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璽

2024-09-14 12:17:42 作者: 玉關遙

  國璽

  看著面前的兄長,他雖身著華服,但眉宇間卻難掩疲憊之色。

  走上前,顧言甲冑未卸,透著寒氣。

  

  顧澤沖他一笑,晃著手中酒杯,說道:「不喝麼?那真是可惜了。」說著,他遺憾的看著酒杯,自言自語:「這可是我上好的酒。」

  顧言道:「你要做甚?」

  喝著酒,顧澤道:「這句話不應該我問你嗎?你要做什麼呢?小言?」

  顧澤靜靜的看著他,道:「殺了我麼?」

  顧言不語,淡淡道:「你自知會輸?」

  酒香慢慢四散,顧澤也慢慢直腰,看著顧言,眯眼:「怎麼這麼問?」顧澤挑眉,看著顧言只淡淡的笑。

  顧言不答,只是緩緩坐下,倒了杯酒送到顧澤手間:「你是我哥哥,小時候待我親善,這點我沒忘記。」

  說完又自斟一杯,舉高:「所以你別礙我。」

  「即便我之前與你做對,在汴都差點把你殺了?」

  「即便。」

  「如果我不呢?」

  「那你只好一死,死後鞭屍三日,供全城人取樂,不進陵園。」

  顧言指尖敲擊的桌板,替他將酒滿上:「你知道的,我做的出來。」

  顧澤沉默,一口將杯酒飲盡。

  良久,顧澤才道:「你厲害。」

  「多謝。」

  「我只是不明白,無論是論及武藝還是詩韻,我皆勝你一籌。至於智謀,我倆也不過伯仲之間,然而為何每次爭鬥,勝的總是你?」他稍作停頓,繼而又說道。

  「因為我真誠。」顧言笑容滿面,「你的人,或是敬你畏你,心中卻暗藏背叛之意。而我的人,卻是愛我恨我,願與我共生死。」

  顧澤再次沉默,這一次沉默了許久。

  顧言仰首,亦是一口將杯中之酒飲盡,隨即起身,又拿起酒壺,向著顧澤一舉:「為何不再喝了?」

  「無心。」隔了許久,顧澤方才答道,「這一切已然無關緊要。以你今日之膽識智謀,勝負早已不再重要。」

  「那就讓我們共飲此杯。」顧言將杯高舉,「你既輸的心服口服,就告訴我父親在哪?咱們兄弟好聚好散。」

  之前顧言並未直接來找顧澤,反倒是先去見了靈隋王。入了寢殿卻未看見人影,這才來見他。

  顧澤應聲舉杯,然而動作卻是極緩,仿佛這一杯水酒有千斤之重。

  「他死了。」

  他將酒舉到唇邊,一飲而盡。

  「死了?」

  顧澤睜眼:「死了。」

  「國璽在哪?」

  顧澤苦笑:「你還真是,直入主題。」

  顧言還沒說話,顧澤就輕聲道:「我書房裡有個暗格,裡面便是,你去拿吧。」

  ……

  穿過幽靜的迴廊,來人輕輕推開門,步入了房間。

  腳下踩著古樸的地磚,指尖輕觸冰涼的窗欞,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墨香。

  來人按照指示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暗格,輕觸按鈕。

  顧澤房內,兩人對飲。

  顧澤起身,走到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擡頭問道:「你派人去了嗎?」

  「我現在正在等,只要國璽出現在我面前,你就可以安全無恙。」

  「不用等了。」

  「你說什麼?」

  「我說不用等了。」顧澤突然高聲說道,長發隨之飄起,他猛然捉住顧言的手腕。他的衣袖中突然滑出一柄短刀,銀光一閃。

  顧言立即推開他,拽住銀刀一擊,卻見銀刀在半空華光一閃,一個轉瞬就已割到顧澤喉間,在那上面劃下一道長痕。

  顧言道:「我不想的。」是你逼我的。

  「永遠都不用看見了,只要暗格一開,國璽立碎。」顧澤卻眼中一亮,嗓音邪魅,然而聲線卻是越來越低。

  鮮血立刻在地面開出一朵暗紅色的花。

  有那麼一瞬,顧言不能理解眼下狀況。

  那一瞬間的困惑之後,怒意如洪水般湧來,顧言緊緊抓住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以為我狠不下心或者不敢對你怎麼樣嗎?!」

  顧澤嘆了口氣,面色如常,只是伸手按住了傷口,說道:「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

  「什麼……?」

  顧澤擡頭,眸里刺出道銳光,手指逐漸無法遮掩傷口,血液從指縫中猛烈湧出。

  「罷了……」

  顧言怔住。

  「你儘管將我挫骨揚灰,棄於荒野。我知曉你的企圖,將來這天下都將成為我國領土,無論是天上的雲彩還是地上的草叢,都將成為我國所有,每一寸土地都將是我的祖墳!」

  話音剛落,鮮血已經將他徹底染紅。

  顧言將他抱在懷裡,垂眸低頭。

  「至於國璽……」顧澤停頓了一下,身體努力站正,另一隻手慢慢地撫平衣衫,目光卻逐漸迷離。

  「我騙你的……」顧澤已經沒了力氣,只堪堪靠在顧言耳邊,「你始終不信我。」

  這句說完之後他閉上眼,那一腔鮮血頓時委地,染紅他衣袍鞋襪。

  「我輸了,但我沒錯。」顧澤道,「我心甘情願。」

  高大的朱門無法阻擋門外如潮水般湧來的士兵。

  外城,內城……一道又一道防線被攻破,顧澤聽到那喧囂的殺伐聲越來越近,轉瞬間就已經出現在眼前。

  隔著一道又一道人牆,他隱約看到了顧言。

  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能看到其中的嘲諷。

  是時候了,結束這充滿仇恨和愛意的兄弟之情。

  所以,他放下了劍。

  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父親,說:「該走了。」

  一劍結束了他。

  顧言深吸一口氣,沉悶的氣息從胸腔到喉嚨,逐漸升起一股甜腥的味道。

  「國璽在……」顧澤對著顧言道。

  顧言雙眸一眯,卻目光清明。

  做完一切,顧澤弱弱的喚了一句。

  「小言……」

  昏暗的大殿裡迴蕩著這句呼喚,顧澤帶著笑,至死也沒有悲傷,但那聲音,卻逐漸低沉了下去。

  從此以後,不會再響起。

  他的小言啊,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從房中走出,墨寒恰好過來,看到他滿身是血,驚恐地問:「你怎麼了?」

  顧言沒有心情理他,之前被支走尋找國璽的人已經回來,正準備匯報,卻被顧言阻止。

  「怎麼了?」

  「沒什麼。」

  顧言走了幾步,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頭說:「別跟著我。」

  顧言離開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知不覺來到了溪邊。顧言蹲下洗了把臉,等平靜下來後才掏出了東西。

  小小的國璽晶瑩剔透,沒有任何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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