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戰冬季杯（四）

  備戰冬季杯（四）

  「大概能理解小觀月為什麼突然也要來誠凜，」聽聞觀月的話後，黃瀨道，「好不容易遇到了可以體恤她辛苦的人了吧。」

  白鳥：「這樣，涼太很了解她啊。」

  單聽這句話，黃瀨聞到一絲醋意，他有意多看了一眼白鳥，但她神色平常，黃瀨最終只是自嘲地笑笑。

  「說起來，」黃瀨活動手腕，他剛剛混在誠凜的隊伍里打了兩節5v5，「上次接到小黑子的傳球，還是那天啊。」

  黃瀨笑：「現在回想，那天發生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誠凜和海常的練習賽，他此生第一次品嘗到真正意義上敗北的滋味，誤傷了黑子後陪他去醫院，在醫院的長椅上和第一次和白鳥接吻，之後又在公園和火神黑子一起打了比賽。永生難忘的日子。

  「今天接到小黑子的傳球，和以往的感覺不一樣了。」黃瀨望著自己的掌心，「『籃球不是一個人的遊戲』，這話小白鳥過去也說過，所以也是認同的吧。」

  「是的。」

  

  「既然這樣，小白鳥其實並沒有體驗過真正的籃球……對吧？」

  白鳥愣了一下，擡頭對上黃瀨的眼睛。

  ——「我知道前輩是故意說了那種話，讓我和那個人比賽的，前輩是在保護我，將來，我也會努力保護前輩的。」白鳥想起小泉臨走時，在她和黃瀨面前說的話。

  黃瀨彎起眼，對著白鳥輕輕一笑。

  十一月的第一件大事，是白鳥的生日。

  黃瀨和誠凜眾人要給白鳥辦生日party，因為臨近冬季杯預選賽，難得有機會讓大家放鬆，白鳥就沒有拒絕。地點定在她和火神的公寓，時間則在生日前的一個周末，除了誠凜的人，海常的隊員也都來了七七八八，降旗說既然大家都在，不如再打一場友誼賽，彌補夏天沒有在IH上會師的遺憾，但海常那邊拒絕了。

  復仇戰，他們想要再慎重一點，在正式賽場上心無旁騖、竭盡全力。

  此外受邀的還有桃井，她還意外帶來了綠間和高尾，說是在路上偶遇的。

  綠間給了白鳥一個塑料熊掛鏈，高尾笑嘻嘻解釋說這是天蠍座今日的lucky item。

  桃井帶來了一個蛋糕：「這種日子，當然要親手做一個蛋糕才能表達我對小白的心意……」她說到這裡，除了不明所以的海常外，所有人的表情都微妙地一變，看著蛋糕就像看著一顆定時炸.彈。

  「……但是阿大說，不要害小白在生日當天進ICU。」

  大家鬆了口氣。

  「阿大太過分了，說的是什麼話啊！難道我會害小白嗎？」桃井握拳，「我才不要聽他打擊我！」

  大家的心又提起來。

  桃井憤憤：「結果這傢伙竟然強行武力制止，不許我碰食材，把我從廚房裡趕出去了。」

  大家：「……」good job 青峰大輝！

  桃井繼續道：「但是當時，雞蛋什麼的、包括奶油都打發好了，如果停下來，也太浪費了。」

  被她一番話弄得七上八下，黑子終於代表大家站出來：「桃井同學，所以，這個蛋糕最後是？」

  桃井癟了下嘴：「是阿大做的。」

  青峰大輝和做蛋糕這種動作被詭異地捏在了一起。搭配太過奇怪，大家盯著蛋糕盒，一時之間甚至無法分辨「青峰做的蛋糕」和「桃井做的蛋糕」這兩個選項哪個更能接受一點，於是視線又慢慢挪到蛋糕的贈予對象身上。

  白鳥也有幾分怔忪，但很快定了定神，動手拆開包裝盒，巧克力蛋糕的賣相實在慘不忍睹，黑乎乎一團，如果不是桃井事先說了這是蛋糕，任誰也不會把這個東西往蛋糕上聯想。白鳥動手切了一小塊下來，在眾人憂心忡忡的眼神下嘗了一口。

  她愣了一下。

  桃井也很緊張：「小白，怎麼樣？」

  「……很正常。」白鳥道。

  就是因為是太正常的蛋糕味道，反而讓白鳥有點驚訝。

  她收到很多禮物，有意外之喜，也有的讓她感到苦惱尷尬。早早說好了要給她驚喜的黃瀨是最後一個送上禮物的，聚會即將結束，黃瀨用手機投屏，放了一個視頻。

  最先出現在屏幕上的是白鳥的外公。

  他是廣東人，在中醫學院做教授，退休後又返聘，仍然活躍在講堂上。白鳥和他大概一年能見上一次，每次見面他都要大擺課堂，講「醫學貴精，不精則害人匪細」，其實精神美國人白鳥不全能聽懂，但都很恭敬地聽著哄他開心。現在他錄視頻也喋喋不休，語速慢語調平，除了白鳥其他人都聽不懂中文，直聽得大家昏昏欲睡，過了十幾分鐘才終止在一句「祝阿凜生日快樂」上。

