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

  龍吟

  「……好。」大約十幾秒的猶豫，所有人都點了頭，月吟昔做主，隨便指了一個方向，十個人稍微變了陣型，以很緩慢的速度移動。

  這一移又是好幾個小時，變化位置就要在防守之餘向前清開地詭，這是極消耗體力，如果走對了出魔氣包圍範圍得到支援還好，走錯了就只能加快死亡速度。

  每個人都在祈求方向是正確的，不過很顯然，十個人這次的運氣並不好。

  在即將精疲力盡之際，緩慢挪動的十個人在前方不遠處感受到了一隻高階地詭的氣息，比起之前詭森的那幾隻是要弱一些，但的的確確是高階地詭。

  所有人的臉色都在那一刻變得無比難看。

  如果方向正確，那魔氣應該是越來越少，也就不該有高階地詭的出現，而他們現在遇見了高階地詭，就只能表示他們走錯了。

  這個方向，通往的是詭森深處。

  月吟昔的臉色尤為難看，畢竟是她選的方向。雖然她知道她的隊友們或許不會怪她，但親手帶著自己的隊友走上絕路，還是很讓她難受的。

  很默契地，大家都沒有再挪動，不靠近也不後退，默默在原地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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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現在是知道哪個方向是出去的方向了，可惜他們已經沒有體力在這樣大批的地詭圍攻下再開闢一條生路了。

  「真可惜，我還沒有參加過逐鋒大會。」席箴突然說了一句，可能是絕望到了一定程度，他也想開了，臉上還有一抹笑，配合他下顎被劃出血的傷口卻莫名有些蒼涼，他奮力又殺了一隻撲上來的地詭，手微微有些發抖，「不過，跟你們死在一起，也挺好的。」

  「誰跟你一起死。」歸夜的兩隻手臂上也都是傷，她深色的衣服看不出血跡，卻是皺巴巴的。

  溫凡兩隻手握著鐮刀，也顧不上什麼技巧，擋在身前攔一隻地詭是一隻地詭。古方熾的扇子不比刀刃，此刻有些破損，上面還沾滿了血跡，乍一看還有些滲人。原宴原媛身上也都掛了彩，體力早就不支了，全是靠毅力在苦苦支撐著。

  就連被保護在裡面的棠錦瑟也添了許多傷口。最開始被攻擊的時候她發現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可以減輕她的傷害，就為月茗焰擋了幾次攻擊，她此刻比起其他人是好一點，但也是一輩子都沒有的狼狽。

  月吟昔的手也在發顫，再甩出一鞭子後手臂的酸痛叫她差點擡不起手。

  月吟昔忍住了，但再擡手的時候難免就會遲緩，但詭森往裡魔氣濃郁，那些地詭是半點不需要緩衝再攻擊過來的，這一下猶豫，地詭的爪子就到了面前。

  月吟昔被一爪子擊到胸口，倒退著撞到身後的棠錦瑟身上，兩個都沒多少力氣的人撞在一起直接就倒在地上，連帶著靠得比較近的月茗焰和奚夜也沒有站穩，本來就搖搖欲墜的防守圈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大量地詭再次撲上來，這次就是衝著幾個人的命去的。

  死亡一下子就離得很近很近。

  月吟昔在這一刻卻突然平靜下來，腦中極速閃過很多，多到幾乎空白。只是其中一直在重複一句「完了」。

  「吼——」

  預料中的痛苦並沒有準時到達，反而是一聲龍吟衝破了蔓延的絕望。

  月吟昔猛然瞪眼，只覺得滿目紅光。

  「吟昔，你們都上來。」

  彧焱變回原型，龐大的身體把所有人保護起來，撲上來的地詭只撕咬住它的鱗片，留下一道道傷痕。

  但這些比起魔氣幾乎是蜂擁而至的對彧焱身體的侵蝕來說居然只能算小打小鬧。

  「彧焱你快回來！」這裡的魔氣濃郁，對彧焱的侵蝕是肉眼可見，月吟昔一下子紅了眼眶，捂著受傷的胸口試圖去觸碰彧焱。

  龍有飛行能力，御龍飛行在沒有外界干擾的情況下的確是突破重圍的最好選擇，但這個地方魔氣環繞，擅自解除龍武的話無論是誰，等不到上龍背離開就會被魔氣侵蝕，一般情況下一個人只有一條龍，在龍武的情況下根本飛不了。月吟昔倒是有兩條龍，但就像現在的情況一樣，連接者失去了龍武容易被魔氣侵染，龍以原型出現在魔氣里也是會被魔氣侵染的，甚至會比普通人更嚴重。

  彧焱雖然在穹宇蒼炎里都算強的，但這種濃度的魔氣它肯定也是堅持不了多久的，按照彧焱現在被侵蝕的速度，這樣強行載大家出去往最最好了算也只能飛到詭森邊緣，存活的機率不大不說還要搭上彧焱的性命。

