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陸 變故

  貳拾陸變故

  四象升兩儀的試煉告一段落，四天後便是神墜守護者的選拔。

  山鬼謠也參加神墜守護者的選拔，在這樣緊張的關頭，他甚至還趁熱打鐵地趕她去訓練。

  他順便把接下來她該怎麼安排自己的修行都告訴了她。

  那份規劃的確針對性很強，能讓她得到很大提升，只是某些細節太過詳細，感覺能用上許久。

  她不由得誇讚：「老師好厲害，感覺這幾點能用上好幾年。」

  山鬼謠微不可查地沉默一瞬，接著神色如常地給她放了三天的假。

  突然休息這麼久，沈南清覺得不可思議，畢竟新年那會兒也不過休息了三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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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鬼謠挑起眉毛：「既然這麼喜歡出任務，那我再多派幾個給你。」

  「誒別別別——」沈南清立刻認輸，論狗她還是狗不過自己的老師。

  山鬼謠看見她這副沒骨氣的樣子，眉毛皺起來：「婆婆媽媽的，弋痕夕好的不教你，淨教你這個。」

  沈南清額角垂下一滴汗：「這關師叔什麼事嘛……

  比起這個，老師你真的不用好好休息一下嗎？」

  她望向他眼下的烏青：「你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了，休息一下吧。」

  ——疲勞比賽可不是什麼取勝之道啊。

  鐵灰色的眼睛微微一怔，他像是不太習慣這種關心。

  片刻後，他頗具野心地笑起來：

  「你是子言派來搗亂的麼。成為神墜守護者是我一直以來的目標，現在還不是鬆懈的的時候。」

  沈南清眨了眨眼。

  寒冬料峭的尾巴，左師的身體每況愈下。

  他現下極少出現在大眾的視線里，大部分時間都在鸞天殿的地宮臥床養病。

  沈南清每天都去看他。他鬢角的花白比從前更深，面龐消瘦，嘴唇卻微微地泛著紫。

  左師什麼都不說，可是因壓抑咳嗽，他的面頰止不住地泛紅。他伸手，揉揉身旁垂著的黑色腦袋，

  「怎麼這副表情。」

  沈南清不想再糾結什麼長高不長高，她貪戀頭頂的溫暖，緊緊地握住左師的手。忽明忽暗的燈光下，左師看見她通紅的眼眶。

  「我又不是不行了，」左師擡起另一隻手，抹去她眼角的淚，「幫我去催催山鬼謠。讓他趕緊把藥端來。」

  她點點頭，聲音有些抖：「好。」

  回到地面，沈南清來到鸞天殿的柴房。

  為了最大程度地保存藥性，山鬼謠只能文火慢燉。他蹲在柴房裡那個月光無法照及的角落，慢慢地晃動蒲扇。

  砂鍋里微微冒出青煙，底下的炭火早就熄滅，徒留一兩點微紅的火星，在微風吹拂下一明一暗。

  「老師，藥。」她出聲提醒。

  山鬼謠頓了頓，拿來準備在一旁的碗，把熬好的藥慢慢倒進瓷碗中。

  沈南清幫他打開地宮的入口，少年兩手捧碗，一步一步朝下走去。

  沈南清沒有選擇跟上去。石輪沉重的聲音「咔咔」響起，地宮的入口再度合上。

  她原地蹲下，抱住自己的雙腿，安靜地等山鬼謠回來。

  山鬼謠似乎去了很久，等他回到入口，沈南清的兩腳早已失去知覺。

  「走吧。」

  經過她身旁時，他輕聲道。

  山鬼謠推開鸞天殿的門，外面清冷的月光照進大殿，但是他的背影仍在黑暗中。

  沈南清拼盡全力，拖著自己麻掉的雙腳，追上她的老師。

  白髮少年在門口停下腳步，沉默地仰起頭，望向天空：

  「小的時候，老師會在這裡教我和弋痕夕認星星。」

  他很少主動提起兒時的事情。

  沈南清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遠方。

  可是現在，那裡什麼都沒有。

  只有濃稠得像墨一樣的漆黑。

  ·

  在神墜守護者選拔的前幾天，山鬼謠幾乎寸步不離地照顧左師。弋痕夕他們幾次都想去換班熬藥，但都遭到山鬼謠的拒絕。

