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ter Cup(四)
2024-09-14 12:15:26
作者: 城喃
Winter Cup(四)
離開青峰和灰崎後,白鳥徑直去了海常的休息室。剛剛一起贏得勝利的少年結隊從休息室門口走出,每個人臉上都是剛結束比賽的如釋重負,黃瀨混在其中,看不出什麼異樣。
迎面撞見白鳥,「自家王牌的女友」和「明日對手隊伍的成員」的雙重身份讓海常的大家露出戲謔的笑容。
白鳥道:「我把涼太帶走一會兒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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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松似乎想到了什麼,但沒說出口;隊長沒拒絕,海常其他人更沒理由耽誤小情侶見面,全隊在要黃瀨小心誠凜的盤外招的起鬨聲中漸行漸遠,直到徹底消失在白鳥和黃瀨的視線中。
「沒事了,」白鳥伸出手扶住黃瀨,「靠在我身上吧。」
黃瀨微微一愣,無奈地笑,接近一米九的人無賴一樣掛在她身上,把半個身體的重量都放心地交給她。
白鳥撐得很穩。
灰崎的那一腳避開了裁判的眼神,但沒避開觀眾席上的白鳥。她知道灰崎睚眥必報,性格乖張,必然不可能留情,黃瀨傷得不輕,至少絕非他在隊伍里表現出來的那般輕鬆。
明日便要迎戰誠凜,白鳥能理解他為什麼選擇在隊友面前隱藏傷勢。她選擇不拆穿,但也不能任由黃瀨的腳自己疼下去。
她扶著黃瀨向前走,打算找個地方給他做檢查。中途遇到了穿著紅白隊服的洛山,除了一直在場上活躍的正選外,因為葬禮事宜幾日沒出現的赤司也在正中,似乎在交代什麼。洛山明日的對手是有綠間真太郎的秀德,赤司必須要歸隊了。
白鳥看到了他,赤司自然也注意到了白鳥和黃瀨。
遠遠互望了一眼,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白鳥和黃瀨轉彎向大門口走去。
這個過程很快,期間沒有一個人說過話,是普通朋友在各自忙碌時恰如其分的短暫致意。但黃瀨仍然察覺到怪異的氣氛,若非過程中他始終緊緊貼著白鳥,不然也感受不到她忽然緊繃起來的肌肉。
結合那句「征十郎」,黃瀨終於可以確定。
對於白鳥來說,赤司回來了。
黃瀨很快便顧不上這些和赤司有關的想法,他的心情轉為另外一種的一言難盡。
賽期體育館附近房間緊張,白鳥又必須要找個免於打擾的安靜環境為他檢查腳傷,最後竟然敲開了一間love hotel的門。
黃瀨坐在水床上,外褲被脫了,白鳥正半跪在他面前施針,而她身後,是張牙舞爪的紅色八爪椅,八爪椅旁邊的柜子上,大喇喇擺滿了刺激眼球的成人用具。
這個以白鳥為中心的構圖……實在是太刺激了一些。
黃瀨調整坐姿,用寬鬆的上衣遮擋可以預計的生理反應。
白鳥察覺到他視線,回頭看了眼八爪椅,粗粗研究了一下:「是要把腿搭在上面嗎?」
「啊……是。」
「如果被分得太開,會很危險吧。」
「好像是有安全鎖的,最多只能打開到160度。」
「是嗎,涼太很了解啊。經常來這種地方嗎?」
「額、」黃瀨噎住。
是在諷刺他嗎?但是語氣平靜得過分了,到底有沒有在介意啊?
因為他有很多通常來說會令現任介意的過去,於是他和白鳥之間,好像經常會發生這樣的對話,大多數情況下他會感到不知所措,在小心翼翼地察顏觀色後翻篇。
「小白鳥,」這一次,因為是真正的戀人關係了,黃瀨選擇直接詢問,「感到不高興了嗎?」
黃瀨不知道的是,他的問話堪堪挽救了他的腿免受傷害,白鳥醒悟似的收住了下針的力道,抿了抿唇:「沒有。我不會用我做不到的事情來要求你。」
聽懂了她話里的意思,黃瀨心情微妙。
赤司了話,雖然就算有一日,黃瀨發現他的房間藏著囚禁人的密室也不會感到稀奇,但他的確不會帶白鳥來這種地方。
黃瀨問:「是小青峰嗎?」
「是的。但是,」白鳥道,「什麼也沒做。」
沒想到青峰竟然走起純愛路線,黃瀨試圖追問細節,白鳥擡起頭望著水床發愣,那日青峰拋下她離開love hotel時說的話猶言在耳。
「我說過了不只是喜歡你的身體。」
「在瞧不起誰呢,白鳥。」
現在回想起來,是始終真誠無比的青峰的真心。而她好像總是這樣,一次又一次地辜負著青峰。
白鳥不想欺騙黃瀨,也做不到把青峰拿出來作為她新戀情的獻祭,於是索性沉默了。
黃瀨忽然感到意興闌珊。
白鳥行針後,和黃瀨在love hotel門口分開,一個回海常在東京的住所,另一個坐末班的電車回家。臨要分手時,黃瀨問她:「小白鳥有話要跟我說嗎?」
還真的有,白鳥其實能感覺到他情緒的起伏,囑咐道:「涼太,你不要多想,我現在在交往的人是你,以後也只會是你。今天早點休息。」
但不是黃瀨想聽到的。
他不想要這樣強行的強心針,他想要白鳥和以前一樣「坦誠」,她去了赤司身邊三日,回來以後對赤司的態度天翻地覆地改變,必然是發生了很多事情,但白鳥卻絕口不提。
黃瀨可以安慰自己,因為明天就是比賽日,白鳥不想讓他分心,也許只是想等比賽後再一起告訴他。
但也有可能的是,黃瀨不得不想到——他和白鳥之間的關係已經變了,不是套著限期戀愛外殼的朋友,而是戀人,更確切一點,是以絕交作為威脅而強行捆綁的戀人,所以白鳥也在斟酌挑選能對他說的話。
走到一半,黃瀨回頭,看白鳥前行的背影。
這樣忽然拉遠的距離感,真的是他在鎌倉海島上痛哭時想要的嗎?
