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長夏天（七）

  悠長夏天（七）

  黃瀨的朋友喜屋武歷和他的妹妹喜屋武月日都是沖繩人，這幾年才搬來東京定居。他們課餘時間共同在一家地下滑板店幫工，說是幫工，大概也有點投資，類似於小老闆一樣。偶爾喜屋武月日也會接一些打耳洞、紋身之類的工作。

  黃瀨跟他們，包括和店長都顯然很熟了，一進來就如魚得水，借了歷的滑板在台階地形上很靈活地ollie。

  歷對白鳥道：「那傢伙很有天分的，我認識的人里，他的天賦能排到第二，」他的聲音逐漸不滿，「倒是給我珍惜自己的天賦啊，上手以後那麼快就厭倦，把滑板當成什麼了啊……」

  白鳥道：「涼太打籃球也很有天賦。」

  歷顯然對黃瀨很了解，包括他對籃球著迷的原因，道：「要是他能早點認識蘭加就好了。」

  「那位天賦第一？」

  歷很自豪的樣子：「當然。」

  「但是涼太已經先一步遇到青峰了。」

  歷看上去對她會知道青峰這個名字而感到驚訝，但也沒多說什麼，他把雙手放到腦後：「嘛嘛，命運什麼的，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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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鳥「嗯」了一聲，她是無神論者，自然也不信宿命論，但是滑板和籃球，蘭加和青峰，對於黃瀨來說，也許真的就是命運使然。

  後來黃瀨問白鳥想不想試試，她是第一次接觸滑板，歷怕她摔跤，喊妹妹拿她的長板過來。喜屋武月日還沒走幾步，聽到哥哥驚嘆一聲，回頭看，涼太哥帶來的新女伴已經在沒人幫扶的情況下穩穩地站在了板上，還能做簡單的蹬地滑行和剎車，看起來很有餘裕。

  白鳥解釋：「我是洛杉磯人，家在馬里布海灘附近，學過衝浪滑板。」算得上是陸地滑板運動的前身。

  「怪不得，」歷道，「我也玩過衝浪，但是，還是，」他笑，「最喜歡在陸地上飛起來的感覺。」

  月日和黃瀨對這個消息的反應要更激動一點，前者對衝浪的喜愛度要比哥哥高得多，和白鳥交流了好幾個相對專業的問題後就對她越發熱情，黃瀨則是第一次聽說白鳥會滑板，吵著嚷著要看，又說乾脆趁夏天去沖繩度假之類的話。

  喜屋武兄妹認識黃瀨有些年了，對他的性格還算了解，他這種性子過分活躍的人——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很容易聽風就是雨，周圍的人也不會把他的提議太當回事。但這位白鳥小姐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才回覆：「媽媽還沒有告訴我什麼時候去實驗室，暑假我恐怕不行了，也許寒假可以。」

  性格很好呢，涼太哥的新女伴，月日想到。

  脾氣好，長得好，最關鍵的是還會衝浪，月日對白鳥的好感度蹭蹭上漲，又想到黃瀨的一貫行徑，忽然為白鳥感到不值。

  月日想提醒白鳥，趁兩個人落單打耳洞的時候，旁敲側擊地問：「姐姐喜歡涼太哥哪裡呢？」

  白鳥談不上喜歡黃瀨，這問題讓她無從回答，但又不想說實話在黃瀨的朋友面前落了他面子，只好反問回去：「這麼問，是喜歡他嗎？」

  月日下意識矢口否認：「完全不！……只是小時候有一點，」她抿了下嘴，「畢竟，很好看啊。」

  白鳥點點頭：「確實。」

  「但是姐姐，」月日道，「如果只是喜歡臉了話……也不用太認真哦？」

  白鳥聽明白了月日的話裡有話，又想起歷對她認識青峰感到驚訝的表情。

  「月日。」白鳥問，「我不是涼太帶來的第一個女生，是嗎？」

  她問的那麼直接，喜屋武月日的臉漲紅了。

  「其實也沒有很多，」她囁嚅道，「只有幾個……畢竟，沒有耳洞的也是少數。」

  白鳥想到黃瀨那盒情侶款的耳釘，頓了一下，沖月日笑了笑：「別擔心，我不介意。我們打耳洞吧。」

  她看起來是真的從容和淡定，不是偽裝出來的若無其事。

  月日望著她的側臉，想，是太喜歡涼太哥了，所以不在乎他的過去，還是其實不怎麼喜歡，所以並不在意呢。

  黃瀨和白鳥走的時候，月日和白鳥已經互留了聯繫方式，還約好以後一定要找機會一起衝浪。白鳥給她備註了一個「月亮」的貼紙，因為不屬於羅馬音，在#那一欄里和桃井的那顆桃子，麗子的栗子一起挨著。

