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誡

2024-09-14 12:17:43 作者: 玉關遙

  勸誡

  煙塵瀰漫,號角齊鳴。

  軍營之中,顧言正聚精會神地審視著眼前的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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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是一片沉靜,只有微弱的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的影子在牆上輕輕搖曳。

  「殿下,我軍已攻破敵陣,可繼續深入。」

  顧言擡頭看著眼前來人,道:「是嗎?」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左手不自覺地敲打著桌面,似乎在節奏地提示著他的思路。

  黎清寒道:「若強攻確實可以進入汴都,只是……」他心中憂慮,聲音略顯沙啞。

  顧言察覺他的猶豫,道:「如何?」

  「主將是……」黎清寒猶豫再三,最終鬆口,「季燕銘。」

  「我知。」顧言眼皮都沒擡一下。

  黎清寒不好多嘴,只得閉上嘴。

  忽然帘子一掀,一身甲冑裹著血氣的人就走了進來,帶了些風中寒氣,他摘了頭盔,露出那雙劍眉鳳目。

  墨寒一進門就撒了氣,也不管幹不乾淨,隨手拉了凳子坐下,道:「今日戰事順利,你不表示表示?」

  顧言:「表示什麼?」

  墨寒翹起腿,嘴角帶著壞笑:「比如說,把你的王位讓我坐兩天。」

  顧言一笑,神色間帶著一絲陰鬱。

  越不給他臉,他越要往上湊,墨寒賤兮兮的說:「真希望你被偷襲死掉。」

  這般說話,黎清寒終於忍無可忍,一翻白眼,道:「某些人真是不要臉。」

  墨寒似乎聽不懂,還在自言自語:「你說,那大北怎麼還沒有派人來刺殺你。」餘光偶然瞥見桌上蘋果,拿起來就咬一口,道:「我瞧這打仗跟玩的一樣。」

  「那是人家放水。」顧言道。

  墨寒不信,懟他:「你這麼厲害怎麼不說對方喜歡你,呵。」他冷笑一聲,似笑非笑又道:「那~是~人~家~放~水~切。」

  顧言嘆氣:「隨便你,他就是喜歡我。」

  墨寒自動忽略顧言的話,將手中蘋果咬了幾口扔掉,提劍出門。

  「走了。」打聲招呼,沒走兩步,墨寒又談出頭來,問:「晚上可不可以點篝火?」

  顧言被氣笑了,道:「怎麼不把你點了?」

  「因為我不想。」墨寒給他一個壞笑,又道,「不給點就不點嘛,罵人作甚?」

  簡直沒眼看,顧言恨不得他馬上消失。

  「滾滾滾!」

  墨寒很識時務,立馬應下:「好嘞。」

  掀簾而去。

  看著地上亂扔的垃圾,顧言不知道說什麼好。

  嘆口氣,顧言扶著太陽穴,道:「黎清寒,有空找人掃走。」

  黎清寒點頭,離開了。

  又只剩他一個人,顧言始終不明白樓卿做這事的意義。若言戰爭,倒不如說是一場兒戲。

  一路走來,幾乎是順利的不得了。感覺大北的兵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遞到顧言面前。

  顧言嘆氣,也不知這人到底怎麼想的。

  樓卿這人說來性格多變,手段高深莫測。顧言早有耳聞如今大北表面上是由年輕的皇帝歷千洵執政,然而,實則操縱全局之人,眾人心中早已明了。

  樓卿曾提出打一場,然而如今戰事卻如兒戲般輕易。

  顧言扶額嘆息,心中滿是煩躁之情。

  外邊號角聲再次響起,顧言緩緩閉上了雙眼。

  是時候了。

  ……

  「將軍,糧食不夠了!」

  季燕銘看著自己面黃肌瘦的將士們,嘆口氣:「聖上那邊……」

  話沒說完,季燕銘也說不完,只見下屬擡起頭,深深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季燕銘道:「還剩多少?」

