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大賽（二）

  全國大賽（二）

  白鳥從淋浴間裡換好衣服出來，正好看見一個人在女池泡澡的麗子，她想起剛才日向試圖迫害火神時說「日本的合宿必不可少的就是給前輩搓澡的環節」，在女池旁蹲下問麗子：「需要幫忙嗎？」

  「啊……不，」麗子面露尷尬，白鳥凜幫她搓澡這種事光是想想就感到太奇怪了，「日向君的話你聽聽就好了，不要太放在心上。」

  「說起來，」麗子道，「是不喜歡泡澡嗎？」合宿的這幾天，好像從來沒見過白鳥進女池。

  白鳥誠實道：「是不太習慣和別人一起。」

  麗子這才想起，雖然和火神一樣都是歸國子女，但不同於火神是小學懂事了後才去的美國，白鳥是在美國出生美國長大的日裔，生活習慣和他們都是截然不同的。

  因為沒滿二十歲，白鳥現在還是雙國籍的身份，如果牽扯到她媽媽那邊的關係，就是更加複雜的跨國背景。聽說這種環境長大的小孩，身份認同都會存在一定的障礙。麗子之前就發現了，白鳥不是很擅長和別人相處，她猜這種成長環境可能要擔一部分責任。

  這些麗子只是在心裡想了想，她趴在池邊，看向白鳥，說了另外一件事：「如果感覺尷尬了話，一會兒可以不用參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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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小金井的安排，集體泡澡之後的環節就是要分享戀愛經驗了。

  「沒關係，」孰料白鳥卻很坦蕩，「如果大家想知道，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倒是教練，和木吉前輩一起參加也沒關係嗎？」

  「我和鐵平在一起過的事情他們都知道啊——欸？？」麗子大驚失色，「你怎麼會知道，連一年級都知道了嗎？！」

  「只有我知道，因為入學前曾經觀察過誠凜一段時間。」

  哦，差一點忘了，白鳥來誠凜就讀是蓄謀已久。麗子回想起籃球部新成員見面那天晚上，白鳥故意到公交車上去找她，說觀察了誠凜很久，有想要借誠凜的力量，必須打敗的強大敵人。

  其實也沒有過去多久，滿打滿算，還不到五個月，不至於讓麗子記憶模糊。只是現在的白鳥和那時變化太大，下意識被麗子分成了兩個不同的人。

  麗子擡起手，拍了拍後輩沖完澡還濕漉漉的腦袋。

  「嗯？」白鳥雖然不明白麗子怎麼會突然這樣，但也沒有躲，擡起眼皮，眼睛微微睜圓，歪著頭不解地看著她。

  麗子倒吸一口涼氣：「竟然是貓。」

  「……誒？」白鳥更加費解了，眼睛睜得更圓了一點。

  ——「是貓！是貓！！可——愛——可愛死了！！！」

  提前結束泡澡的男生們清晰地聽到，來自女池方向的教練的尖叫，其音量絲毫不亞於教練第一次見到哲也二號。

  一刻鐘後，教練神清氣爽地從澡堂回來了。她身後跟著臉頰微腫，帶著可疑紅痕的白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她的表情還有點恍惚，甚至坐下來的時候，腳步一轉，選了離麗子最遠的對角線位置。

  誠凜：「……」總覺得發生了可怕的事。

  向來飽受教練摧殘的、誠凜籃球部最可愛的成員，哲也二號感同身受地叫了兩聲：「汪汪！」辛苦了。

  總之，合宿感體驗的最後一個環節，分享戀愛經驗的部分，還是開始了。作為部里唯一尚在戀愛中的成員，第一個被推出來講故事的是二年級的土田。

  「講了太多次了吧。」土田為難。

  降旗起鬨：「但是一年級還沒有聽過啊！」

  「那好吧。」

  向來好脾氣的土田前輩為了後輩，還是耐心地講了一遍他的戀愛故事：初中的時候換了三次班級，但一直和對方是同班同學，於是越走越近逐漸曖昧，甚至一起相約報了誠凜的志願，最後初三畢業典禮的時候，他摘下了胸前的第二顆紐扣送給對方，問能不能做他的女朋友。

