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罪
2024-09-14 12:21:22
作者: 青鸞有音
死罪
「吟昔!」牧臨琛瞳孔一縮,手不自覺握緊,圓月的紅光突然盛大,像是要吞噬一切似的。刀疤臉的眼神突然渙散,撐著棍子直直單膝跪下去才堪堪忍住那一刻不受控制的心悸。
月吟昔悶哼一聲,向前一步穩住身形後轉身立刻又是一鞭子。
身前結起冰花,猛地碎開,連帶著一小部分皮肉,刀疤臉吐出一口血,惡狠狠地擡頭揮棍甩出一團火焰,月吟昔手腕一動,一鞭子馬上甩回來。
冰火相撞炸出一片水霧,月吟昔趁此空隙後退兩步轉身,腳用力下踩在沼澤上踩出冰層,使勁兒把牧臨琛拉了上來。
沼澤的禁錮解除了,可麻痹效果還在,特別是後面追加了一招,牧臨琛在被拉出來後晃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月吟昔身上:「你沒事吧?」
月吟昔沒有回答,而是第一時間轉身防備地看向後面的水霧。牧臨琛直接看到了月吟昔背後一道明顯黯淡的藍色痕跡,眼中閃過一絲暗色,輕聲道:「他們已經跑了。」
水霧漸漸散開,那兩人果然不見了蹤影,月吟昔這才放鬆下來,解除了龍武。
雲紋鎧擋住了火焰但棍子落下的力度太大,外面看只是衣服皺了一點,但裡面的皮膚大概已經青青紫紫的了。月吟昔苦著臉齜牙:「嘶,有事,疼死我了。」
牧臨琛也解除了龍武,聞言眸色更暗,卻斂眸將情緒壓了下去:「先忍忍,我扶你進城買藥。」
「你怎麼不乾脆背我得了。」月吟昔忍著痛直起身,隨口叭叭了一句。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牧臨琛無所謂地做出來背的姿勢。
「別,千萬別,」看牧臨琛不似開玩笑的動作,月吟昔連忙收回了自己的叭叭,「姑娘自己走,不敢勞牧公子大駕。」
牧臨琛緩和了眸色,繼續扶著月吟昔。
「哎,你說我們怎麼就這麼倒霉遇上打劫的,」月吟昔不爽地磨牙,「還那麼猥瑣,真是可惜了,沒打殘他們。」
「你打得過?」牧臨琛分出一點目光關注著月吟昔,放慢速度往前走,同時回想這座城的布局,搜索著最近的藥鋪和旅館。
「這不是還有你在嗎,」月吟昔一點不心虛,「我打不過你還打不過麼。」
牧臨琛眯了眯眼,沒有接話。
靈連的弱勢就在於攻擊力不強,就算是精神系,遇到那種心智堅定精神力高強的,也會受到極大的限制。而那兩個人,顯然精神力不弱。
躲在城門陰影處看了好半天打架的青年在自我糾結了好幾十秒之後,終於決定探出頭叫住兩位「英雄」:「兩位少俠,你們是要找藥鋪嗎?」
面前的青年人一襲白衫,略清秀的臉微紅,眼裡全是激動。
月吟昔與牧臨琛對視一眼,頭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
「原來你家是開藥鋪的啊。」月吟昔緩緩坐到椅子上。
「是啊,」青年拉開藥櫃的柜子,翻著瓶瓶罐罐,「因為只會製藥看病,一點都沒辦法那兩個人,今天看他們落敗,可真是解氣。」
青年叫方楠,是這座風吟城的醫師,今天中午那兩個強盜又出現在風吟城外圍,城民是能避就避了,他擔心在護城軍來之前會有人倒霉被倆強盜盯上,就一直徘徊在城門口不遠處,也好時刻準備戰後助援。
翻來翻去找出幾瓶看起來特別高大上的,方楠獻寶似的將其遞給月吟昔:「月女俠,這個見效快藥效好,你收著。」
「謝謝,」月吟昔接過藥,「這個多少?」
「不用的不用的,」方楠撓頭笑道,「二位今天傷了那兩強盜,可是為了我們風吟城大半人解氣呢,這個藥也不貴,送姑娘了。」
「如你所說,那兩個人這麼囂張,你們城主難道不管嗎?」牧臨琛落在月吟昔身上的目光微微錯開。
「唉,管不著啊,我們風吟緊挨著潛龍城,那兩人聽到風吹草動就逃向潛龍城,你們也知道,我們驚龍城的士兵不能無故越境。」方楠攤手。
「可以聯合潛龍城一起圍剿啊。」月吟昔翻著藥瓶,聞言發表了一下意見,然後收貨了兩道略帶驚奇的目光。
當然不是覺得她聰明絕頂。
方楠心直口快,也沒有多想什麼,直接反駁了一句:「怎麼可能啊,為了那兩個人還特意上報潮汐牧族定罪,先不說會被其他兩城嘲笑無能,牧族也不見得管得過來這種瑣事兒啊。」
月吟昔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方楠卻沒有注意到,繼續說著:「更何況,就算牧族管了,通緝令下了,現下我們城主也不一定有功夫管這事兒了,對了,二位是從潛龍城來的吧,要去哪裡啊。」
「啊,倚龍城。」月吟昔一邊想著潮汐牧族和通緝令一邊回答。
方楠肉眼可見地愣住,好一會兒才試探地問:「倚龍城最近可不太平,二位不知道?還是說二位住在倚龍城?」
牧臨琛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思緒,倒是月吟昔好奇地問了一句:「怎麼說?」
