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清單
2024-09-14 11:27:43
作者: 吃板溧
第59章 清單
根據「轉正考察清單」的條例, 在第一個星期的周日,他倆去了清野鎮中段的電影院看了場電影。
影院旁邊在拆遷,開了挖掘機進場,空氣中瀰漫著紛紛揚揚的灰塵。
電影院是小鎮上的唯一一家, 設施陳舊, 廳也不算大。
但一切都是剛剛好,這周恰巧上映了一部恐怖影片, 說是從別國引進的, 特別嚇人。
他倆買了票和最大桶的爆米花,進去後才發現基本都是兩兩一對, 前面約莫坐著三四對。
票是後排票, 兩人彎腰進去坐下,回頭看,後面沒人。
電影很快就開始。
不得不說畫面確實十分具有衝擊力,音效也很好,身臨其境,甚至電影院的椅子會從下面冒涼風。
放到三分之一時,賀遠川偏頭小聲問程澈:「怕麼?」
程澈強撐著嘴硬:「不怕。」
賀遠川又看他一眼,湊過來說:
「可我好像有點害怕。」
程澈評價:「你不合格。」
賀遠川點頭:「不合格。」
為了安撫膽子小的賀遠川, 程澈只能扛起大任。
主動握住了賀遠川的手。
影片是比較老套的jump scare, 搭配些心理恐懼, 後半段鬼從床下猛地突臉,程澈坐不住了,身子一哆嗦, 臉歪著朝後縮。
這時候「不合格」的賀遠川會伸出胳膊攬緊他, 用空出的那隻手虛虛遮在他眼前。
手有點微微發涼,貼在眼皮上說不出的安心。
程澈在這隻手後慢慢閉上眼睛, 身子不動,心思不在電影上。
不知飄到哪裡去。
放到最後,前面的幾對情侶慢慢湊在一起。不用想都知道會做些什麼。
偶爾有模糊卻曖昧的聲音傳到後排,屏幕里的鬼在特別嚇人地尖叫,屏幕外的人親一親緩解恐懼。
很合理。
賀遠川也伸頭過來,程澈推他:「有監控。」
於是賀遠川將巨大的爆米花桶舉起,擋在兩人的面前,笑:「看不著。」
「欲蓋彌彰。」程澈說。
說是這麼說,兩顆圓圓的腦袋躲在大桶後,接了一個輕柔又漫長的吻。
「甜甜的。」賀遠川咂嘴說:「爆米花味。」
程澈也咂嘴:「是挺甜。」
清單第一條後面畫了個小勾,後面跟著的是賀遠川硬要補上去的大字:合格!
第二周,兩人從賀遠川家裡逮捕住已經長大了的三隻小貓,一起扭送到了遲老頭那兒做了絕育。
大半年過去,門外牆上的郵箱多了些時間的痕跡,兩人到時,遲老頭正拿著把棗紅色的鑰匙,打開郵箱的門從里掏信。
看見他倆來,打了個招呼:「好久沒看到了啊,高几了?」
程澈笑:「高三了爺。」
「高三好啊,」遲老頭掏完了信,用那把鑰匙重新鎖上郵箱:
「高三可得努力,以後上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大著呢,別困在這小城裡。」
程澈「噯」了一聲,遲老頭帶著他倆和貓進了院子。
小樓還是老樣子,一溜矮平房也是。
老奶奶在屋裡看見他倆,起身出來說話,看著很高興:「哎喲,這倆孩子,好久沒來了吧?」
十一月份地上其實沒什麼草了,剩點鬆散的小石頭和塵土,兩人扛著掃把都給掃了。
偶爾來一陣風,賀遠川便放下掃帚,伸手去捉程澈袖子下的手,試試看涼不涼。
涼的話就把程澈的衣服拉鏈朝上拉拉,不涼的話還得夸一句:「真不錯啊,熱熱乎乎的。」
儘管有意在他人面前避嫌,身體上的親昵卻騙不了人。
他倆在小院裡扛著掃帚,牆邊一顆小石頭模樣奇怪,兩個人都能靠在一塊笑上一會。
「像你。」
「像你。」
「你。」
「你。」
「你!」
「我。」
類似這種話題,程澈總是能夠獲勝,像丑石頭的人最後一定是賀遠川。
期間老奶奶出來洗菜,邊洗邊看,看完低頭笑了兩聲,什麼也沒說。
三隻公貓挨個進場去勢,誰也逃不掉。
遲老頭手起刀落,完事兒後把三隻直板板昏迷的貓排成一排,出來洗手喝茶。
程澈和賀遠川把地掃完了,擡著垃圾桶出去倒完回來,遲老頭說:「在這吃飯。」
下午有考試,他倆這次沒在這兒吃,臨走前硬塞給老頭五百塊錢。
老頭不要:「上次買的牛奶我喝到過期還沒喝完,我要你錢幹嘛?」
「收著吧。」程澈說:「沒多給,等高考完我來幫你打下手,爺,你就當是我交的學費。」
老頭拗不過,這次收下了,說:「高考前不許來了啊,來了我也不開門。」
兩人出了門,遲老頭「哼」了聲,扶門要關,頭一次朝他倆露著牙笑:「爺爺祝你倆金榜題名。」
第三周班上開始流行性感冒,先是喬稚柏昏昏沉沉地發燒。
