海試煉,必須過南島!
漫瑤收回了劍,見銀千塵茫然地點點頭,轉身便離開。
「她是鯤門的人,你可別和她牽連上關係,否則性命不保。」銀千塵思索恍惚之際,聽見那島民說道。
銀千塵彎腰撿起扇子,拍了拍扇子沾染的灰塵。一臉納悶,這可是浮千閣有名的暗器,就這麼輕鬆被躲了過去,沒道理啊。
不過,計劃遠遠比想像中的更容易。
光是進入這南島,都得九死一生。
南島外,重重海霧極易迷失方向,瘴氣沼澤至使船隻報廢,呼吸困難,進南島市集有一片森林阻擋,設有重重弓弩,野獸橫行,迷蹤四起。
他們也是在此休養生息了好一會才恢復的,外界所了解南溟的消息也不過是零碎。
隨著漫瑤漸行漸遠,銀千塵匆忙之間,疾步如飛,緊隨其後。
萬長老看了眼銀千塵,目光犀利,轉頭問道:「發生何事?」
漫瑤搖了搖頭,道:「無事,我啟程了。」
近些天,他們應付了不少溟島的江湖人,讓他們有來無回。
誤會也罷,疑心重也罷,來奪氣凝決,毀南溟者,她雖遠必誅。
萬長老抿唇張了張口,終是未開口,沉重地點點頭,目送她遠去。
銅鼓起奏,她帶領一群人上船,聲勢浩蕩,揚帆起航。
太陽的光輝照耀得他們落下了相同的影子,微風輕撫海面,捲起絲絲浪流拂過漫瑤的長髮。
長發與清風共舞,小鈴鐺發出脆聲使紅色髮帶與大海多了一絲呼喚,搖曳生姿。
巨大桅杆矗立於甲板上,旁邊船杆裝置著特製機關,在眾人目光之中,她拉下了詭杆旁黑繩。
機關啟動,旗布順風飛揚 ,上面印刻著往上重疊似藍色祥雲托舉鯤樣式的族徽。
是鯤門漫宗族徽,鯤門四大宗族之一。
島民目送巍峨船身緩緩遠航,遠到看不清,船頭依舊高聳可見,那船帆高懸與天齊,族徽藍映通天。
海面波瀾不驚,只有偶爾湧起的浪花輕輕拍打著船身,發出輕柔而有節奏的聲響。巨大的船隻在海面與天空之間穿梭。
時間變得悠長而緩慢,日夜輪轉,群星閃耀。
船隻甲板上。
藍衣侍女一笑,腳尖似雲朵,裊裊婷婷,一邊欣賞衣裳,一邊舞步盤旋。
銀千塵站在船帆下,螢光石已經悄無聲息地撒好了,只等商陸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面的景象,輕搖扇葉,不禁調笑道:「這鯤門漫宗的美人兒,還真多。」
漫瑤詢問道:「何故如此開心?」
聲音毫無波瀾,如同靜謐的海面,時時刻刻蘊含著波濤洶湧。
銀千塵微咽唾液,目光緊緊鎖定那擦肩而過的暗器,只見它穩穩地嵌入身後木船的木板之中,宛如一枚定海神針,堅固而深邃。
「夸一下都不成,還真是蛇蠍心腸。」銀千塵暗自抱怨道。
藍衣侍女停了下來,沒有絲毫懼意,笑意盈盈道:「少主,這顏玉坊新上供的冰柚長裙果真名不虛傳,上身輕薄不累贅,在水中更是遊刃有餘,不積水負重,自是沾了少主的光。」
穿新衣裳,誰不開心。
更何況這衣裳,內層是上好的棉布縫製,可以保護身體不被鋒利物體割傷,外層上輕盈順滑的冰袖材質。
薔薇是漫雲軒從長老會親自挑出來,小小年紀就已經是鯤門一玄侍女,後生可畏,讓她隨行於此次歷練是漫雲軒的命令。
要知道,一玄是鯤門中最高等級的侍衛,其次便是陰洱、陽參、天司、地霧。
一旁船長打趣道:「你怎知在水中遊刃有餘,莫不是偷偷穿過?」
漫瑤身邊站著一個戴著白色斗笠的白髮男子,頭髮處掛著的銀色月形小鈴鐺隨海風發出聲響,神色同漫瑤一般清冷,面無表情叫停道:「到了。」
「是,漫星大人。」兩人點頭行禮。
轉身後,只聽見薔薇小聲辯論道:「那是,昨個家主讓我們幾個下水潛遊了一番,新衣裳就是好。」
銀千塵打量著漫星,白衣白髮,漫氏冠姓,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應當是鯤門的祭司。
只不過,這鯤門還真出手豪奢,光是漫星額間抹額,估計不下百兩,還真是貴氣又神秘莫測。
在船長指揮下,船帆緩緩降下,船手站在船尾看準時機開始拋錨,隨著錨鏈逐漸開始下沉,船隻開始緩緩減速,停留在了預停留的位置上。
漫瑤系好腰間的繩子,手上拎著輕盈竹籃,看了眼全部準備待續的船員。
她只聲令下,百人齊跳。
