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會

  燈會

  找到花皖沁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了。

  花家的正堂很大氣，華而不俗。

  

  琉璃瓦的重檐屋頂，檀木為梁，內刻花紋，比起現在的丞相府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眼前的花皖沁相貌艷麗，正準備牽起身邊那位年輕人的手臂，溫言道：「君同哥哥，待會兒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啟君同身著青衫，身姿英拔，比顧言看到的那個病弱公子沒有半點關係。

  瞥見花皖沁突然柔荑輕挽，啟君同不禁面色微變，急切中帶著幾分驚慌，忙不疊地道：「花小姐，這……」

  正上方，花父與花母目睹此幕，相視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女兒主動相邀，啟君同卻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花父忙出來打圓場，溫言笑道：「啟君同，事已至此，何必還羞澀呢？」

  啟君同聞言，頓時局促不安，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花皖沁羞得滿臉通紅，急匆匆地鬆開了啟君同的手，輕喚：「爹爹！」

  花父見自己女兒這幅模樣，臉上洋溢著笑，道：「見這天也黑了，好不容易來玩一次，就在這一起吃飯吧，你說好不好？」

  受此邀請，啟君同不便推辭，恭謹地一禮，答道：「伯父盛情，豈敢不從。」

  話畢，花母連忙安排人去收拾東西。

  顧言旁觀其樂融融的花家，心中暗忖：觀此二老，和藹可親，如此人家怎會涉嫌貪污？他們對啟君同的青睞，顯然溢於言表。

  顧言沉思間，花父忽然開口問：「君同這次來訪，是為了參加這次的推舉吧？」

  「正是，但小生才學疏淺，也不知能不能。」啟君同正說著，忽而覺得有些喪氣，語氣都沒了剛才的高興。

  花皖沁聞言，急忙安慰：「君同哥哥不要傷心，你那麼厲害一定可以的！」說著，還往啟君同碗中夾了菜，邊夾還邊介紹著每道菜的菜名。

  有花皖沁這麼一打岔，原本還有些寂靜的氣氛，頓時又輕鬆下來。

  啟君同飲了一口酒，豁然開朗，笑道：「不說這些，此杯，敬各位前輩。」

  眾人舉杯，閒話家常。

  啟母見差不多了，在桌下用手肘頂了頂啟父。

  啟父頓時會意，放下了手中筷子，樂呵呵笑道：「不說了正好，你鮮少來汴都，正趕上我們這晚上的燈會。反正閒著也沒事，不如你們兩個小孩多出去轉轉也好。」

  花皖沁整理好碗筷，輕輕將鬢髮繞於指尖，細聲細語道：「我隨君同哥哥心意，看他如何打算。」

  「既然能趕上燈會，那啟某自是不會缺席的。」啟君同看向花皖沁，說，「正好也能陪你。」

  聽到啟君同同意了，花皖沁眼中徒的亮了亮，滿心歡喜地追問：「真的嗎？」

  啟君同點點頭。

  花皖沁興奮地拍手叫好，雙手合十，喜道：「太好了！」

  見她這麼大反應，啟君同忍不住笑起來。

  花皖沁這才察覺自己過於失態，想起母親自幼教導她要做一個嫻靜的淑女，臉上頓時泛起一抹紅暈。

  她趕緊低頭，調整坐姿，低聲呢喃：「好了，別笑了。」

  她這副嬌羞的模樣，反而逗得父母也忍俊不禁。

  顧言看著這一幕。

  有趣。

  啟君同對花皖沁的寵愛，那深情幾乎要從眼中溢出。

  轉念又想起現實中那萬分恐懼的模樣，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他們收拾了東西，坐上轎子出了門，顧言不想再迷路，急忙跟了上去。

  ……

  夜幕徐徐降臨，天際星星漸次閃爍。星光點點，街邊的叫賣聲也隨之而起。

  啟君同輕扶剛下轎的姑娘，柔聲提醒：「小心腳下。」

  花轎中，花皖沁輕掀轎簾，牽著啟君同的手，道：「沒事的。」

  一下轎，花皖沁便興奮異常，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對啟君同道：「今年的燈會人真多啊！」

  「君同哥哥快點，我給你介紹介紹！」花皖沁迫不及待的拉著啟君同向人群走過去。

  啟君同有些無奈，但看著花皖沁高興的樣子也不忍心打擾，便由著她去了。

  此來汴都也不知此處夜景如何，顧言從沒出來轉過，更何況這幾天天天都被樓卿那人拉著做苦力。

  這會雖在夢中，跟著他們大街小巷的亂逛也是好的很。

  街道四處都是擺攤的小販，人來人往都可以聽見他們富含笑意的吆喝聲。

  熱鬧的叫賣聲里，藏著家庭的圓滿和幸福。

  「買糖葫蘆嘞，紅紅火火的糖葫蘆！」

  花皖沁被這叫賣聲吸引，擡頭望去，只見那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

  冰糖葫蘆的樣子很好看，一根細細的竹籤上串著七八個掛著糖漿的山楂，像一個個晶瑩的紅燈籠，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她目光停留良久，直至小販也注意到了這位衣著華貴的小姑娘。