  但如果是月吟昔真的命喪於此，她跟碎玦彧焱的契約就會自動解除，龍冢的傳送法陣會自行啟動把它們傳送走。左右都是一死，何必拉著彧焱和碎玦陪葬。

  「上來！」彧焱沒有聽月吟昔的，尾巴一掃掃開一小片地詭，因為接觸到魔氣紅黑色的鱗片馬上變得焦黑，像是被燒過的紙一樣缺了一小塊。

  雖然月吟昔跟彧焱有契約關係，她的命令會影響到彧焱，但光靠命令還不足以完全控制彧焱的行為，彧焱打定了注意要用命搏一條出路。

  「吟昔，上去！」碎玦也通過契約大喊。

  「吟昔，叫你的龍趕緊變回去！」奚夜的面色已經接近慘白，但還是死死握著手中的劍不敢有半分鬆懈，彧焱的身子橫在他前面擋住了地詭，他也知道上去可以多搏一點生存下去的希望，但用一條龍的命去換他活下去那點渺茫的希望他做不到。

  其他人也都做不到。

  一時間居然沒有一個人有上去的欲望。

  月吟昔強撐著站起來，彧焱回頭望著月吟昔，隨時準備起飛。

  只要月吟昔上來，它會立刻飛走，在它完全被侵蝕之前，能飛多遠飛多遠，怎麼樣都不能看著月吟昔死在這裡。

  好像是察覺到了彧焱的意圖，詭森裡面那隻高階地詭發出憤怒的吼聲，周遭的地詭也更加密集地撲上來，月吟昔靠近彧焱，卻在彧焱仰頭的那一刻把手按在彧焱的身上強行使彧焱變回鏈子。

  連接者是可以通過觸碰強行讓龍變成鏈子的，這是在最初人與龍契約時為了保護相對於龍而言弱小的人類的保護，這種禁錮一般只能堅持一小段時間，並且連接者會受到一些反噬。

  彧焱猝不及防變成鏈子的那一刻，月吟昔本就以為傷和疲憊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喉嚨里也湧出血腥味，一口鮮紅的血噴濺在詭森焦黑的土地上。

  驟然失去阻擋的地詭發出興奮的吼聲，集中著朝最前面的月吟昔撲來。此刻沒有人在月吟昔旁邊，而且每一個人的體力都達到了上限，每一個人都跟月吟昔同樣面對地詭的攻擊，就算再想救月吟昔也無能為力。

  這次是真的要死了。

  月吟昔捂著胸口艱難地看著一隻地詭奔來，伸出尖銳的爪子直直刺向她本就被抓了一爪子還在冒血的胸口。

  雲紋鎧的承受能力早就達到上限了，不出意外月吟昔應該只能感受到一瞬間極致的疼痛就可以直接一命嗚呼。

  「吼——」

  月吟昔都準備好不甘但平靜地接受死亡，但天意好像突然眷顧她，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聲再次打斷了撲上來的地詭。

  月吟昔胸口的共生石再次發出藍光，並驟然燙了一下。

  時間在這聲龍吟里變慢靜止，月吟昔身後或站著或坐著都已經準備好迎接死亡的每個人都看見一點點紅光在龍吟聲里閃爍，恰恰好把所有人包圍住，而撲上來的地詭都被那詭異的紅光定住，或在地上保持奔跑的姿勢，或在空中保持準備揮爪的姿勢

  月吟昔眼前離她只剩不到兩厘米的地詭也被定住了爪子，她若有所感，猛然仰頭看向依舊黑漆漆的天空。

  「吼——」

  龍吟聲再次傳來，被魔氣死死包圍的上空突然裂開一個缺口，照射進一縷微白的晨光，密集的紅色光點受到召喚般炸開，變成一朵朵血紅色的彼岸花，被定住的地詭無可奈何，沒有被定住的地詭低聲嗚咽著，一步步後退，那隻高階地詭都停下了嘶吼，渾身緊繃，像是在畏懼些什麼。

  奚夜溫凡等人紛紛朝對方看去，劫後餘生的喜悅和迷茫之外還有深深的不可思議。

  月吟昔終於站不住，單膝跪到焦黑的地上，捂著傷口的手不自覺握住了胸口正在微微發燙的共生石，眼底迅速漫上濕意。

  是他來了。

  「吼——」

  「吼——」

  「吟昔！」「錦瑟！」「奚夜——」「……」

  此起彼伏的龍吟聲參雜著一聲聲的呼喚，照進光的缺口出飛進來數道身影，首當其衝就是站在雪白的雪域飛霜龍背上白袍染灰的沐璃韻和站在荊棘印記龍上面色憔悴的嚴澤。

  原本後退低低嗚咽的地詭發出低沉又急切的嘶吼，終於確定得救了的眾人相互攙扶著站起來，眼裡的迷茫散去，定定看著像是救世主般衝過來的沐璃韻和嚴澤。

  月吟昔也仰頭看著，目光卻越過這兩個人，看向更遠處，幾乎只剩下一個紅點的牧臨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