  弋痕夕也曾一度發現過山鬼謠對比賽的心不在焉，提醒他可以換他來照顧左師。

  「不用。」山鬼謠拒絕的很乾脆。

  沈南清曾在一日夕陽墜入西方的時候，爬上玖宮嶺的最高處，看玖宮嶺沐浴在夕陽中的模樣。

  她在那個山頭遇見了山鬼謠。

  他們一起坐在落日的餘暉下，看這塊土地處在白天與黑夜的交界。

  「我還以為只有我知道這裡。」沈南清有點意外。

  更多的是意外以往山鬼謠這個時候都陪在左師身邊，今天卻出現在這裡。

  山鬼謠斜睨她一眼，挑挑眉：「我對玖宮嶺，恐怕比你要熟悉得多。」

  沈南清不可置否。

  「老師，成為神墜守護者之後，你想做什麼呢？」她問出這個問題。

  山鬼謠看她一眼，嘴角勾起的笑來：「和你當了這麼久的師生，不妨就告訴你吧。」

  「成為神墜守護者，只是我證明自己力量的第一步。

  我會一直探索我能力的盡頭，探索俠嵐的極限到底是什麼。

  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這種野心蓬勃、充滿邪氣的話，在山鬼謠的臉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沈南清意外地轉過頭。

  她無聲地張了張口。

  但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半夜，她被呼嘯而入的風給驚醒，她從床上爬起來想要合上被吹開的木窗。卻隱隱地從外面漆黑的夜色中，看見了旁邊山鬼謠的房間裡有影影綽綽的光。

  她的心中有隱隱的不安，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脫離了原本的軌道。

  第二天的神墜守護者的選拔，更加印證了她的猜想。

  左師拖著病體和他們一起去看山鬼謠的選拔。

  沈南清也是第一次看見，山鬼謠如此狠厲、果斷的出手。

  她手下的石質圍欄幾乎快被她的掌心捏碎。

  在最後一場對陣太極俠嵐子言的比賽中，幾乎是一邊倒的局勢。

  白髮少年看起來並不顧及什麼同伴之情，他似乎只想把對手打趴下，招招下的都是死手。比賽場地一片狼藉，連地面都被打的翻了個底朝天。

  子言倒在地上，氣息不勻，復又被山鬼謠像拎起一隻雞一樣拎起來，狠狠地砸在牆上。

  不對、這不對……

  沈南清抓住身旁左師的袖口：

  「老師不對勁！選拔不能再繼續下去！」

  她覺得此刻自己的腦子一片混亂。

  一定有什麼重要的地方被她忽略了！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可以想出來！

  可是現實根本不給她時間。

  她對上了左師的眼睛。

  她從他的眼睛裡讀到了濃濃的失望。

  「他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神樹扶桑前白光一閃，山鬼謠和子言被從比賽場地傳送回來。

  子言仍舊捂住自己的心口，神墜的治療沒有完全治癒山鬼謠招招死手留下的鈍痛。

  泛著綠光的神墜懸浮在兩人之間，眾人震驚於山鬼謠出手的狠辣，卻從沒有想過破陣會宣布把神墜判給子言。

  「山鬼謠出手狠辣，我只在他的眼裡看見了對神墜、對力量的慾念。他不適合成為神墜守護者。」

  破陣失望地搖頭，未等到選拔儀式的收尾，就離開了扶桑廣場。

  沈南清眉心狂跳，她看著台上那個白髮少年沉默的身影，慌張地環顧自己身邊，想要去找左師的身影。

  變故就在一瞬間。

  子言伸出手，在即將觸碰那枚屬於自己的神墜時。

  山鬼謠在他的背後擊穿了他的心口！

  沈南清猛地睜大雙眼，腦中轟然一聲！

  以山鬼謠為中心，頓時爆發了巨大的元炁，強烈的氣浪直接將周圍的人掀翻在地，失去知覺。

  沈南清拼命從劇烈眩暈中清醒過來，看見的卻是他一掌將弋痕夕震飛在地。

  她發動月逐，擋在神墜面前。對上了山鬼謠冰冷的眼神。

  「連你也要擋在我面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