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

2024-09-14 12:18:04 作者: 玉關遙

  崩塌

  既然制定好了計劃,顧言便一直找著機會。

  終於,在飯後不久,顧言找到藉口:「顏孤,我瞧見這附近風景不錯,我們出去轉轉?」

  顏孤並未多想,念著:「顧兄你遠道而來,多轉轉也是好。」

  「六娘,我們出去一會!」

  

  他向六娘喊著。

  六娘點頭,溫柔說:「注意安全。」

  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屋子中只留下樓卿和六娘二人。

  這是與六娘相處的絕佳機會。

  「你與顏公子一直生活在這裡?」

  六娘道:「對啊,我們從未離開過這裡,這裡就是我們的小家。」

  說著,六娘臉上浮現笑意,連帶著擺弄手中針線的動作都快了幾分。

  樓卿靠著門框,看著六娘在布上縫著鴛鴦:「最近紫藤花瓣落的挺多。」

  六娘縫著針線,道:「許是時節到了。」

  「我同阿言來到此處是見著林子外的紫藤樹,漂亮的很。」

  六娘:「你說笑了,此處可沒什麼紫藤樹。」

  樓卿一笑,一陣風從六娘臉上拂過,手中鏽著鴛鴦的布落在地上,正打算去撿卻被另一個人搶先撿起。

  「真漂亮。」

  樓卿捏著布,仔細端詳。

  六娘臉色一變,只道:「還給我。」

  「我若不還你又能怎樣?」樓卿打趣她,「你既沒離開過此處,又怎知外面沒有紫藤樹?」

  「我……」六娘聲音顫抖。

  樓卿嗤笑一聲,反手將布揉成一團,一雙上挑的眼看著六娘。

  「還要同我演嗎?」樓卿道,「我可沒什麼耐心同你慢慢玩過家家的遊戲。」

  六娘眼神躲閃,卻很快恢復正常,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樓卿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手中盼鄔已然出現,劍未出鞘,樓卿道:「那來玩吧。」