方楠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你們從潛龍城來,應該還不知道,前幾天我們城和倚龍城交界的那座詭森發生了一起地詭傷人事件,好像還挺大的,聽說前天靈雪夫人和倚龍城三大世家的家主來我們主城開了場密會,不過臨走的時候,就昨天吧,好像倚龍城三位家主吵了起來……」
「我們倚龍城城主之位已經空了十四年,難道這屆逐鋒大會還要繼續空下去嗎!蘭馨,你到底要不要一起去請城主令!」榮恭拍桌而起。
「我說了,城主令早就被取下了,城主之位有人了榮恭你聽不懂嗎!」蘭馨怒道。
「除了你們蘭家,我們都沒有接到城主令,誰知道是不是真的,你是怕定了城主之後你們蘭家的話語權被削弱吧。」
「榮恭!你什麼意思!我蘭馨是在乎這些的人嗎!這十多年城中大事我有強勢過嗎!」蘭馨氣得臉都紅了,也拍桌站了起來。
「好了,消停一點,」月初泓揉著太陽穴顯然也有幾分怒火,但控制得很好,「這麼大人了,被其他城的人看笑話。」
榮恭哼了一聲,倒是斂了音量:「我們倚龍城連著兩屆大會沒有城主坐陣,現下又發生了那樣的事,城中人心惶惶,卻連一個出席密會的人都沒有,每次都三家人一起出席……哼,乾脆月初泓你去接城主令算了。」
「倚龍城雖然城風開放,但規矩不能破,三大世家不可登城主之位!」月初泓歷聲回了榮恭一句,轉頭看向蘭馨,「城主令當真出現過?」
「嗯,」蘭馨坐下,皺起眉,「月前有個戴面具的年輕人夜闖我蘭府,出示城主令與我戰了一場,險勝我一招,然後就離開了。我隨後去城主府試探了一下,沉溯那隻老狐貍暗地裡警告我不要多嘴,我這才沒有講。」
「既然有人奪下城主令,那為什麼不按規矩挑戰三家強者,只挑戰了你們蘭家是什麼意思。」榮恭粗聲道。
「我怎麼知道,我從頭到尾連城主的面都沒有見過。」蘭馨也沒好氣。
「沒見過?那個戴面具的年輕人不是?」月初泓問。
「那個年輕人是個靈連,怎麼可能挑戰得過城主令?」蘭馨搖頭。
「怎麼可能,按理說城主令應該只認城主的……」月初泓皺眉低語。
「管他怎麼,我就想知道下屆逐鋒大會前那個什勞子城主出不出現,不要占著……」
「榮恭你冷靜點,這事兒回去再說,到時候如果真的……我們再去考慮請城主令。」
「都說了城主令有人取走了你們怎麼就……」
……
月上柳梢,已然是半夜,躺在床上假寐的牧臨琛猛地睜眼,看著外面深沉的夜,抿著嘴坐起來:「她睡著了嗎?」
「嗯,」恂斐用氣音回答,「你要回倚龍城?」
牧臨琛搖頭,將身後的帽子拉倒頭上,散步似的走到了窗前,黑暗中,他身上似有若無地閃過一絲紅光:「去辦另一件事。」
恂斐眯著眼想了一會兒,瞭然地點頭:「那我不跟了,你早去早回。」
「嗯。」牧臨琛單手撐著窗台,縱身躍了出去。
……
「呸,什麼玩意兒,兩個兔崽子,越想越氣,等老子傷好了,就算要被潮汐牧族發現老子也非要叫人來弄死那兩個兔崽子。」刀疤臉拿著藥罵罵咧咧,不小心下手重了,傷口又陣陣痛起來,表情更加兇惡扭曲。
「弄什麼死,留著,這口氣我非要好好……」
同伴突然禁聲,刀疤臉微微皺眉,多年養成的警覺促使他的第一反應不是詢問,而是停下手上的動作迅速轉頭。
夜色依舊深濃,襯得月光慘白,只是慘白的月光下,不知是何時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紅光,散落四周,隱隱透出一股不詳的意味。
「忘川河。」
「黃泉路。」
紅光隨著暗夜中飄渺遼遠的聲音一點點凝聚,綻開一朵又一朵血紅色的彼岸花。
「誰!不要裝神弄鬼……給我出來!」刀疤臉瞳孔劇縮,和猥瑣男緊緊靠在一起,手上顯現紅色長棍,渾身繃緊,聲音泄露幾分顫抖。
那兩句話,那兩句話是……
「遺骨鄉。」
像是終了的審判,黑夜中落下了第三句話,血紅的彼岸花在夜色中熠熠生輝,蔓延著向月亮鋪起一條血路。
兩個人皆是腳下一軟,跌坐在地。
慘白的月亮與血色長路的交接處突然出現一個修長的身影,踏著彼岸花一步一步走下,長長的鐮刀折射出瘮人的銀光,聲音宛若死神的低語:「彼岸花開處,是汝魂歸途。」
密密麻麻的恐懼自四面八方襲來,四周一朵朵妖冶的彼岸花像是催命的惡鬼般閃著不祥的紅光,兩人頓時面如紙色,分不清是哪個人在紅光中低喃了一句「沂古忘川。」
長長的花階仿佛蔓延至天際,卻在短短几十秒便被走完,那人的腳剛一觸地,拼成長階的彼岸花便瞬時散開,在月光下散成一片一片悄然落下,柔柔的輕撫過二人的身體,留下一個又一個紅色的印記。
那人的鐮刀劃開黑夜,泛著寒光的刀刃直直指著兩人,他們身上的紅色印記就像受到召喚般越發鮮艷,幾乎要像血一樣滲出來。
「死罪。」那人低語了一句,冰冷的語氣里好似有半分驚訝。
「你,到底是,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