之後是瘦瘦的劉俊,再之後王杉、孫子陽,連帶著半個教室,上課都在用衛生紙擦鼻涕。
因為感冒發燒容易覺著冷,雖然理論上說要開窗戶通風換氣,但還是沒人願意開窗戶。
不時聽見哪個人打個劇烈的大噴嚏。
英語老師推門進來時嚇一跳,捂著鼻子去開了點窗:「我的個老天爺,門窗關這麼緊,你們在這養蠱吶?」
程澈體質不好,平時就好生病,這次賀遠川特別注意。
聽說薑茶抗寒,為了這口薑茶,他熬黑了兩口鍋。
煮出來的湯寡淡無比,看著像姜的洗澡水。
劉姨實在看不下去了,要幫他熬。
賀遠川搖頭:「你不知道要放多少糖。」
甜了不喝,不甜不喝,程澈挑起嘴來比誰都愁人。
最後終於成功了,他帶來親眼看著程澈喝完才行。
程澈討厭姜,齜牙咧嘴的:「難喝,我可不喝。」
「聽話。」
於是程澈端起來皺著鼻子喝完,還行,沒那麼難喝。
每天晚上臨睡前,他還要囉囉嗦嗦地幫程澈選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裡面再加件背心。」
「不要,熱。」
「我看看你底下穿的什麼。」
程澈就穿了條牛仔褲,光著腳,心虛裝沒聽見:「我去洗漱了啊。」
「回來。」賀遠川不笑了,沒什麼表情:「你襪子呢?」
程澈只好老老實實找了襪子套上,坐床上把兩隻腳舉起來給屏幕里的人看:「喏,穿上了。」
「嗯。」賀遠川說:「洗漱去吧,明天記得穿背心。」
程澈小聲罵了幾句,覺得人囉嗦,對面的賀遠川懶洋洋:「我可聽見了啊,明天咱倆見著面的,程澈。」
程澈「啪」給掛了,洗漱完回來睡不著,又假裝什麼都不記得地給人撥回去:「就那個什麼故事,你再給念一段吧。」
念故事是賀遠川要求的,剛開始程澈說這麼老大人了誰聽這玩意兒,聽了兩晚睡得像被人下了藥,一夜無夢。
聽聽也無妨。
老大人了還有人給念,給念他就聽著。
於是賀遠川也裝作什麼都不記得,一直念到電話那頭的人呼吸均勻又悠長,才合上書關了夜燈躺下睡。
雖然折騰,但是今年換季,程澈真的躲過了這場流行性感冒,沒有再像往年一樣生病了。
周日他倆去鎮上新開的手作店,燒了一對玻璃戒指。
兩人用火槍將玻璃燒熱到軟化,倒進模具里用剪刀和鉗子修整形狀。
老闆是個返鄉的年輕人,三十來歲的男人,腦門後扎著小揪。
店員二十來歲,在櫃檯後跟老闆說話:「那兩個男孩看著親近呢。」
老闆擡頭看了眼,擦杯子:「挺好。」
做到一半程澈又出去接了個電話,十分鐘後回來了,賀遠川看他一眼,程澈神色和接電話前一樣,看著無礙。
「冷了,能打磨了。」程澈用手指探了探。
賀遠川「嗯」了聲,收回目光。
冷卻塑形過後的玻璃戒指再次打磨,逐漸變得光滑後上色。
最後程澈擁有了一隻乳白色的琉璃戒指,賀遠川的那只是淺灰色的。
色澤溫潤,戴在手指上略微有點涼,但是摸起來很舒服。
出門後賀遠川舉起牽著程澈的那隻手,對著太陽看:「這算不算定情信物?」
程澈看著那兩隻手,笑,沒說話,過了會沒頭沒腦地說:「看到戒指就想到人了。」
賀遠川放下手,攥緊了些,兩枚戒指輕輕磕碰在一塊,微不可聞地響。
「想到沒用,得見到才是真的。」賀遠川說,他把男孩的手熟練揣進自己的口袋:「走,吃飯去。」
第三條合格,賀遠川在昏暗的小巷中索要了一個親吻。
他們最近總是親吻,程澈的吻很急,微揚著腦袋,扶著他的肩去尋。
喘不過氣的時候,賀遠川會鬆開些,告訴程澈要呼吸。
但是下一次,程澈還是如此,甚至變本加厲,伸手緊緊摁住賀遠川的後腦勺。
即使那雙濕潤的眸子因為缺氧變得無神,男孩也還是竭盡全力般地投入到這個吻中。
像是要拼命抓住些什麼。
他們的考試越來越多,每天的教室下課後不再是嬉笑打鬧,而是充斥著此起彼伏的輕微鼾聲。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趕在課間補覺。
轉眼間,「轉正考察清單」已經划去了三條,十一月還剩最後一周。
第四周的周日下了場大雨,賀遠川打著傘去烏海巷接人。
雨水大,帶著寒氣,程澈腿沒力氣,剛尷尬地擡頭朝人笑了下,下一瞬自己就被賀遠川抱了起來。
「難受我們就下周再去。」賀遠川偏頭看他:「雨淋不到我們,放鬆。」
程澈臉色不大好,只是搖頭,啞著聲說:「就這周吧。」
說完去尋賀遠川的唇。
他們在暴雨的傘下接吻。
街上無人。
這兒只有雨聲,只有他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