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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書房

2024-09-14 11:44:52 作者: 落雲山

  第11章 書房

  在搬進洋湖區的一年多里,儘管方嘉禾已經不會再認錯路口,但並未減少來莊越家的次數。他像是把莊越家的書房當成了圖書館,需要定時打卡完成任務。

  就算莊越不在家,方嘉禾也會自己過來過來看書。鑑於他也只是安分地待在書房,莊越便沒有下逐客令。

  

  至於為何會在家中修建這麼大的書房,緣由要追尋到莊越的母親身上。

  莊越的母親溫忻是位攝影師,年少時去過許多地方,拍攝的照片獲得過一些獎項,是雜誌期刊的常客。

  據莊天明所說,她是一位性格果斷,鍾愛大自然的女性,像是風一樣不可捉摸。

  而風不會有停留的時刻,溫忻也是如此。

  莊越出生在他們結婚的第一年,溫忻生下莊越後,修養了一年多,便重拾愛好,跟幾位好友各處旅遊。

  莊越三歲的時候,溫忻跟幾位發燒友約好前往一處險峻的峭壁進行拍攝。

  她在野外待了三天,結果發生了意外。國際手續要走很久,所以最后庄越看到母親的時候,只有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還有一些零散的日記。

  莊越不清楚溫忻的性格,同樣無法評判莊天明是否是一位合格的父親。

  也許是害怕莊越和母親一樣性格跳脫,莊天明請過許多教師,規劃了一個理想中的形象,將莊越一點點雕刻成想像的模樣。

  兩個人的對話里幾乎不會出現溫忻,莊天明不追憶他們短暫的相愛故事,也不提及溫忻的過去。

  書房裡很多書都是溫忻探尋到各地淘來的一些古籍,更多的是一些天文地理相關的書籍。

  莊越不太明白,為什麼母親會追尋一張在他看來只是照片的東西。

  理想和欲望對他來說都是很飄渺的東西,不一定會有好的結果,而且過程伴隨著很多意外。

  他常常待在書房裡,企圖找到答案,然而始終未能得到想要的結果。

  由於他常在書房,莊天明認為他是因為太過想念母親,所以又把很多溫忻遺留下的東西全數搬進了書房,但莊天明本人很少進入這個空間。

  而這個時常只有他一個人進出的空間,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方嘉禾。

  夏季的暴雨總是來勢洶洶,天空很快飄來一大團烏雲,街道上的樹幹被吹得搖搖晃晃,路燈也在搖曳的樹葉中忽明忽暗。刮落的葉片在半空旋轉幾圈,又沒有規律地落到另一條街道上。

  莊越上樓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天空幾乎黑成了一片,像是攪不開的墨團,偶爾有閃電劃破天際,隨後是轟隆隆的雷鳴。

  氣象局發布了預警,電視裡的新聞也在輪番顯示地區的降雨情況,主持人坐在演播廳里,為市民播報這場近年來最大的暴雨。

  他擦了擦頭髮,看到了方嘉禾的來電。

  之前方嘉禾想要他的電話號碼,前前後後提了好幾次,莊越聽煩了,就把號碼給了他。但真正拿到電話號碼後,方嘉禾並不像他想的一樣頻繁地找他。

  莊越按了接通,方嘉禾的聲音就從那頭傳了過來:「莊越,你在家嗎?」

  直覺告訴莊越,方嘉禾待會一定要提出什麼要求,因而他沒有立馬回答,而是問他:「怎麼了?」

  方嘉禾的語氣變得有些猶豫:「今天雨好大,你也是一個人在家嗎?」

  「嗯。」莊越隨意地應了一聲,想起方嘉禾說過他們家以前住在另一個城市,那裡很少會有這樣的惡劣天氣,估計也沒怎麼見過這樣大的暴雨。

  窗外忽然閃過一道亮眼的白光,然後便是響徹天際的雷鳴,電話那頭大概安靜了快半分鐘。

  方嘉禾的聲音弱了一點:「我們打電話會被雷劈嗎?」

  方嘉禾總是喜歡對一些事做出誇張的說辭,莊越覺得有些好笑,問他:「不是有避雷針嗎,你家沒有?」

  「…我不知道。」方嘉禾回答得很認真,片刻後,又說,「我還是掛了吧。」

  莊越看了眼外面的天空,一道又一道的閃電在遠處划過,雷聲像是炸開來,仿佛要把天空震碎。

  他覺得有些吵,拉下窗簾,沒有立馬入睡。

  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方嘉禾發消息過來:『你睡覺了嗎?』

  莊越回:『還沒。』

  『那你什麼時候睡?』

  『不知道。』

  那邊沉默下來,莊越看著方嘉禾的聊天框反反覆覆在打字,最後都沒有發出一條消息來。

  『我要看電影了。』莊越不去猜方嘉禾想要說什麼,說了自己的事,起身往樓下的影音室走。

  樓梯剛下到一半,方嘉禾便發了消息過來:『我也想看。』

  『可以過來找你嗎?人多一點會更有意思一些。』

  『隨便。』莊越回復後就不再看手機,沒過多久,方嘉禾就出現在了他家門口——以一種驚悚的方式。

  莊越開門的時候,天空剛好划過一道閃電,方嘉禾本來就白,在閃電的襯托下幾乎到了慘白的地步。

  方嘉禾全身濕透,雨滴砸得他幾乎睜不開眼,嘴角卻還往上翹,手裡還舉著被吹變形的傘。

  莊越把人拉了進來,方嘉禾身上的衣服已經能擠出水來,水滴順著他的褲腳落下,很快就在地上聚成了一小塊水灘。

  方嘉禾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地笑笑:「傘剛出門就壞了,就幾步路,我就跑過來了。」

