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邦秀德戰（五）

  正邦秀德戰（五）

  青峰把手機揣進兜里，起身往樓梯口走。

  「阿大？」桃井在後面叫他，「比賽還沒有結束，剩下的不看了嗎？」

  「嗯，我去看一下白鳥。」

  桃井笑：「誒嘿，青峰君也太黏人了吧。小白和組委會的人一起去醫務室不會有事的，哲君才剛剛上場呢。」

  「就是因為哲已經上場。沒有懸念了，誠凜贏了。」

  青峰在醫務室里找到了白鳥，推門進去的時候白鳥正在給小金井冰敷，看神情是沒怎麼專注在她的病患身上，像在想別的事。

  見了他白鳥起初有點驚訝，後來很快表情一變，皺起眉來：「青峰大輝，手拿過來。」

  

  青峰把左手遞給她，白鳥沒接：「右手。」

  青峰沒動。

  看來剛才在他右手指骨發紅不是錯看，白鳥道：「我不是讓你不要打架嗎？」

  她眼也太尖了。青峰跌進沙發里：「嘴巴太臭給他點教訓，放心，沒人看見。」

  「灰崎說什麼了？」

  「忘了。」

  這麼不配合？除非——「不會跟我有關吧？」

  女朋友太聰明也是種煩惱。青峰乾脆開始裝聾。

  「他說了什麼？」

  青峰更加不會回答。

  白鳥拿他沒辦法：「他想說就說吧，我不在意，況且我還欠他一個人情。那年他去找我，不是來騷擾我，其實是為了給我示警。」

  「知道。」

  「你知道？」

  「不然就不只是揍他一拳了。」

  「但是，你怎麼可能知道？」

  「那傢伙頂多性格惡劣，但不是真正的壞人，至少初中的時候不算是。看他打球就知道了，到底和他當了快兩年的隊友，站在場上，沒人能對籃球撒謊的。」

  比賽場上，沒人能對籃球撒謊。這是青峰大輝十幾年來和籃球一起野蠻生長，總結出來的法則。

  白鳥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理論，但細想一下又很有道理。一個人的籃球風格是這個人體格和性格的共同作用結果。看白鳥身邊的人就知道了，心思縝密的人縱觀全局，浮躁的人打球冒進，踏實的人穩紮穩打，衝動的人就很容易犯規——白鳥想到今天四犯的火神，忍不住又開始頭痛。

  「很有道理，」白鳥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吐槽青峰，「像你，陰晴不定，打起球來也鬼得很。」

  青峰聽了也不生氣。看她要一邊托著小金井一邊給他冰敷，起身用手接過小金井的腦袋，另一隻手把包在毛巾里的冰袋拿過來：「我來吧。」

  白鳥甩了甩髮酸的手臂：「今天這麼好？」

  「嗯，有人昨天晚上辛苦了。」

  ！！白鳥站起來開溜：「我去找組委會再要幾個新的冰袋！」

  小金井慎二想，如果他有罪，上帝可以直接懲罰他，而不是讓他在青峰大輝的懷裡醒來。

  一睜開眼，就是仰視角度的青峰的臉，青峰的鼻孔和他蔑視他的眼神，簡直像開局就是hard模式。

  小金井看見青峰的鼻孔動了幾下：「醒了？」

  「青、青峰君。」小金井坐起來下意識往後縮，仿佛被□□的良家婦女，「你對我做了什——啊不是，我這是……」

  他終於想起來了：「比賽！和正邦的比賽怎麼樣了！」

  青峰站起來看了眼牆上的表，其實小金井只昏了幾分鐘而已：「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贏了？輸了？」

  青峰迴到自己的沙發里：「不知道，白鳥等下就回來了，你問她。」

  他剛坐下門就被人撞開了，白鳥氣喘吁吁地闖進來，青峰從沒見過她這麼失態著急，以為出了什麼事，又想起灰崎還在附近，幾乎瞬間繃緊了。

  「青峰！」白鳥彎著腰大口呼吸，「哦，小金井前輩，你醒了啊。」

  她稍微平復了一下，知道小金井現在最在意的是什麼：」是76比71。」

  」確、確認一下，「小金井結巴道，」76是？「

  白鳥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是誠凜！「

  」半決賽，我們贏了，誠凜是東京八強了。」她眼底盈出些亮閃閃的淚光，「木吉前輩可以和我們一起打冬季杯了。「

  青峰好像很久沒有……不，是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見過，白鳥這麼開心的樣子。

  小金井開始瘋狂歡呼。青峰覺得吵鬧之餘，意識到白鳥回來之前並不知道小金井已經醒了，她之所以如此激動，一路跑過來想要通知消息的對象本來是他。

  青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贏球之後也會像這樣迫不及待地和重要的人分享喜悅。

  ——「我贏了，是全國冠軍啊，哲！」

  是拿下第一年全中賽冠軍的時候，黑子還沒有成為帝光的正選，仍然是社團活動後獨自像幽靈一樣加訓的三軍成員。

  果然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再三確認了小金井沒有頭痛暈眩嘔吐等不良反應，小金井也再三保證他哪哪都好完全不用擔心，白鳥這才放小金井回了休息室。他們到的時候，其他人正在麗子的組織下有條不紊地放鬆肌肉和補充能量，只有三個小時，必須要快。

