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 28 章

  全場十六個攝像頭，十六個拍攝角度，近景遠景，人物遮擋，畫面張力，全部都不可思議地在為福山瞬一人做專屬服務。

  演的吧？！

  說真的，演的吧？就是演的吧？

  

  再高超的技術，再壓倒性的實力，再說什麼世界前鋒和青訓營的差距，說什麼都沒有用，怎麼可能會離譜到這種地步！

  把一場比賽當作個人秀直播？在確保能夠獨自一過五進球射門的情況下，精準捕捉十六個攝像頭，還設計了自己的進球路線和動作？

  「……太誇張了……」帝襟杏里吸了好幾口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真的太誇張了。」

  這就是RE·AL青年隊的核心前鋒的實力嗎？

  何等，何等強大！何等威懾！

  簡直就像，一座高山一樣宏大。

  帝襟杏里的手指冰涼，微微顫抖，她難以置信：「我還，我還一直以為，那天福山瞬選手對我們選手的評價有失偏頗，我還以為她只是眼光高而已，我……」

  「冷靜一點。」

  潔世一猛然回過神，回頭一看，蜂樂回抓住他的胳膊在叫他。

  蜂樂回：「冷靜一點，潔。」

  對方抓得非常用力，胳膊上甚至有了血液不流通的腫脹感，潔世一感覺飄在天上的靈魂才逐漸落地，不知不覺屏住的呼吸一下子通暢，他吸了一大口氣，空氣進入肺里，將他重新支撐起來。

  他想說「你說得對，蜂樂，我已經冷靜下來了。」，但卻張不開嘴，發不了聲，是喉嚨緊繃發生困難，於是朝蜂樂回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這樣才是你，潔。」蜂樂回張開嘴，「前輩如此強大，我們應該興奮才對啊，利己主義者。」

  是嘛。

  那你為什麼一直抓著我的胳膊不放開。

  潔世一的眼神中透露這個消息。

  蜂樂回愣了一下，低頭，看到自己的手像掐脖子一樣死死抓著潔世一的胳膊，手指都陷進肉里，此前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趕緊放開，手卻紋絲不動。

  啊。

  這樣啊。

  我，也正在害怕啊。

  他轉頭，看向那個站在球門前的女前鋒，射門的球在地上滾了幾圈，挨了一下她的腳尖，然後停住了。

  糸師凜就在她身旁，距離球不過半步遠，此刻BLue Lock的第一天才望著那顆熟悉的足球，第一次產生了天塹無涯的恐懼感。

  甚至福山瞬轉過來，招呼大家鼓掌給自己加油的時候，他還在呆呆地望著那顆足球。

  【你很厲害，凜。和我一起踢球吧。】

  【冴·凜兩個人要一起成為世界第一。】

  【世界第一】

  這就是，日本，和世界第一的距離，嗎？竟然，竟然……竟然如此、如此遙遠！

  外界有沒有鼓掌聲，有沒有人吹捧，甚至第二球的哨聲有沒有響起，糸師凜都沒有聽到，也沒有注意。

  直到臉蛋奇怪地揪起來，傳來熟悉的痛感，被一片嗡鳴聲占據的耳朵才聽見第一個聲音。

  是福山瞬在叫他：「凜？凜？起床啦~」

  視線焦點從遠處的足球上散開，在近處的蓮花眼上重新聚焦，於是糸師凜看到福山瞬的臉清晰了，足球和球場她的清晰放大而模糊成背景。

  「起床啦，凜，可不能在球場睡覺啊。」福山瞬笑著把球勾過來，說，「還有四球呢。

  別泄氣啊。」

  沒有懸念了，剩下四球在極短的時間裡被福山瞬一手包攬。踩單車，牛尾巴過人，蠍子擺尾，馬賽迴旋，這根本不是比賽，而是福山瞬獨家承辦的個人秀場！

  天才啊。

  凪誠士郎沒有發覺，胸膛里那顆偶爾才能熱血一下的慵懶心臟，早已經熊熊燃燒，灼熱滾燙。

  這也是天才嗎。

  之前御影玲王為了跟福山瞬一隊，下了好大的決心，上場時可謂心甘情願地想要為她作配。

  呵，有什麼可下決心的。

  不僅是他御影玲王，同隊的蜂樂回，其他隊友，還有對面的，參賽的九個人，根本都只是福山瞬在個人秀上搬來搬去、用來展現自己的道具而已！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到底是什麼樣的俱樂部，什麼樣的隊伍才會想換掉她啊。」帝襟杏里說，「俱樂部，她的教練，她的隊友們，誰會想要換掉這樣的人啊。」

  如果是她得到了福山瞬這種人才，即便身份低微，也會盡全力保下福山瞬的。

  繪心甚八：「那如果這樣的人，想要更進一步，去一隊，去世界盃上代表國家出戰呢？」

  他說完就覺得這是一句廢話，因為日本這個實力，福山瞬就算想去一隊大概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但RE·AL俱樂部和日本不一樣啊。」