  樓卿微微眯眼,聲音含笑:「六娘。」

  ……

  「顧兄,此處風景不錯吧?」

  顏孤站上凸起的岩石,眺望遠方。

  顧言回應:「嗯。」

  聽了會風聲,顧言突然開口:「顏孤,你和六娘……」

  顏孤早有預料他要問什麼,此時悵然一笑:「六娘是我的妻,正如我之前所說,她救了我。」

  顏孤回憶著往事,眼神都透著一絲迷離。

  「六娘救了我,當時我還是顏府少爺,她不害怕世俗的目光同我回了府,我答應六娘,等我以後功成名就救娶她。」

  「她同意了。」

  「我當時說,『你等我好嗎?』」

  ……

  「你等我好嗎?」

  夜色撩人,顏孤拽著少女的手,月光下,少女露出的指尖宛若白雪。

  顏孤將她擁進懷裡。

  「好不好,等我功成名就,等我一下。」

  少女回抱著顏孤,舉手投足間透著青澀。

  「好。」

  於是,世人皆知顏府公子回歸府邸,不久後顏府復生一般蒸蒸日上。

  有人曾見過顏公子,舉手投足間滿是貴氣。

  顏公子不喜別人近身,除了身邊常年跟著的侍女。

  世人都說那女子生得美艷,能跟在顏孤身邊是她的福氣。

  更有甚者傳言說,她是未來的顏夫人。

  直到那夜。

  「你是妖?」

  月圓之夜,顏孤發現了她的秘密。

  少女驚慌失措的轉過頭,妖化的臉上卻滿是無措。

  「顏公子,我……」

  顏孤卻上前將她一把抱住。

  「我就說為什麼你一來我家運氣便變好了,原來是這個緣故。」顏孤興奮道。

  少女怔怔半晌,道:「你不怕我?」

  顏孤道:「你在說什麼傻話?我怎麼可能因為你是妖我便討厭你了?」

  「不管你是什麼,我肯定都喜歡你啊。」

  那夜,少女信了。

  少女懸著的心如同石頭一般墜下,她心想。

  我怕是再也離不開你了。

  「人如果從誕生以來便是一個人的,那他自然不會覺得孤獨,可有一天,他突然遇到一個對自己好的人。」

  「於是,便再也放不下了。」

  樓卿居高臨下的睨著倒在血泊中的人。

  「然後呢?」

  六娘滿口是血,身上全是劍痕,此時卻渾然不覺,掙扎著起身拽住樓卿衣角,眼睛越發有神采。

  「然後,然後……」六娘回憶著,臉上表情突然兇惡,她幾乎瘋魔的朝樓卿控訴。

  「他背叛了我!」

  那年,顏孤遠出,也是少女唯一一次沒有陪伴身側。

  因為少女生病了。

  顏孤聽說一種藥材可以治療少女,於是快馬加鞭前往。

  少女堅信,自己的顏公子很快就能回來。

  可一連好幾天,顏孤都沒有回來。

  「我還記得,那是冬天。」

  雪下的很大,自己因為待在顏孤身邊,替他招來好運,因此受到天譴,重病纏身。

  那天,雪下的很大,鋪天蓋地的雪很冷,可少女的心是熱的。

  人們都說妖冷血無情,可少女的手輕輕放在心口,感受裡面的心臟跳動。

  她想,至少她是熱的。

  終於,顏孤回來了,可屬於她的「顏公子」卻沒有回來。

  顏孤要娶妻了,對方是與他門當戶對的小姐。

  少女曾聽到侍女們議論:「那位許小姐,可是顏公子從小就認識。」

  「這次遇上,顏府可真要辦喜事了。」

  少女不信,於是強闖進顏孤房間,質問他。

  「那個女人是誰?」

  少女的心臟砰砰亂跳,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質問他,但覺得自己應該要來質問他。

  「我要娶她。」

  那日,少女死了。

  於是,八擡大轎,明媒正娶。

  ……

  「八擡大轎,明媒正娶。」

  顏孤眼中浮現喜色,對顧言說:「成婚那日,六娘很是歡喜。」

  「歡喜的,不像是她。」

  顧言看著天空塌陷,道:「那你們真是幸福。」

  「那是自然。」

  ……

  六娘挪動身體,艱難的伸出折斷了的手臂,抓住了沾滿灰塵鴛鴦刺繡。

  「那你真是悲哀。」樓卿一劍刺進六娘手背。

  六娘痛的渾身痙攣,卻還是擡起頭,對樓卿道:「但是我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個太陽呢?」

  這是屬於我的,唯一的太陽。

  「所以,我想了一個辦法。」

  六娘的臉上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姿色,此時笑起來只覺得滲人。

  樓卿問:「什麼?」

  「你知道的。」

  說完這句,四周都開始模糊。

  樓卿知道,六娘快死了,夢境自然也會消散。

  自然,他們也會出去了。

  樓卿垂了眼,他看見六娘指尖微動,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

  於是,樓卿彎下了腰,六娘湊到他的耳邊,說:「我好難過,得到的最終都會失去啊……」

  樓卿莫名覺得這句話耳熟,還要追問:「什麼——」

  領口突然被大力猛拽,六娘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臉上是驚悚的笑。

  「我說,現在該你了!」

  盼鄔一斬,樓卿閃身砍下六娘一隻手,鮮血濺了樓卿滿臉,驚魂未定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六娘。

  突然地上一陣晃動,樓卿擡頭一看,夢境塌陷的更加厲害。

  卻哪裡似乎不太對勁。

  房屋已經開始倒塌,樓卿躲過碎石,飛身上前拽住六娘後發。

  「你做了什麼!」

  六娘笑的癲狂,如此也只是失笑:「該你了啊。」

  她舉起僅剩的另一隻手,攢著最後一絲力氣,道:「到你的夢了!」

  地面終於凹陷,樓卿咒罵一聲,身體卻掉下去,顧不得六娘了,樓卿拔出盼鄔劃住地面,卻還是向地底滑去。

  強光刺眼,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樓卿聽見六娘輕飄飄說了一句。

  「我才不叫六娘,我叫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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