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種錯誤
2024-09-14 11:45:00
作者: 落雲山
第17章 一種錯誤
七歲的時候,莊越第一次接觸到了滑雪。
莊天明投資了一個雪場建設,項目落成之後,莊天明帶他去過幾次,還為他請了一位教練,說是讓他試試。
當冷風吹過面頰,身體滑行在雪道時,他感覺得到自己心中好像有某些東西在沸騰。他享受每一次滑行,操作身體做出動作,似乎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
八歲的時候,莊越加入了俱樂部,在教練的指導下,他報名參加了很多區域比賽,獲得的獎盃和證書都被他放在了書房裡。
加入俱樂部後,除了每周三次的訓練,他也開始期待冬季訓練。
冬季訓練的場地在聯盟北部的雪山,那裡有一條被譽為聯盟最美的藍道。雪堆積在冷杉的枝椏上,天空呈現出一種澄澈的質地,雪道上可以看到對面山脈連綿的全景。
莊越第一次去的時候,上上下下來回了很多次,每一次從雪道滑下,都會讓他產生新的認知。他想,自己大概是喜歡滑雪的。
漸漸地,莊天明也開始注意到他對滑雪的熱愛,也許他也未曾想過莊越會進步得這麼快。
每次看到莊越拿回獎牌,他的表情都稱不上輕鬆。
十歲的時候,莊越在一次比賽中傷到腿,修養了兩個月。
在修養期間,莊天明第一次帶他去見了心理醫生。
在米白色的諮詢室里,莊越做了許多份問卷,回答了心理醫生的問題。
三周後,莊天明告訴他,他現在的狀態不適合滑雪。
再次坐在心理諮詢室時,醫師為他講解了很多,其中穿插著一些因為滑雪失誤而終生癱瘓,或是導致生活無法自理的案例。
這段治療持續了一個月,每周有兩天的時間,莊天明都會按時將他送到健康管理中心,進行兩個小時的心理輔導。
莊越熟悉了諮詢室的擺設,水箱的位置,還有醫生不變的笑容。
當治療結束,莊越再次進入雪場時,他忽然覺得四肢僵硬,有什麼東西在拽著他的胃,讓他喘不過氣,連著身上的肌肉都在隱隱痙攣。
曾經那種興奮的感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頭暈和反胃。
那天教練和其他學員都在場,慶祝他成功歸隊。
教練把他的雪板從保養店裡拿了回來,交到他手上,鼓勵他好好練習,準備參加三個月後的比賽。
莊越穿戴好裝備,滑出了一個中等的水平。
教練安慰他很久沒有訓練,一時生疏是很正常的事情。
莊越訓練了三個小時,最後換衣服的時候,在換衣間待了很久。他擦拭著雪板上的浮雪,感到一種難言的厭惡。
他仍可以站在雪場上,做著訓練過千萬次的動作,但有的東西改變後,就很難再糾正回來。
三個月後的比賽,莊越拿到了自己最後一枚金牌。
他還記得那枚獎牌的樣式,上面做了兩座雪峰的浮雕圖案,背後是比賽山峰的名字。
這次比賽過後,莊越退出了俱樂部,那些滑雪裝備也被管家放到了地下室。
莊越不再對滑雪的事情感興趣,好像他從未有過熱愛的運動。
得知學校冬季要去雪場開展滑雪令營時,莊越的心情沒有太多起伏,他甚至快忘記自己到底參加了多少次比賽。再次進入雪場,也沒有明顯的生理反感。
教練同意給有基礎的學員自由活動的時間,前提是要通過測驗。
那些測驗要求並不困難,也許只需要學兩個月就能達標。莊越做了幾個簡單的動作,教練就點了頭。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幾天他大概會選擇在酒店度過剩下的時間。
然而總有意外。
莊越跟周蔚然從健身房回來時,剛好看到方嘉禾和楊安在Alpha這層樓拉拉扯扯。
楊安的滑雪技術簡稱花里胡哨,他核心不夠,基礎也不算很穩,教人多半是誤人子弟。如果方嘉禾要找他,莊越認為方嘉禾實在沒有眼光。
方嘉禾跟過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楊安的信息素味道,而他本人渾然不覺,還越靠越近。
他似乎不知道一個omega亂走到Alpha的樓層是件不妥的事情,還跟著進了自己的房間。
莊越很想問他,以前的生理課有沒有認真聽講。也不知道方嘉禾是對所有人都毫無戒心,還是根本就不聰明。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故意嚇方嘉禾,可能是因為方嘉禾太無知無畏,需要別人的提醒才能意識到。
運動的時候他將抑制環取了下來,這會又不得不戴上。