  土田：「她答應了，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就是這樣普通的戀愛經歷。」

  土田聰史是白鳥在誠凜最不熟悉的成員，因為總覺得土田有時在迴避她，每次遇到兩人落單的情況，他都會特意拉上第三個人，不僅是對她，對麗子也是這樣。考慮到土田是有固定女友的人，他的行為動機也沒有那麼不好理解。不過他的女朋友白鳥見過幾次，是看起來溫柔大氣的前輩，不像會計較這種事的人。所以，大概是土田的男友自覺。

  第二棒丟到了降旗那裡，因為開學在天台喊話的時候他說了自己有明確的追求對象，是因為這個女孩子說只要他拿到一個第一名就和他在一起，才打算加入籃球部的。

  「是廣播站的女孩子，」他坦率地分享，「聲音非常好聽，聽她講話，總覺得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是主持點歌的那一位嗎？」

  「就是她啦！」

  「欸，厲害，那我們拿到日本第一，不就可以憑關係插隊點歌了——我要循環elevation！」

  「還是so young更好聽吧，the corrs絕啦！」

  話題在NBA哪首宣傳曲更好聽上停留了一陣，然後開始搜尋戀愛相談的第三棒，因為籃球部有戀愛經歷的人實在有限，於是大家分享了自己喜歡的類型。

  日向：「喜歡目標明確又要強的女孩子。」

  麗子：「喜歡的類型……比起談戀愛我還是更喜歡養成遊戲吧，可愛的東西就更好了。」

  火神：「文靜、安靜的類型吧，額，常讀書的那種？」

  黑子只說：「希望是溫柔的人。」

  伊月：「有幽默感的人，能夠理解我的冷笑話。」

  其他人：「……」恐怕要單身很久了呢伊月俊。

  大家都覺得沒有話可講了，有眼神漸漸飄到白鳥身上，她剛剛結束了一場從開始到最後都得到了全隊見證的戀愛，又因為和黃瀨走得近，隊裡有些人（以小金井為代表）對她的感情經歷好奇很久了。

  麗子怕白鳥為難，出來擋了一下：「我和鐵平——」

  大家的注意力迅速被轉移了，一年級不知道他倆在一起過，二年級則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分手。

  所有人都因為新鮮的八卦而興奮，除了日向，他肉眼可見地僵住了。

  「我來講吧，」木吉道，「當時因為覺得自己喜歡麗子就在一起了，我現在也很喜歡麗子哦，但不是那種喜歡，是像家人一樣的喜歡，我也是用這樣的心態喜歡著誠凜的每一個人。因為麗子是當時隊裡唯一的女生，所以對這種感情誤會了。」

  「真的假的，教練和木吉前輩——」河原不可思議地感嘆，「怪不得教練只會叫木吉前輩的名字，對其他人都是姓氏。」

  麗子：「不過說是在一起過，大多數時間也還是在討論籃球隊的事情，分手了以後也都是在為了籃球部奔波，既沒有『在一起』的感覺，也沒有『分手』的實感。」

  日向立刻嚷嚷起來：「『分手』的感覺還是要有的吧！」

  麗子捨身炸碉堡也沒能讓白鳥避開這次話談會，眾人對籃球部教練和創始人的戀愛短暫地驚訝過後，白鳥又感到那些若有若無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不過大家雖然好奇，卻顯然都不好意思主動開口問。

