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 淚
2024-09-14 12:07:30
作者: 揺冕
貳拾淚
關乎未來能不能睡上軟乎乎的被窩,這樣的重任交給弋痕夕,沈南清很是放心。
出乎意料的,這次的任務弋痕夕也一同跟了來。
「我也是才知道。不過你放心,被褥已經給你收回宿舍了。」弋痕夕向她保證。
沈南清的關注點不在這裡:「我怎麼感覺這次的任務,我會是個拖油瓶?」
一個太極一個兩儀,帶她這個四象,總感覺組合怪怪的。
「這次任務地點在昧谷的邊緣,到時候務必跟緊,不要掉隊。」山鬼謠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嚴峻,鐵灰色的雙瞳中不帶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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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清和弋痕夕正聲道:「知道了。」
昧谷在民間傳說之中又名禺谷,是傳說中的西方日入之地,某種程度上,與代表日出之地的扶桑相對。沈南清回頭看了一眼蜿蜒石階盡頭的扶桑廣場,滿樹紅葉的巨大扶桑神樹靜靜地矗立在那裡,沉默地守護玖宮嶺。
她的心中陡然浮現出一個想法。俠嵐與零的關係,在某種程度上,更像是兩個極端的陰與陽,生生不息,瞬息萬變。
被她遺忘了很久的一件事衝破了桎梏。
在最開始的俠嵐選拔里,她因為好奇觸碰了變成一灘黑泥的零,零的所有記憶就侵入了她的腦袋,包括生前和成為零之後。
這到底是機緣巧合還是人人如此?
「在想什麼?」
山鬼謠富有磁性的嗓音打算了沈南清的思考,她擡起頭,望向那雙隱隱擔憂的眼。
「老師,師叔,你們嘗試過觸碰——」她頓了一下,斟酌措辭,「[將死]的零嗎?」
弋痕夕疑惑:「將死?」
山鬼謠看著她,眯起眼睛:「仔細說說。」
沈南清將當時俠嵐選拔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山鬼謠二人,緊接著得到一陣詭異的沉默。
面前的兩個少年人,從未嘗試過觸碰即將消失的零。因為在他們眼中這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重零沒有思維、不會說話、沒有記憶。這是他們成為俠嵐以來一直不曾懷疑過的話。山鬼謠在以前對重零展開過探知,但是一無所獲,按照道理來說[將死]的零也該如此。
莫非真的是之前的俠嵐們都疏忽了這一點?
如果真的觸碰那攤黑泥可以帶來情報,那對玖宮嶺將是非常大的幫助。
思忖片刻,他對沈南清道:「先出發吧,這次的任務是收集情報,如果任務途中遇到零我們可以抓一隻來試試。站在這裡干想很難找到真相。」
弋痕夕贊同地點頭,餘光暗暗落在山鬼謠身上,微微恍惚。
沒想到山鬼謠這傢伙當起老師來真的有模有樣,有時像是真的左師老師站在這裡一般。
一行人整頓好行囊,飛速前往西方的昧谷。
越是靠近,沈南清越是可以感受到荒涼。
她觀察這片不毛之地。這裡寸草不生,空蕩蕩的山體滿是裂隙和峽谷,路邊堆著亂石。這裡的空氣似乎都有一股很沉悶的味道。
她仰頭,望向頭頂的天空,暗紅色的天空被峽谷兩邊高高聳起的山體分割成一條長長的方塊,狹窄的讓人窒息。
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翻湧,令沈南清的眉毛不由自主地皺起來。她突然對這塊地方產生了熟悉感,就好像她以前來過一樣。可是那一瞬的熟悉感卻轉瞬即逝,怎麼抓也抓不住,快到讓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令她感到陌生不安和煩悶似乎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消失不見。
山鬼謠沉默地看她,輕輕拍她右肩,示意她跟上。
一行三人閉炁潛入昧谷的邊緣,他們很謹慎地沒有再往前行進。山鬼謠在此展開了探知術,白金色的光暈印在他的臉上。弋痕夕和沈南清倆人站在山鬼謠兩邊,謹慎地觀察周圍。
過了許久,山鬼謠睜開眼:
「統領猜得不錯,零正在製造一種級別高於[重零]的零。」
弋痕夕思索片刻:「你是說,之前出現在城景鎮的那種零?」
山鬼謠點頭。
沈南清看向他們二人,深知現在不是自己開口詢問的時候。
「不過昧谷的更深處似乎有一個很龐大的結界,結界的零力不像是普通的零,至少是七魄級別,」山鬼謠看了一眼峽谷的深處,「返程吧,這裡太危險,不適合再收集下去。」
山鬼謠看向自己的師弟和自己的學生。弋痕夕和他一起來,他能理解,雖然只是簡單的情報搜集任務,但是地點在昧谷,防範於未然總歸不錯。但是為什麼要一個四象俠嵐跟著來這麼危險的地方?
為了歷練她嗎?