  外公之後，是一個又一個白鳥的親人，她的兩個舅舅和舅媽，表哥表姐，再是美國那邊的親戚，有她爸爸，甚至還有Alex。最後是宋教授。

  在場的大家聽不懂她的中國親人說了什麼，只能看見白鳥在聽完宋教授的祝語後不說話了，嘴巴緊緊抿著。大家頓時變得擔憂。

  為這個視頻奔走多日的黃瀨變得不安。

  「別擔心，是在祝我生日快樂。」白鳥看向周圍的人，視線最後越過人群，停在黃瀨身上，微微一笑，「只是，好像是她第一次祝我生日快樂，所以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太高興了才會這樣。」

  大家安靜了一瞬，下一刻，是此起彼伏的「生日快樂」。

  party結束後，男孩們相約去附近的公園打籃球，白鳥送桃井和麗子離開，桃井走了沒幾步後復返。

  她有很多話想對白鳥說，關於青峰，關於黃瀨，但是最終，桃井把那些話都咽了下去。

  「太好了。」她握著白鳥的手，很高興的樣子，「小白被溫柔地珍視了。太好了。」

  白鳥笑了：「是啊。」

  桃井徹底消失在視線里後，白鳥轉身匆匆按了電梯回家，在廚房水池前見到了黃瀨，她鬆了口氣，呼吸慢慢平復。

  黃瀨沒有和海常其他人一起去球場，留在了她家裡洗碗，白鳥擼起袖子要把他換下來，被黃瀨以「過生日就不要做家務」制止了。白鳥見水不斷濺到他的白襯衫上，給他找了件圍裙。

  黃瀨兩隻手是濕的，白鳥幫他穿，叫他低頭，他就乖乖把頭低下，一副溫馴的樣子。然而白鳥要他轉身時他卻不肯配合了，還張開懷抱阻攔白鳥繞到他身後，白鳥只好以擁抱的姿勢在他腰後系上帶子。

  好細。

  但是又很有力道，隔著薄薄的白色襯衫，能感受到他噴發的肌肉力量。

  「怎樣？」黃瀨得意地等待她對自己身材的評價。

  白鳥：「涼太的位置了話，果然還是要再多吃一些吧。」

  黃瀨立刻垮起個小狗批臉，他體重不夠這件事不管是教練還是笠松都和他談過很多次了，他也不是顧惜身材，實在是怎麼吃也吃不胖。

  「這種時候談這個，小白鳥太煞風景了。」

  白鳥笑：「玩笑而已。」

  她慢慢從黃瀨的懷裡退出來，在旁邊看他繼續洗碗，道：「我好像總在對你說謝謝。現在也還是要這樣。」

  黃瀨側過頭看她：「是開心的嗎？」

  白鳥重重點頭。

  「那就夠了。」

  「但是，」白鳥道，「我能為涼太做什麼呢。」

  「不是什麼事情都要去交換的。」黃瀨道，「因為小白鳥值得，高興的事，幸運的事，不需要做什麼，這些好事情也會落下來，只要你是白鳥凜就夠了。」

  白鳥只是笑，黃瀨知道她是不信的，她過往人生所有獲得的短暫善意都是她不斷付出代價才換回來的。

  黃瀨關掉水龍頭：「那麼。」他直起腰，擦乾手，低頭看白鳥，越發靠近她，直到可以互相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正式「交往」前還算有過一兩次接吻的經歷，交往後卻再沒有過了。他靠近後白鳥又變得習慣性僵直，黃瀨很耐心，吻遲遲沒有落下，給她充足的反應時間，白鳥慢慢放鬆下來，沒有躲。最後，黃瀨只在她鼻頭飛快地輕吻了一下。

  「之前相田前輩在這裡弄上了奶油，太可愛了，從聚會時就想這麼做了。」

  「但是奶油現在已經不在了。」

  他笑了笑：「所以，只是為我想親你找個藉口而已。」

  周末的生日聚會後不到一周，白鳥生日後的第二天，身在海常的黃瀨接到了白鳥的電話。

  「涼太，現在在哪？」

  「去食堂的路上，」她很少在這個時候來電，或者說她很少用電話這種突兀的方式聯絡他，除非有特殊情況，黃瀨問，「發生什麼了？」

  白鳥沉默了幾秒，道：「我想要現在能看到你。」

  黃瀨停住腳步。

  「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只是媽媽剛才發來了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掃描件……所以，我稍微有一點，其實也還好……」白鳥問，「現在去海常會打擾你嗎？」

  黃瀨屏住呼吸：「我們一起出發好嗎？在濱松町碰頭。」

  在聽到白鳥肯定的答覆後，黃瀨轉身向校門跑去，像陣風一樣把同學的詢問和保安的阻攔都拋在身後。

  東京和神奈川，誠凜和海常最近的站點分別出發，向著兩個相對的方向，在電車和軌道的摩擦中，通勤時間擁擠的人群里，逐漸靠近。

  白鳥在人群的推搡中跌跌撞撞地出了車門，周圍人影散亂，她四處環顧間，遠處有聲音傳來：「小白鳥！」

  她看過去，列車帶走一批人，方才還緊張忙碌的車站忽然又空了，露出黃瀨的身影，海常的灰色校服搭在手臂上，額間在十一月里有著薄薄的汗，看了她，如釋重負地笑了。

  白鳥的心忽然就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