  「我有兩段感情經歷。」她索性自己主動開口了，聲音鎮定又平靜，「最近的一次是和青峰……好像沒什麼可說的，開始和結束大家都看到了。」

  小金井鼓起勇氣舉手問：「好奇很久了——和青峰為什麼會分手呢？」

  白鳥省略了一些複雜的過程：「性格不合吧。」

  竟然是這種普通的原因，大家驚訝過後又覺得正常，青峰那種喜怒無常的性格，能跟他相處得來才是奇怪。

  降旗理所當然地問：「那麼第一段就是和黃瀨了嗎？」

  沒想到白鳥否認了，丟出更重磅的：「不，是洛山的赤司征十郎，我和他有過婚約。」

  有驚訝的吸氣聲：「赤司征十郎……機場那天的那位？」

  「是。」

  降旗心有戚戚：「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那個人好可怕，連和他對視都需要勇氣。」隨後就是福田和河原的附和聲。

  木吉的關注點和他們不太一樣：「哦，這麼年輕的婚約者嗎，好不真實啊。好像那種以豪門為背景的輕小說故事哦。」

  日向：「你的閱讀書單也太奇怪了吧！」

  木吉：「不要這樣嘛日向，醫院裡太無聊了。」

  白鳥解釋：「他母親去世得早，是她的遺願，所以就定下了。」

  木吉回憶輕小說里的內容：「既然有婚約，牽扯到的就很複雜吧，為什麼還會分開呢。」

  白鳥沉默下來。

  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嗎，大家也變得緊張。

  黑子看她為難，主動問：「需要我來講嗎？」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我只是在想從哪裡開始。」白鳥深吸一口氣，「那麼就從頭開始吧。」

  從頭開始，從四歲那年的大雪開始。

  四歲時被大雪封印的成田機場，五歲時他在她虎口留下的傷疤，六歲時第一次和他一起捧起的籃球，十歲時在她面前停止呼吸的詩織，十一歲盂蘭盆節宗族聚會被向所有赤司們正式介紹的未婚妻，十四歲接到了藤原的電話，說，征十郎的內部，出了些問題。但她最終沒能阻止。

  白鳥：「總之，分開了話，原因有很多，但這應該是最直接的原因，來到誠凜也是因為想著，既然他喜歡勝利，就打敗他好了。」

  這些事情，即便是火神和黑子也不全都了解。聽完後，大家都需要些時間消化，因此集體沉默了一陣。

  「看外表挺正常的，原來腦子有病啊。」

  第一個撕破沉默的木吉如是感嘆道，語氣甚至還帶了點憐憫。

  他說完以後，發現所有人，包括白鳥都在錯愕地看著他。

  木吉不明所以，完全意識不到他用了一個多麼大逆不道的詞來形容那位奇蹟的世代的隊長：「欸？不對嗎，我以為精神分裂是腦部的問題啊。」

  白鳥乾巴巴道：「不，很對，他的確……腦子有病。」

  這話說完以後，白鳥哽住了，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好爽。

  生平第一次，她體會到了難以言喻的「暴口」的快樂。尤其是知道現在的赤司也還喜歡她之後，她更覺得他病得不輕。下次再見到赤司的時候，乾脆就把這句話直接甩到他臉上好了——

  「但是。」麗子忽然道，在白鳥的講述中，她發現了一些白鳥沒注意到的事情。

  「嗯？」

  「……沒什麼。」現在這種場合不是說這個的時機。

  男孩子們神經沒有麗子這麼纖細，沒人注意到不對，他們把比賽安排表展開撲在地上，仔細研究了一下，發現至少要打到四強才能在全國賽第五天遇上洛山。

  在那之前，他們要先經歷第一天來自熊本的九州學院，第二天來自大阪的八戶學院，第三天秋田的、有奇蹟的世代紫原敦的陽泉高校，第四天是北海道的東海大附中，然後才能對上京都的洛山。

  「四強啊……第一次參加全國賽就要四強嗎……」

  日向搓著頭髮，深深感到了身為主將的壓力。

  「四強就四強吧！」

  最終，日向狠狠地一拍地板：「赤司征十郎是吧，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