  那是世界第一俱樂部。

  是全世界的天才雲集之處。

  「但繪心教練你也說過吧，福山瞬選手是現如今青年一代的頂峰。」帝襟杏里說，「頂峰想要更進一步，又憑什麼受到這麼大的阻礙呢？」

  福山瞬之所以從西班牙千里迢迢來到日本，就是因為她想要更進一步的目的被一次次阻礙，才不得不在歐冠正賽即將開始的這個時候遠渡重洋，來日本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青訓營。

  「經理，教練，隊長，」繪心甚八掰著手指頭數，「據我所知，她跟這幾個都吵過架。」

  跟經理教練就算了，跟隊長可還有比賽要踢呢。「而且RE·AL青年隊的隊長也是中場吧，和福山瞬選手的關係，可以以『搭檔』稱之了。」帝襟杏里驚訝地說，「這有什麼好吵的？」

  「你的隊友想跳槽去更好的球隊，你能願意嗎？你甘心嗎？而且，」繪心甚八反問，「歐冠近在眼前，如此短的時間內，如果福山瞬加入一隊，並比賽取得了成績，就說明青年隊的她還沒有發揮全部的實力。」

  一支完全以福山瞬為核心的隊伍到現在還沒法發揮福山瞬的全部實力，作為這個隊伍的中場指揮官，青年隊的隊長會樂意嗎？這跟打著她的臉說她能力不行有什麼區別。

  「但也因此，福山瞬不會被立馬雪藏，而是冷處理了她的訴求。」

  ……

  三號訓練場，5v5比賽結束，鮮艷的5比0字樣在大屏幕上久久不息，不知道是繪心甚八忘了還是在故意嘲諷。

  雖然比賽結束了，但原石們都不願立刻離去，起初大家還被她的實力和球風嚇到，在邊緣躑躅，但隨著福山瞬甜蜜親切的一聲「結束啦！大家都給自己鼓鼓掌，所有弟弟都很棒！」，那個熟悉的大姐姐形象似乎又回到了所有人心中。

  原石們像一窩毛茸茸的小雞一樣簇擁上來，將福山瞬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讚頌和吹捧她的強大，說剛剛那場球多麼多麼厲害，瞬姐姐風姿多麼多麼英勇。

  福山瞬今天格外亢奮，被誇得咯咯笑，眼睛笑得眯成兩條縫，彎彎的眼睛裡一抹蓮花色像是神話中奇異湖水中央綻放的蓮，散發淡淡微光。

  面對如此遊刃有餘的福山瞬，原石們不禁有些自慚形穢。

  福山瞬瞅了一眼牆上的比分，有些滿意地清清嗓子，說：「姐姐厲害吧，大家加油加油加油，以後也會很厲害！」

  唉，好乾的安慰。

  等下，她是在安慰吧。

  算了，不重要了，總之先附和一下。

  「加油加油加油。」

  閒聊了幾句，福山瞬不知道從哪兒摸了自己的手機，拿在手上顛來顛去，也不看，但也不放下。

  辦私事的意思很明顯，但誰敢跟她計較這種事情啊，所以大家都當不知道。

  在Blue Lock，更重要的事情還是足球，而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接下來和U-20日本代表隊的比賽。