白鳥前腳進家門,後腳接到了笠松的電話。她端詳著來電顯示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接通了。
笠松上來就問黃瀨的腳傷如何。
白鳥嘆氣,她帶著黃瀨避開海常就是為了幫他隱瞞,但笠松是個很好的隊長,果然還是瞞不住他。
「沒什麼大礙,靜養幾天就能好。只是……」
她沒說,但笠松也聽明白了,即使白鳥已經很努力地緩解黃瀨的狀況,但是下一場比賽,還是來得太急了。況且海常明天的對手是誠凜,火神會進入zone只是時間問題,屆時黃瀨勢必要使用perfect copy以應對;而海常後天的對手不是洛山就是秀德,比賽強度只會更大。
笠松沉吟片刻,問:「如果放棄後天的比賽呢?」
白鳥心裡一驚,知道海常是在用破釜沉舟的態度面對明日的誠凜。她肅然起敬的同時,卻更加無法開口為明日對手的王牌選手下審判。
笠松:「白鳥同學,請不要背負任何立場直言不諱吧。」
白鳥艱難道:「那我覺得……他至少要有一節的時間坐在場下。」
海常的隊長沉默了幾秒,道:「我知道了。謝謝。」
白鳥為黃瀨開出了四分之三場的診斷,不知道笠松是否還詢問了隊醫的意見,總之,海常最終選擇讓王牌在場下歇了半場。即使明知道這是三年級最後一場冬季杯,明知道讓黃瀨下場無異於放棄比賽,但海常還是選擇了最保守的方案,只為守住海常更遙遠的未來。
一個只有半個王牌的海常,雖然在火力全開的誠凜面前竭盡全力苦苦支撐,也曾經奮起直追以為摸到了希望,但仍然以落敗作為最終結局。
比賽後,黃瀨來祝賀,他笑著同火神和黑子說他「拼盡全力,沒有遺憾了」,卻避開了白鳥的眼神。
白鳥沒有同誠凜一起離開體育館,她找到了海常的休息室,但沒敲門,只在拐角的樓梯上坐下了。作為勝利隊伍的成員,此時此刻她無論以何種姿態現身都會變成一種炫耀。
海常的休息室靜得可怕,很久,白鳥才聽到武內教練的聲音,不甚清晰,似乎是在說球隊換屆的事情。而後,門推開,腳步聲,陸續有人走出來,除了必要的話外,沒任何人多嘴。
直到所有聲音都散去,白鳥才從樓梯間走出準備離開,然而她出來後才發現,海常休息室門口,本應空無一人的走廊,卻還站著一個人。
黃瀨的肩膀靠著牆壁,減輕身體對腳的壓力。
「……涼太?」
他不是應該已經隨海常的大部隊離開了嗎。
黃瀨:「我在等你。」
白鳥走過去,扶住他:「你知道我會過來?」
「不太確定。」
「要是我不來呢。」
黃瀨沒回話。
白鳥嘆息一聲:「我一直在拐彎的樓梯間裡,不確定你是不是想看到我。」
她來,或者不來,是黃瀨可以預估的兩個選項;但現在,白鳥又給了他第三類答案,她來了,卻選擇用無聲的方式陪伴。
超出預計的行為讓黃瀨感到莫名的動容,他好像忽然被很多情緒砸中了,又或者說他根本從落敗開始就從沒從這些情緒中走出。
黃瀨抱住白鳥,幾次想開口,都被洶湧而來的眼淚打斷,最後他屈服了,任由聲音帶著哭腔一起發出:「任何時候,都想要能看見你。」
黃瀨趴在白鳥的肩膀上痛哭,淚水打濕了她的肩頭。
「我真的,好喜歡海常啊。」
「嗯。」
「海常的每一個人我都很喜歡,笠松前輩,早川前輩,森山前輩,小堀前輩……我真的好想和大家一起贏得比賽啊!」
超人氣模特、籃球隊的王牌,身兼無數光芒的少年哭得像個孩子,抽噎著泣不成聲。白鳥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慢慢道:「我知道的,我知道哦,涼太想說的感覺,遇見海常的感覺……」
她想起誠凜,想起誠凜每一個人的臉龐,想起從春天到這個冬天的所有故事,想到他們經歷了那麼多後,終於在現在走到了離日本第一一步之遙的位置。
「太好了,」白鳥道,「得救了。」
太好了,得救了。
雖然從不曾真正覺得自己身處險境,但回首過去,才意識到劫後餘生。
那天,狼狽的黃瀨抱著白鳥說了很多話,那些話和他的痛苦,都一同被她好好地、溫柔地接住了。她說過的兩句話,黃瀨一直記著,即使在他終於帶領海常捧起冠軍獎盃後也經年不忘。
一直記得,一直記得,那時候她說——
「哲也和誠凜的大家讓我轉告,我們都覺得,海常的黃瀨涼太,是了不起的籃球選手。」
「涼太,肩負著海常的未來,繼續向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