  火神坐在地上，倚著身後的柜子合目休憩。白鳥蹲到他面前給他的小腿做按摩，火神感覺到有人靠近，掙扎著想要醒過來。

  「是我，」白鳥低聲道，「繼續睡吧。」

  聽到她的聲音火神立刻放鬆下來。

  白鳥知道火神現在大概不好受，被津川完全困住，四犯，身為王牌卻坐了半場的板凳，最後還要黑子代理他向津川「回禮」。

  「Odette。」火神仍閉著眼，輕聲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太過依賴黑子了？」

  白鳥一愣：「誒？」

  門口傳來嘈雜聲，小金井剛剛和黑子一起去了衛生間，據說是在衛生間撞到了高尾和成。小金井激動地講，黑子從高尾背後走過時竟然被高尾發現了。

  習慣了黑子的低存在感，誠凜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何等可怕的洞察力。雖然早知道高尾有那雙眼睛，但真的面對這個現實還是讓大家沉默了。

  側耳聽完小金井說的話，白鳥這才回答火神的問題：「為什麼要那麼說。」

  「只是覺得……如果沒有黑子，上一場比賽就要輸了吧。」

  「我不這麼認為，」白鳥想了想，對火神道，「光和影本來就是互相依賴的，至今為止你也拯救過哲也和誠凜很多次。」

  她拍拍火神的膝蓋：「下一場，不管是你還是哲也，加油吧。」

  ——「好的。」

  白鳥被旁邊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哲也！」她看著蹲在一邊的黑子，「你什麼時候來的啊。」

  「有一會兒了。」黑子認真道，「白鳥同學。」

  「嗯？」

  「我是來舉報的。」黑子指向小金井，「前輩剛才在衛生間吐了。」

  小金井：「喂，說好了保密的黑子！」

  「真是……竟然騙我，」白鳥站起來，「跟我走一趟吧小金井前輩。」

  頭部受到撞擊後的嘔吐反應是腦外傷反應綜合症，是個可大可小的毛病。白鳥擔心有看不見的顱腦損傷，要帶小金井去醫院照CT。小金井當然不想在這麼重要的比賽關口離開，走之前誠凜上下哄了好久，說還有兩個小時才開場，來回快一點的話是能趕上比賽的，又說就算開場了也可以用手機直播賽況給他看，小金井這才鬆口答應。

  青峰當然是白鳥去哪他去哪了，小金井被青峰架著往外走——說是走也不恰當，因為身高差距懸殊，小金井覺得自己像面旗子掛在杆上——總之，今天的青峰大輝含量屬實有點超標。

  在去醫院的車上，白鳥給小金井看了桃井給她錄的視頻，是和正邦比賽的末尾，白鳥和小金井錯過的那幾分鐘。

  白鳥其實收到了兩個視頻，桃井給她錄了一個，黃瀨也發給她另一個角度的。

  收到黃瀨的視頻時白鳥還有點驚訝，因為自從上周一起看完桐皇比賽後，她和黃瀨的聊天記錄就沒有再增加了。原因她大概能猜到和青峰有關，只是不知道現在怎麼又肯給她發信息了。

  小金井越看越激動，看完之後還想倒退回去再看幾眼黑子的高光時刻，但他剛撞了頭不能看太久電子屏，被白鳥強制打斷了。

  小金井也不計較，仍然非常心滿意足地倒在椅背上：「有了非常可靠的後輩啊。」

  旁邊的白鳥道：「也有非常可靠的前輩啊。」

  小金井一怔，看向白鳥，見她手指摩搓著手機屏幕，低著頭，在笑。

  注意到他的視線，白鳥打趣道：「只是前輩如果不撒謊就更可靠了。」

  「額，白鳥。」

  「誒？」

  「沒什麼，只是，」小金井抓了抓頭髮，貓嘴咧開笑，「突然感覺到，你和剛入部的時候變化好大啊。」

  副駕駛的青峰聞言回頭看了一眼後排，誠凜的這個貓嘴小個頭球打得一般，感覺倒是敏銳。

  這幾個月，青峰是當之無愧和白鳥走得最近的人，因此比任何人都先察覺到了白鳥的這種變化。雖然青峰一時之間也無法清楚地指明，但終究是在白鳥身體內部，有什麼東西和之前不一樣了。或許是因為誠凜。

  白鳥之前問他，為什麼不像黃瀨那樣提出讓她轉到桐皇。青峰逃避了這個問題，因為他隱約意識到這個答案或許會涉及到一些被他壓在很深處的想法，和籃球有關的。

  如果實在要說，他只是覺得與其讓她去桐皇那裡，還不如待在誠凜。

  誠凜這個地方，在青峰第一次去學校接白鳥，順便聽到他們的會議內容後，青峰就模模糊糊地感應到——這裡或許可能，非常適合哲和白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