沈南清在這一輩俠嵐中的確天賦過人,如果是想讓她來歷練,也不是說不通。
可山鬼謠仍然覺得有哪裡不對。
三人正準備往外走,下一刻就被突然逼近的零力激得汗毛豎起。
「刺探完情報就想走?昧谷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一個漆黑高大的零緩步向這裡走來,額頭橙黃色的零印和他此刻說話的聲音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差,他的身後跟著眾多重零。三人被突然出現的零圍了個密不透風,山鬼謠和弋痕夕只留給了沈南清繃直的後背。
沈南清從倆人縫隙中定定看著它身上的文字:「五敗之斷?」
高大的零看起來相當高興:「算你有眼,黃毛丫頭。」
他們的身後是萬丈懸崖。被斷逼迫在這樣的斷崖,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們的行動。沈南清看向懸崖下的湍急溪流,手心冒汗。
山鬼謠手指撚住一顆鬼塵珠,把準備通風報信的零鴉打了下來。斷像是被他的動作取悅到了:「哈哈哈哈哈,俠嵐,就算你打死了零鴉,援軍也會往這裡趕,幹嘛多此一舉呢?」
山鬼謠和弋痕夕對視一眼,最先發動了俠嵐術。然後在沈南清詫異的目光下,鬼塵珠就這麼被斷吸收了。它扭扭脖子,顯然很滿意這樣的招待:「現在該我了……」
山鬼謠看清了他的動作,嘴角泛出一絲冷笑:「澤兌·鬼塵禁像。」
斷攻擊的動作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向山鬼謠,「怎麼可能,我明明吸收了你的俠嵐術……!」
山鬼謠帶著笑,但是在看見對方越膨越大的身體時,笑容消失了。
他飛快地對身旁和身後的人道:「快閃開!這是個分身,他要自爆了!」
「這怎麼閃!」弋痕夕看著身後的懸崖大喊。
爆炸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在前方炸開,山鬼謠只來得及推開沈南清,踹開弋痕夕,自己卻直面衝擊力,被衝擊波掀開離開平地。強烈的震動讓他腦袋感到劇痛,因此遲伸手了一瞬,懸崖的邊緣正要從他的手邊擦過——
一雙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強烈下墜的速度與力量讓沈南清都沒來得及聚炁保護自己,兩處肩膀就脫臼了。劇痛讓她頭暈目眩,她只能拼命地聚炁在掌心,牢牢拉住山鬼謠。
白髮少年錯愕的擡頭,卻有一滴溫熱的淚砸中了他的眉心,沿著眼角滾過他的臉龐。
不知是因為脫臼的劇痛還是焦急,少女的眼眶通紅地看著他,藍色的眼眸蒙上水汽。
「你是傻了嗎?」山鬼謠看著她,「就算掉下去,我可以自己上來。」
「下意識的反應,我控制不住啊!」沈南清這次是真的疼的眼淚往下掉,「師叔,我手動不了了!」
斷的分身爆炸後,新的分身從底下緩緩鑽出來。
弋痕夕看向身後的零,做出判斷,他推了懸崖邊趴著的沈南清一把,接著自己一記風巽擎天抵開了斷的阻攔,跟著那兩人一起墜入懸崖。
「糟了,該死!」斷看著跳崖的幾人,立刻吩咐身後的零,「沿著這條河找!」
極速下墜的失重感讓沈南清緊閉雙眼,面色慘白,更加死死地抓住山鬼謠的手腕,山鬼謠把她的手扒開,抓住她的領口,又調整方向揪住了弋痕夕的褲腿。在三人落水的一瞬間,金色的結界張開,像是一個空心的球,把他們護住。
但是巨大的衝擊力還是讓幾人顛了一下,沈南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撞了一下誰的前胸和後背,把對方撞得悶哼了一聲。
水流湍急,他們本身就在昧谷邊緣,等斷趕到底下,他們早已經十里開外。
沈南清吐出一口嘴裡的水,渾身濕漉漉地拱上岸,因為手臂脫臼根本借不上力,此刻的動作十分狼狽。
山鬼謠把她扶起來,揪干自己身上被利石劃開的一塊布料,動作不算溫柔地把她的臉擦乾淨。
沈南清疼的嘴唇蒼白,被自己做了一件沒必要的事情給蠢到了。
她頭髮濕漉漉地黏在臉頰,肩膀處的劇痛讓她兩個嘴唇直哆嗦。山鬼謠查看了一下她的手臂,讓弋痕夕按住她。元炁的治療只能治療元炁或者零力造成的傷害,這種純粹的脫臼只能硬生生接回去。
「沈南清,你是一個令人驕傲的學生。」山鬼謠沒頭沒腦地這麼說。
聞言,沈南清露出一種『我就知道我很優秀』的表情:
「哈…當然、我有自知之明……!」
突然被接上關節,她的臉扭曲了一下,有氣無力的聲音都跟著一顫,但愣是一個音都沒嚎出來。
山鬼謠知道同樣的招數第二次就不好使了,於是趁著沈南清還沒反應過來,干錯利落地把另一隻手臂也接上去。
劇痛過後,沈南清感覺自己的額頭似乎都滲出薄汗。山鬼謠抓著她的膀臂甩了甩,確定沒有問題後正色道:「下次想清楚之後再行動。」
「知道了……」沈南清有氣無力,顯然是分不出多餘力氣去想別的。
弋痕夕環顧四周:「此地不宜久留,先回玖宮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