  莊越沒說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方嘉禾不是第一次干出這種不經大腦的傻事,他把人推進了浴室,找了套新的睡衣給他穿。

  影音室在地下一層,旁邊放了一些老電影的碟片,也有時新的電影。

  莊越問方嘉禾想看什麼,方嘉禾坐在寬大的沙發床上,搖了搖頭,說隨便。

  莊越便選了一部恐怖片。

  這部恐怖片是今年上映,導演善用鏡頭的晃動和非血腥的恐怖鏡頭打造詭異的氛圍。

  然而事實是,方嘉禾在片頭十分鐘的時候就已經睡著了,無論是屏幕上變化的光影,還是那些音調急促的配樂,都沒能影響他的睡眠。

  莊越沒有管他,自己看完了一整部電影,最後丟了個毯子在他身上,去樓上睡覺了。

  這場暴雨大概持續了將近一周,方嘉禾比莊越還像在這個家生活的人,跟每個傭人都相處得很好,連廚師也會在他來時多做一道方嘉禾愛吃的菜。

  在雨後天晴的那天,莊越則照舊取了車去湖邊騎行。不過因為前幾天的大雨,有一段路面積水過深,沒辦法騎得更遠,他的計劃受阻,提前回來。

  院子裡的草坪上擺了很多放置在地下室里的雜物,管家說到了定期清理儲藏室的時間,就先把一些容易受潮的東西拿出來曬一曬。

  幾個款式過時的木櫃橫在草坪上,莊越在柜子的頂層看見了幾個老舊的寫生簿,其中也有幾本畫冊。

  他拿出來翻了翻,發現是溫忻留下來的東西,寫生簿上有她畫下的風景,旁邊還記錄了她當時的想法。

  而那幾本畫冊中夾了許多洗出來的照片,看起來應該是溫忻自己去畫家的取景地拍攝的,只是並未對外發布。

  在不多的隻言片語里,溫忻寫下了自己為何如此痴迷於攝影。

  『攝影是瞬間的永恆。』

  『生活是一堵牆,攝影是一扇窗,我可以感受自由的風吹進來。』

  莊越不理解溫忻的話,也不明白她的事情,不過他還是把寫生簿和畫冊帶進了書房。

  他找到一個靠里的位置,把東西放到了書架上。做完這件事時,他側頭剛好看見方嘉禾坐在花園的樹下。

  方嘉禾搬了把躺椅躲在樹蔭下,避免被太陽曬到,手裡捧著一本書,遮住了大半張臉。

  根據方嘉禾近期的閱讀情況,莊越猜測他可能仍在看那本連載中的探險小說。

  每當故事有新的發展,方嘉禾就會告訴他主角又到了什麼奇怪的地方,又遇到了什麼危機。

  哪怕莊越沒有讀過,也從方嘉禾口中清楚地了解到了這個冒險故事。

  沒過多久,方嘉禾就在躺椅上睡著,手裡的書落在草坪上。

  今天的天氣很好,天空清澈得像是一塊不摻雜質的水晶,雲朵蓬鬆地堆疊在一起,偶爾遮住太陽,又逐漸飄遠。

  莊越走到方嘉禾旁邊,撿起了那本被他落在地上的小說。

  他翻了幾頁,跟方嘉禾說的內容大同小異。

  太陽的溫度不算高,微風一直拂過,空氣中還有濕冷的青草氣息。

  莊越合上書,看著方嘉禾的睡姿。他一隻手垂在椅子外,毫無知覺的模樣。也許是因為天氣過於好,他的臉頰有些泛紅。樹影像是起伏的海浪,在他身上浮動。

  遠處忽然吹來了一股有些強烈的風,葉片被吹出沙沙的聲音,方嘉禾的頭髮也被吹得微微晃動。

  細微的咔嚓聲從旁邊傳來,莊越轉頭,發現是管家剛拍了一張照片。

  「這是夫人留下的膠片相機,好像還能用。看你和嘉禾相處得很愉快,就試了試。」管家走過來,給他展示了一下相機的構造,「現在這種相機很少了,要放回地下室嗎?」

  莊越接過相機,擺弄了下鏡頭,取景框不太大,膠捲是管家才放進去的。

  他收起相機:「不用,我拿上樓。」

  回房間前,他看了看還在午睡的方嘉禾。

  方嘉禾可能有些任性,也還有些膽小,但跟莊越相處的時候一直很安靜,不會吵鬧,具備讓人喜愛的特質。

  他想到了母親零零散散的日記,那些也許能稱得上佳作而未被發布出去的照片。

  人是否必須要追尋某件事物,一定要有一個支撐自己的信念。

  當時的莊越不太清楚,而在多年後憶起那個十四歲的下午,他隱隱約約明白過來。

  自己和母親在某些地方也許是有相似之處的。

  作者有話說

  一些只能留在回憶里的少年時光

  溫忻的自由是攝影,莊越的會是什麼呢(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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