  小販樂呵呵的笑著，對花皖沁說：「姑娘來一個唄，新鮮的很嘞！」

  花皖沁輕輕拉了拉啟君同的袖口，用細若蚊聲的響度說著：「君同哥哥......」

  一旁小販看到了花皖沁身後的啟君同，連忙賠笑到：「來嘛公子，既然你家女娘喜歡，就買一個唄！」

  啟君同看著面前害羞的姑娘，對糖葫蘆小販說：「好，來一串，多少錢？」

  「不過一文，實在便宜得很！」小販自豪地拍了拍胸膛，一邊說著，一邊挑了一串糖葫蘆遞給花皖沁，不忘叮囑：「小心拿著，別掉了。」

  花皖沁小心接過晶瑩剔透的糖葫蘆，眼神都亮了亮，甜甜說道：「謝謝！」

  花皖沁接過那晶瑩剔透的糖葫蘆，眼中閃過一絲喜悅，輕聲細語：「多謝。」

  「皖沁，好吃嗎？」

  這聲音有些低沉但尾音上揚，在這樣的環境裡，倒給人一種溫柔的安全感。

  花皖沁微微一顫，扭頭就對上了啟君同，鼻息相對，臉頰頓時泛紅，似是四周空氣都熱上了一熱。

  花皖沁盯著他對眼睛，那是一雙不同於常人的眼睛，漆黑但更偏向於灰色，花皖沁每次看著這雙眼都移不開眼。

  所以就在花皖沁再一次愣神的間隙，啟君同湊近了臉。

  緊張的情緒在花皖沁心中蔓延，她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隨著啟君同的靠近，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裙擺。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就可以了。

  但是啟君同「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對著臉紅的像蘋果的花皖沁說道：「皖沁，你臉紅了。」

  花皖沁猛地回神，急忙移開視線，嬌嗔道：「哪有！」

  言罷，她快步向前走去，啟君同看著她的背影，粉紅色的衣裙在風中飄揚，消瘦的細腰都可以輕鬆抱住。

  啟君同看著花皖沁拍了拍自己紅透了的臉，他笑起來，這笑聲無比爽朗，沒有絲毫雜質。

  顧言皺眉，這與現實中的那個啟君同出入太多了，都不得不讓顧言懷疑他現在的深情是裝的。

  但顧言只是猜測，他不敢想，這想法太恐怖了。

  ……

  於此同時，在外界，樓卿抱著入夢的顧言。

  溫和的靈力在顧言體中遊走，溫柔的撫摸著顧言的每一處靈脈。

  樓卿能感覺到，顧言的身體必有異樣。

  他將自己的靈力引入其中，化為人形，細微地檢查著他的脈絡。

  那些青藍色的脈絡在靈力流動時並無異常，甚至欣然接納樓卿的安慰，仿佛表達著喜悅之情。

  樓卿勾唇：「只有這個時候才會誠實一些。」

  不似以前。

  冰冷入骨。

  良久，樓卿突然撞上了一團小小的雲朵一樣的青藍色靈力。

  青藍色雲朵似乎有些傷心，將自己縮成了更小的一團。

  樓卿連忙撫摸上去，很軟，很舒服。

  「對不起啊，別生氣。」樓卿對它說。

  青藍色雲朵很快打起精神，蹭了蹭樓卿微涼的手心，樓卿輕聲笑笑，收回了手。

  青藍色雲朵朝著前方飄去，走了一半發現樓卿沒有跟上，連忙返回來蹭了蹭，示意他跟著自己走。

  樓卿感到詫異，卻沒有多想，跟著青藍色雲朵飄啊飄，直到青藍色雲朵停下來，又朝樓卿蹭了蹭，示意他看前面。

  白色雲朵繞開他，飄向前方的靈脈。這裡的靈脈似乎與其他地方不一樣，原本的青藍色已經有些發黑，還冒著絲絲黑霧，朝四處擴散開了。

  找到了！

  樓卿召喚出一把靈劍，朝那地方刺去。靈劍狠狠插上黑氣，黑氣似是吼叫一聲，聚集起來朝白色雲朵打去。

  靈劍白光四射，樓卿舉劍正面格擋，將黑氣斬成兩半。

  黑氣自知不敵，連忙逃竄，卻被靈劍擋住去路，進退兩難。

  樓卿發現，這黑氣飄飄散散，看似沒有實體，自己拿它沒辦法，但是每次它們聚攏，總是朝著其中一個匯集，散開也是由這一個開始。

  於是，在黑氣又一次四散逃離的時候，靈劍脫手。

  「盼鄔！」

  瞬間，靈劍猛的朝那一團擊去。果然，被擊中後，那黑氣發出一聲怪。

  果然，被擊中後，那黑氣發出一聲怪叫，被狠狠定住了。

  樓卿看著這黑氣的實體，狹長的眼眸泛著冷冽的光澤。

  西域異蠱。

  是誰種上的？竟然敢！

  狠狠將黑氣毀掉，想到這是在顧言體內，自己不能發火。

  樓卿閉上了眼，強壓住內心的惡念。

  幾息後，樓卿睜開了眼，他走向被黑氣侵蝕了的地方。

  蹲下身，撫摸上傷口，傳輸著自己的靈力，為顧言恢復著。

  良久，樓卿看著恢復如初的靈脈，如釋重負。

  幸好。

  他抽出自己意識，睜開了眼。

  看著懷中沉睡的顧言，慢慢撫摸著他的臉頰，眼中的一切偽裝似乎卸下。

  「叮咚」一聲細響，樓卿驟然回頭。

  只見著門口不知何時立著個黑影，他戴著面具，看不清臉。

  樓卿見怪不怪，沒說話，黑衣人走近，看了看懷中顧言，道：「快了，繼續吧。」

  他自顧自說著，「我該去告訴陛下了。」

  「還早，等天亮吧。」樓卿道。

  黑衣人背對著樓卿，半晌後踏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