他們如同魚兒,激起海面一片片浪花後,迅速消失在海面上。
一行人拉著特製繩子,停留在船上,隨時警惕繩子動向,以防不測。
畢竟,少主這次帶上來個危險因素。
危險因素銀千塵正一臉好戲地看著海面,這時候不早不晚,剛剛好。
海面下,他們靈活地穿梭於珊瑚礁和海藻之間,尋找著珠蚌。
他們或潛或浮,或追逐或尋覓,每一個動作都熟練且自然,他們時不時就出海採珠,自是樂趣。
陽光透過海面灑下斑駁的光影,為這片海域增添了幾分神秘和夢幻。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有人陸續浮出水面,他們高高捧起竹籃,裡面是滿滿的珠蚌,臉上洋溢著收穫的喜悅。
船上的人們見狀,紛紛歡呼喝彩。
漫瑤見狀拉了拉繩子,開始往上游,此時海浪翻滾,一個青年的身影從她目光滑落,周圍的海水染成了淡淡的紅色。
他的衣衫破碎不堪,露出多處傷痕累累的肌膚,十分觸目驚心。
漫瑤不帶猶豫丟棄掉手中的竹籃,往下躍動,拉住了青年的手臂,此時繩子也開始拉動,她雙手死死抓住男子隔壁,拖拽著往上。
海浪層層疊起,不斷地拍打著青年的身軀,宛如千重古韻的琴音,又似萬馬奔騰的壯闊。海面清澈如鏡,映照著晚霞的餘暉,將半片天空染得如火般赤紅,仿佛天地間的烈火正在燃燒。
漫瑤用盡全身力氣,終將那青年從洶湧的海浪中拖拽至甲板之上。
青年面色蒼白如冬日之雪,毫無血色,緊閉的雙眼下,眼窩深陷,顯得疲憊不堪。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未乾的血跡,如同殘陽下的紅楓,觸目驚心。身上的傷口更是令人心顫,鮮血汩汩流出,如同山澗中的清泉,流淌不息。
漫星把毛線絨的斗篷蓋在了漫瑤身上,低頭看著她撈上來的……人??!!
「好多血。」薔薇咽了咽口水道。
漫瑤道:「救人要緊。」
薔薇點點頭,招手叫來幾個船夫,把人扛進去。
漫瑤灑脫地脫下毛茸茸斗篷,重新系好繩子於腰間,吩咐薔薇看著繩子,漫星一眼便知道她所想,緩緩道:「小姐,一竹籃罷了,不打緊。」
漫瑤擺了擺手,餘光看了眼無所事事的銀千塵,道:「無事。」
看來,還真不能讓某人白吃白住。
說罷,便縱身一躍,不久便消失於海面。
海面風平浪靜,時不時魚兒起躍,偏繩子靜悄悄,薔薇和漫星在甲板上候著,內心著急卻未顯露。
此次航海之行,已然是危機四伏,多少雙眼睛盯著她。
繩子晃動,薔薇急忙往上拉,好在無事。
漫瑤更衣完後,首要便去了儲存珍珠的倉庫,上海後,珠蚌會立即被處理,擇選出上好海珠,次等海珠之分,薔薇把記錄好的帳本呈遞給她過目。
她快速掃了眼,啟唇道:「那人,如何?」
今日不過是試個水,畢竟少主試煉只她與漫星一同前往。
薔薇眨了眨眼睛,茫然道:「還不知。」
他們都守在漫瑤身邊,可謂寸步不離,畢竟在他們眼裡,誰都沒有漫瑤重要。
漫瑤隨手把帳本收了起來,淡聲道:「瞧瞧去。」
薔薇微微點頭行禮,在前帶路。
薔薇推開了門,漫瑤率先走了進去,床中青年衣裳淨褪,堅硬的胸膛上露出了一道道紅痕,光是看著就已是心疼,下手之人倒是狠毒。
漫瑤道:「傷勢如何?」
大夫見此來人,將手中的藥瓶放置下來,起身行禮道:「回少主話,此人受了鞭刑之罰,傷痕深淺不一,多處血肉模糊,老夫已經上了藥,幸而此人體質尚健,未曾傷及筋骨,性命無憂。」
漫瑤點了點頭,示意他退下。
眸子卻不經意掃了一眼換下來的素麻衣服,衣裳看上去及其劣質,像是海上船員搬貨那種麻衣。
她還記得拖拽上來時,瞧見他身姿修長均勻,衣服短了幾分,頭髮凌亂不堪。
她的視線又落在了床上青年身上,偶爾有幾縷髮絲輕輕垂落在額前,增添了幾分瀟灑與不羈,柳葉般彎彎的眉毛,給人一種溫和而親切的感覺。
只是臉上多了兩道疤痕,傷了美感。
薔薇身體微躬,急迫道:「少主,此人怕是不能留。」
這人還就如此巧合等著他們來救,誰知這是不是外來人江湖上派來的。
甭管他是哪邊的人,都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