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世

  出世

  鶯巢燕壘內熱鬧非凡，狹窄的走廊閃爍著燈火，空氣中飄散著甜膩的香氣，映襯出一片窮奢極欲的環境。

  打雜的小妹穿過走廊，鴇母說要去給姑娘們燒水洗澡，好迎接客人。

  

  之前她撿到一串姑娘的琉璃耳串，很漂亮，她很喜歡。

  鴇母說要聽話才能有這樣美麗的東西。所以她現在更努力的幹活，她也想要那樣漂亮的珠串。

  推開柴門，很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走進屋內，伸出手中的煤油燈，想要看得清楚些。

  她記得之前來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娘，卻因為不聽話被鴇母關進了柴房。

  她聽見的時候，覺得很奇怪，明明聽話可以過的很好，為什麼還要不聽話呢？

  她在屋裡四處搜索那女娘的蹤影，奇怪，這是怎樣的氣味呢，仿佛是生鏽已久的刀刃。

  小妹走著走著，突然腳底一滑，「砰」一聲摔倒在地。她急忙扶起煤油燈，伸手卻觸到一手的滑膩。

  這是什麼東西？

  她將手舉起，借著微弱的火光，看清了手上的赤紅。

  「啊——」她驚恐的向後縮去，慌忙之中又打翻了那盞煤油燈，燈盞滾啊滾，最後撞到一個東西停了下來。

  小妹連忙去拿，浪費了好多燈油，鴇母知道了會生氣的！

  好不容易抓到了那盞煤油燈，火光照亮的事物卻讓她再度尖叫起來。

  她瞪大眼睛，雙手捧著沾滿赤紅的臉，手腳並用的朝門口爬去。

  煤油燈撞到了球狀的東西，那東西「咕嚕嚕」滾到了小妹腳邊。

  赫然是自己曾見過的漂亮女娘！

  「啊——」尖叫聲再度響起。

  沒人記得花皖沁這個名字，發現她之後，鴇母只是輕描淡寫的讓人收拾，姑娘們只是捂嘴驚奇。被扔到亂葬崗的時候，運屍的人只嘆息幾句：

  「可惜了，這麼好看一女娘。遭了什麼罪，弄得個頭首分離的下場。」

  名動京城的花家女，此後再無人問津。

  天空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雨點毫不留情的沖刷著那髒亂的身體。

  顧言看著，這才明白為什麼她的腦袋要靠頭髮縫上，原來竟是這般......

  柴房裡花皖沁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裡，他看見她怎麼爬到生鏽的殺豬刀旁，怎麼拿起那刀砍向自己脖頸。

  她力氣很小，便把刀用發繩拴在樑上。手一松，血光橫飛。

  她膽子從來都很小，可這次她終於勇敢了一回。

  顧言默默閉了眼，本以為事情即將落幕，夢境亦將畫上句號。

  可約定的銀鈴沒有響起，正當顧言疑惑的時候，眼前天旋地轉，場景竟然又開始變化。

  顧言跪倒在地，細細密密的痛感湧上心頭，全身的血肉如同被割裂一般，窒息感瞬間襲來。

  他強壓下心臟處源源不斷的疼痛，緩緩站起身來。

  自己時辰將至，身體在超負荷運轉，必須快點解決。

  他快速打量四周，瞥見花皖沁的身影。準確來說，是她的魂體。

  雖有一絲疑惑閃過，但他很快明了。

  七日到，還魂夜。

  她沿著昔日舊路，重回啟府。

  啟府依舊如故，顧言注視著花皖沁那空洞的眼眸，不知她重返之意何在？

  他聽見幽幽的靈音：

  「或許......他會有一絲後悔呢？」

  飄進書房，終於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可他懷中卻抱著另一個佳人。

  一股滔天的怒意洶湧襲來，花皖沁撕心裂肺的吼叫著，去抓撓那女人花容月貌的臉。

  可她是鬼魂，她什麼也碰不到。

  突然有下人走進來，那人稟報：「公子，大人請您過去。」

  從前亦如此，她不歡而哭鬧，啟君同總是微笑安撫，昔日誓言此刻仍在耳旁迴響。

  然而現在，懷中卻是另一個佳人。

  啟君同走了，花皖沁跟著他。

  她見他走進了房，啟明天看他來了，嚴肅地叫他坐下。

  她聽見兩人談話。

  「你終於把那女人弄走了？」

  「對，聽說前幾日死了。」

  「你終於明白我的苦衷了吧，愛情無非轉瞬即逝，唯有權利才是至高的。」

  啟明天抿了口茶，輕聲嘆息：「往日我叮囑你早點動手，可你總不肯。如今何嘗不是心狠手辣。」

  「就是可憐那麼一大家子，到死也不知道是我們幹的好事，還幻想著你是在拯救她們的千金小姐。」

  啟明天笑得令人髮指。

  「幸好戶部那姓魏的配合，要不然可沒我們現在這好日子。」

  這些話飄飄渺渺的飄入耳中。

  什麼......意思？

  花皖沁終於明白，什麼所謂的青梅竹馬？什麼所謂的此生一人？原來一切都是精心設計，只為了家族的榮華富貴！

  終於瘋魔。

  她跪倒在地，怨恨滿心。

  曾經她滿懷期待地踏入這裡，如今卻滿腔怨氣。

  曾經，她是柔情似水的女子，現在卻用盡了畢生的仇恨，聲嘶力竭的怒吼著，雙目赤紅，斷頸撕裂，留下一攤血水。

  她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哪裡對不起你？」

  「哈哈哈哈——我要讓你們不得好死，我詛咒你！！詛咒你！！！願你此後的人生在無盡折磨中度過，我會陪著你！陪著你的！！！我恨我恨吶！！！！！」

  霎時，雷光乍現。

  厲鬼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