  「撐不過三天。」

  三天。

  季燕銘頓覺頭痛,城中早已人心渙散,看著烏泱泱的軍隊,季燕銘咬了咬牙。

  「先,先吃著吧。」季燕銘抹了把汗水,「其他的我會想辦法。」

  「是。」那人退下了。

  很累,比以往的時候,都還要累。

  季燕銘回了房,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個好覺了。

  正喝口水,忽聽見身後一聲脆響。

  「誰?」季燕銘頓時回頭,卻被來人捂住嘴巴按倒。

  季燕銘剛要拔劍,耳邊就落了一句。

  「是我。」

  聲音低沉,說不上多親切,可季燕銘卻心頭一顫。

  看著許久未見的人,這人似乎瘦了。

  黎清寒見他不再掙扎,認出他來,便拿開了手。

  喉結滾動,季燕銘口乾舌燥,輕輕舔了舔。

  「你……」

  黎清寒道:「我來勸你。」

  剛剛還有些迷糊的季燕銘突然清醒,反問:「什麼?」

  黎清寒扯了面紗,露出容顏,道:「我說,你別打了,必輸。」

  季燕銘不願直視他的眼,側臉道:「你無需多言。」

  黎清寒知他固執,卻仍忍不住憤怒,黎清寒揪起他的衣領,道:「你可知我為何來這?如今朝廷局勢,你難道一無所知?他早已不顧你們,你不過是枚棄子罷了!」

  季燕銘垂下眼帘,他明白的。

  這場戰爭,從一開始,便已註定結局。

  似乎從一開始,自己便錯了,無論為誰效力,自己似乎,都是個笑話。

  忽然臉上一熱,季燕銘愣神,擡眼間才看到身上那人晶瑩的眼。

  覆上去,季燕銘嗓子一啞:「怎麼哭了?」

  還要說話,黎清寒卻突然把他抱住,季燕銘知道,他在抖。所以季燕銘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聲音似是安撫,又似其他,季燕銘說不清。

  「哭什麼?」

  黎清寒強忍著哭腔,雖不明顯,卻讓季燕銘察覺出一絲難過。

  他說:「我們走吧。」

  我不想讓你死。

  「好」字幾乎衝口而出,季燕銘卻終未說出口。他撫摸著對方的脊背,口中卻說:「我不能。」

  「即使死,我也是馬革裹屍,葬入祖墳。」季燕銘閉上眼,「而不是臨陣脫逃,淪為喪家之犬。」

  這句話幾乎擺明了自己的立場,季燕銘明顯感覺到懷中人的僵硬。

  下一瞬,脖間刺痛,血腥味瀰漫在鼻間,季燕銘卻覺得好生痛快。

  黎清寒咬著他,道:「傻子。」

  「我說過的,我本身就很傻。」

  黎清寒氣笑了,他推開季燕銘,恨不得在他臉上扇上兩巴掌。可看著那雙毫無防備的眼睛,卻又什麼火都發不出來了。

  說服不通,黎清寒知道再怎麼勸也沒用,只得擦了擦臉。

  季燕銘道:「你此次潛進來,顧言那邊怎麼辦?」

  「偷得浮生半日閒。」黎清寒起身,「他並未察覺。」

  季燕銘捂著脖子,道:「值得嗎?」

  為了來勸一個勸不動的人。

  黎清寒眨眨眼:「是啊,我也覺得不值得了,忙裡偷閒來見某個人,什麼用也沒有,上趕著找死。」

  季燕銘不知道怎麼說,卻聽見黎清寒嘟囔一句。

  「白哭一次了。」

  覺得好笑,季燕銘將人拉進懷裡,道:「那是我的錯了。」用手輕撫黎清寒睫毛,很癢。

  「本來就是你的錯。」

  靜了一會,黎清寒道:「我要走了。」

  季燕銘「嗯」了一聲。

  鬆開人,他替黎清寒戴上兜帽。

  「一路順風。」

  黎清明想罵他,卻罵不出來,只「哼」一聲走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他道。

  季燕銘一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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