方嘉禾被困在莊越和房門之間的空隙里,身體有些僵硬地貼在門上,大半個身體被他的影子罩住,眼中有明顯的慌亂,卻問他是不是生病了,還是不高興。
莊越不想和反射弧過分漫長的人打交道,拒絕方嘉禾也拒絕得十分果斷。
只是方嘉禾學不會適可而止,就像從前想要借他的書看一樣,說許多理由出來。
看著方嘉禾扒在門口,眼中的期待顯而易見,莊越沒有給出肯定的回答,也沒有拒絕他。
第二天生物鐘準時在七點叫醒了莊越,他吃過早餐,又回了樓上。餐廳跟大廳中間有一道連廊,他房間的窗戶能夠看到連廊的人來來回回。
沒過多久,莊越就看見了方嘉禾往餐廳走去,然後又走向了集合的地方。
在酒店待著也是無聊,抽一些時間教方嘉禾也不是不可以。
早起的方嘉禾表情很呆,總是要慢一拍才能跟上莊越的節奏。
不過方嘉禾的態度很好,有天賦的學員是少數,但態度良好的學員,總會讓教練更耐心一些。
雖然方嘉禾學得慢,但莊越教得還不算太煩。
雪場的危險不僅來自於自身,那些胡亂衝撞的路人也是危險的來源之一。
在方嘉禾看不到的背後,莊越看見了有五個人從坡頂衝下來,因為剎不住車而撞到人,或是撞上護欄。
在其中一個人控制不住從方嘉禾身邊擦過去時,方嘉禾幾乎是慌亂地丟掉雪杖。
他學的時候很認真,姿勢正確,可惜倒地的角度稍有偏差,那樣倒下,手肘很可能受傷,莊越沒辦法地去接方嘉禾。
方嘉禾低低痛呼了一聲,像是小狗被踩到後的輕嗚。他檢查過方嘉禾的護具,應該不會有問題。
方嘉禾脾氣很軟這件事莊越知道得很清楚,因為他總是會第一時間去關心別人,明明是自己被撞倒,也沒有一點脾氣。
如果他不在這裡,方嘉禾就那麼倒下去,輕則擦傷,重則骨折,還可能被別人的雪板撞到骨頭。
莊越腦中一瞬間閃過幾個模糊的畫面,大抵是他童年時期進行心理治療時,心理醫生給他看過的照片,有人的腿摔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還有人皮膚擦傷了一大片,身上都是青紫的淤青。
他沒由來地感到厭煩,心頭湧起一股微弱的煩躁。
莊越本想轉頭離開,奈何方嘉禾不習慣穿著硬靴走路,平地也會摔跤。
方嘉禾是個笨蛋,莊越再次認清了這件事。
他回去把人拉起來,方嘉禾身形偏瘦,哪怕隔著厚厚的雪服,也能感受到他纖細的手腕,他覺得方嘉禾該讓家裡的廚師多做點營養餐。
剩下的幾天,方嘉禾每天早晨都會在樓下等他,他們訓練的效果不錯。第四天的時候,方嘉禾已經能夠從初級道平穩地滑下來。
起初方嘉禾還有些害怕,欲言又止地看了許多次莊越,最後還是小心地滑動雪杖。
莊越跟在後面慢慢滑,提醒方嘉禾壓速度。他轉彎轉得還算平穩,在雪地上滑出一道蜿蜒的痕跡。
滑完的時候,方嘉禾激動地靠過來,很輕地抱了一下他,歡呼著開口:「我成功了。」
他抱完又很快鬆開手,把雪鏡拉到額頭上方,露出一雙眼睛,鼻尖凍得有些紅。
方嘉禾的眼尾上揚,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好看的弧度,睫毛翹起來,嘴唇很紅,一張一合地開口:「你看,我真的有在認真學,不算很笨吧?」
他說完又跟莊越握了一下手:「你教得很好,我才會學這麼快。以前學的時候覺得好難,還以為這輩子都學不會了。」
莊越覺得方嘉禾說話誇張,哪有什麼事情一輩子都學不會。
不過他也沒有反駁。
「你要滑一次嗎?」方嘉禾搓了搓臉,口中哈出白氣,對他說,「老是教我,肯定很無聊,你也滑一次吧。」
莊越很想拒絕,但方嘉禾靠得很近,還在不知氣餒地說服他。
莊越最後登上了中級道,因為方嘉禾不敢去高級道。
他看著對岸的山峰,這座雪場海拔不高,對面的山脈也不如從前冬季訓練場的那樣巍峨壯觀。
莊越收回視線,落在方嘉禾身上。
方嘉禾比他先滑下來,在他靠近時迅速收起了什麼東西。
在莊越望過去的時候,他便露出一個遮掩的笑容。
陽光在他身後為他鍍了一層柔和的光暈,他微微笑著,親和無害地誇讚:「莊越,你怎麼什麼都做得好。」
莊越擡眼看了一眼雪山,他不再追尋滑行時速度帶來的腎上腺素升高。
只是從坡上滑下來時,他好像隱隱感受到一點雀躍。
也可能是風太大,讓他產生了錯覺,誤把心跳聲當作某種信號。
作者有話說
有朋友向方嘉禾請教如何請莊越幫忙
方嘉禾大方的分享經驗:堅持就對了
最後朋友以失敗告終,方嘉禾不解,遂問莊越,得到一字評價:笨
方嘉禾:
正確答案是: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