  她和黃瀨接下來的行程是去看復映的電影《蚯蚓人3》，路上黃瀨怨念地看著白鳥的通訊錄備註，給他的是毫無感情的「黃瀨涼太」。

  黃瀨：「我也要一個貼紙。」

  白鳥：「那是給可愛的女孩子用的。」

  黃瀨：「我也很可愛，而且，」他切換自稱，「我也可以是女孩子。」

  白鳥被他磨得沒辦法，選了個太陽花給他備註，黃瀨看了又不滿意，嫌棄太像菊花，他鬧著要換的時候，接到了經紀人小姐的電話，白鳥眼看著他表情越來越喪，掛斷後苦著臉對白鳥道：「電影票要改期到晚上了。」

  白鳥已經大概聽懂發生了什麼事。有男模臨時出了差錯，拍攝開了天窗，黃瀨剛發的動態定位在了附近，於是被果斷抓了壯丁。

  白鳥道：「沒關係，我和你一起去。」

  「誒？」

  「不是有那項嗎，list上，」她說，「陪你工作。」

  黃瀨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

  然後很快又黯掉。

  到了現場黃瀨才發現麻煩，是和他想像中既能炫耀漂亮貼心的女朋友又能向女朋友展示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完全相反的方向。因為是臨時救場，不是他常去的攝影棚，合作的團隊他也不熟悉，場面嘈雜不說，失聯男模導致拍攝延期，預訂了下一個時間段的女模已經就位，她的經紀人正在大發脾氣。

  但他到底還是要工作，只好暫時把白鳥安排在角落的摺疊椅上，等經紀人北野寧寧過來陪她。然而北野到了以後，卻沒在原位置找到白鳥，正好黃瀨的拍攝告一段落，他用身高優勢看到白鳥正跟一個中等身材的眼鏡西裝男講話，眼鏡男的旁邊還站了位嬌小的年輕女孩，黃瀨看她眼熟，慢慢想起，那是堀北麻衣。

  青峰大輝最喜歡的那個小麻衣。

  她旁邊的眼鏡男，應該就是她的經紀人。

  黃瀨走到的時候，白鳥正開口讓眼鏡男開價，她想要張小麻衣過不久將舉辦的寫真簽售握手會的內部票。

  眼鏡男道：「不是價格的問題。」他上下看了看白鳥，以為她是模特，「你現在的經濟約放在哪裡？」

  黃瀨當然知道他打了什麼主意，但黃瀨有所耳聞，小麻衣所簽約的這家雜誌和周邊出版物專門面向青春期到30歲的年輕男性，因此拍攝內容常有擦邊動作。且不論白鳥一看就不喜歡面對鏡頭，她就算真的要做模特，黃瀨也不可能讓她和這種雜誌扯上關係。

  黃瀨立刻把他的經紀人北野叫來處理這個情況。北野早年一手帶出了人氣搖滾樂隊Ptolemaios，在業界還算有名望，眼鏡男總要賣她面子，票給了，改日寄到，也沒再提別的要求。

  白鳥向北野道謝。

  北野認出了她的側臉：「是你啊，黃瀨君不打一聲招呼就公開女朋友，給我帶來很大的工作量呢。」

  這是北野和這些年輕人談事情的一個小竅門，先通過指責對方加重對方的心理負擔，就會更容易答應她後面的要求，何況她施恩在前，這樣恩威並加，效果更好。

  但白鳥的反應讓北野始料未及。她看著北野，很平靜地問：「您想要我做什麼，請直說吧。」

  顯然是已經看出了北野語言上的花招。

  難怪是黃瀨唯一一個公開了的。北野點點頭：「你的經濟約掛在哪了？」

  黃瀨立刻道：「北野小姐，小白鳥是純素人啦！」

  白鳥道：「我家裡不可能允許我簽約做模特的，抱歉。」

  北野倒也不強求：「哦，蠻可惜的，儀態確實很好，很難得——不簽約，偶爾來幫幫忙總可以吧？次數不會很多的。和黃瀨君一起。他剛公開的女友很有話題度，雖然各種聲音都有，但你知道最近的來信提到你的頻率有多高嗎？」

  黃瀨知道白鳥不喜歡鏡頭，他更不打算把白鳥推到風口浪尖上，正要出言拒絕，白鳥先一步開口了——

  「好。」

  雖然起初驚訝，但黃瀨細想一下，白鳥會答應沒什麼不好理解的。她從小麻衣那裡要票只可能是為了青峰，月末就是他的生日了，她大概是想讓青峰高興，卻不想承他人的光，既然借了人情那就必須要還。

  剛才他看到歷剛發來的郵件。是月日越想越不安，還是擔心她的話會對黃瀨和白鳥的關係產生影響，於是告訴了哥哥，歷便把月日和白鳥的對話大概給黃瀨說了一下。

  小白鳥果然是，很喜歡小青峰，然後也完全不喜歡他黃瀨涼太。

  雖然是早就知道的事實，但發生在同一天形成的這種對比，黃瀨還是沒辦法不去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