  只要勝利了，Blue Lock就可以作為日本代表隊出戰青年世界盃，以後，也許還有資格出戰世界盃。

  有人忍不住問：「瞬前輩，你覺得這場比賽我們能贏嗎？」

  「肯定可以的。」

  福山瞬特別篤定，直接說：「Blue Lock一定會贏，到時候我會親自來恭喜你們成為國家青年代表。」

  「真的嗎，我可以斗膽這麼認為嗎，前輩認為我們比日本代表隊要強。」

  「哈哈哈，是啊，可以這麼說。」

  眾人突然受寵若驚，感動道：「第一次被前輩認可。」

  「哈哈哈，別擔心，不用太緊張。」福山瞬隨意地說，「日本隊的水平本來就一般般，還沒有拿過世界盃冠軍吧？U-20就更差勁啦，放心大膽地上吧。」

  一般般。

  更差勁。

  還沒拿過世界盃冠軍。

  她的話像一盆涼水從頭潑下，眾人的熱情一下子就被澆滅了。

  日本隊……說的該不會是真正的日本代表隊，要代表國家參加世界盃的那個日本隊吧？

  好可怕，這女人好可怕！

  有人默默給她捏起肩膀，祈禱這個話題趕緊過去。

  詭異的氛圍中，福山瞬轉了一下手機，隨意說：「而且，也不能不贏吧。」

  總感覺她要放什麼大招了，別接她的茬別接她的茬別接她的茬……

  福山瞬根本不需要接茬，自己就把話說下去了：「輸掉的話Blue Lock原地解散，我們就見不了面啦。」

  誒。

  是誒。

  輸掉的話，不僅Blue Lock青訓營會解散，他們這些失去跳板的前鋒，大部人選手就算花一輩子的時間努力，也無法追上福山瞬的腳步。

  在他們還在為參加青年世界盃的資格奮鬥時，世界第一俱樂部青年隊的核心前鋒，早就預定了青年世界盃前三獎盃。

  輸了這場比賽的話，說不定……

  福山瞬笑眯眯地說：「一輩子也見不了第二次了。」

  一輩子也見不了第二次了啊！

  對於勝利的渴望澆了一桶汽油，氣焰瘋漲，噼啪的爆裂聲將變粗的喘息和狂跳的心臟掩蓋，這一刻Blue Lock原石們的心聲出奇的一致，所有人心中只剩下一個目標。

  贏！

  周圍風起雲湧，福山瞬獨自安好地坐在凳子上，手機嗡嗡響了一下，她打開看了一眼，唇角控制不住地揚起得意的弧度，揮開給她捏肩膀的人，雙手舉著手機打字。

  打字到一半，手機又響了一下，屏幕上方彈出一條信息。

  福山瞬愣了一下。

  教練辦公室里，繪心甚八和帝襟杏里還在討論福山瞬的事情。

  「對於福山瞬想去一隊當替補踢歐冠聯賽這件事情，我猜測，RE·AL俱樂部內部有著多種聲音。」

  對於RE·AL高層來說，穩健和捍衛地位是第一位的，現在的一隊還沒有到疲軟期的時候，根本沒有冒險換人的必要，福山瞬態度還如此堅決叛逆，守舊派因此一定反對。

  「那剩下的就是同意的人咯？」

  「剩下的除了同意，還有一部分『不反對』的人。」

  福山瞬實力超群，且一直是青年隊裡的進攻核心，青年隊大部分人都是和她一個青訓營上來的，可以說，青年隊已經習慣了以福山瞬為核心的比賽風格，所有人也在不遺餘力地發揚這個風格。不管是隊友，教練，還是隊長，在賽場上都會順著福山瞬的氣勢踢球。

  能得到這些地位和權力，是因為她人好嗎？

  不，是因為以她為核心的青年隊戰力最強。

  也許青年隊裡會有人不願意她這麼折騰，急不可耐地往上爬，去一隊當替補，但「青年隊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想福山瞬離開青年一隊。」

  「所以，這半年以來，RE·AL青年隊越來越限制福山瞬的比賽機會，其實事實並非如此，而是……」

  是福山瞬自己拒絕上場。

  【不許我進一隊，我就連青年隊都不待了。】福山瞬給俱樂部亮了這樣的態度。

  「人都是這樣，當你要求掀開房頂，人們就願意給你開窗戶了。」

  「破釜沉舟……」帝襟杏里深深吐了口氣，「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簡直——」

  簡直是自掘墳墓。

  繪心甚八：「福山瞬踢了多少年職業足球，不該不知道俱樂部對球員的控制和威力，你以為她為什麼有膽子敢這麼和俱樂部叫板？」

  哪怕是再厲害天才的選手，僅僅是青年隊，根本沒有足夠的資本與俱樂部抗衡。

  她憑什麼有這個膽子？

  這樣一個深諳職場規則的人，做出如此破釜沉舟的決定，膽識過人的表面下必定隱藏著深處的原因。

  「福山瞬，有她自己的底牌，」繪心甚八說，「在這局長達半年的博弈中，讓她有自信能獲勝的底牌。」

  俱樂部守舊的高層，無知的領導，青年隊的教練，青年隊的隊長，故意的壓制，有意的推脫，真誠的支持，漠視的態度，關於進一隊替補這件事情，在RE·AL俱樂部這個戰場裡，錯綜複雜的局勢背後——

  「有一顆難以撼動的蒼天大樹，在為福山瞬撐腰。」

  西班牙。

  RE.AL俱樂部，會議室門外，「使用中」的字樣熄滅，門打開，陸陸續續有人從裡面走出來，神色各異。

  總教練神色疲憊中帶著放鬆，一邊滑著手機，一邊和同事說著話往辦公室走去。

  「聯繫上福山瞬了嗎？」

  「我已經發了郵件，回來的機票都幫她訂好了。」

  「這麼快？你早就擬好了？」

  「是啊，就差點一下發送了。」總教練擰開辦公室的門，剛要進去，被一聲呼喚叫停腳步。

  有人從陰影走出來，聲音溫和：「教練。」

  同事回頭一看，熱情地說：「這不是我們的大隊長嘛，準備歐冠聯賽很辛苦吧，還要你百忙之中來參加這種會議。」

  「職責所在。」那人笑了一下，然後對總教練說：「福山瞬的機票信息，我來發給她吧。」

  總教練：「可以是可以，不過為什麼？這種小事，還需要你專門聯繫她？」

  「小妹妹嘛。」REAL俱樂部一隊隊長，現公認的世界第一中場說，「這樣她會高興。」

  日本，Blue Lock三號訓練場裡，女前鋒盯著手機里彈出的新消息，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突然從地上跳起來，發出一聲興奮高亢的尖叫，直接抓著手機跑出去了。

  之後，直到和U-20比賽那天為止，原石們再也沒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