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般配
2024-09-14 11:26:18
作者: 吃板溧
第08章 般配
喬稚柏身邊還站著一人,程澈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他實在笑不出來,誰有他點背?他再一次覺得文理分科那天,毫不猶豫抱著書坐到那人旁邊的自己是個傻比。
清野鎮就這麼大,清野中學也就這麼大,沒認識前,兩人一次都沒碰到過,坐了幾天同桌,怎麼連放假一天都能遇上個幾次的?
「啊,」他很勉強地笑了笑,懷中的書仿佛變得有千斤沉,有氣無力地開口:「好巧。」
太巧了,讓人想拍手叫絕的巧。
「太有緣了這不是,你來買書啊?」喬稚柏往程澈抱著的書看。
要不是他書包里翻不出一根還能寫出墨的筆,他也不會來書店這種地方,和他氣質不符,就是沒想到八百年來一回還能撞見學霸。
程澈耷拉著眼皮子看了眼賀遠川,這位看著…似乎心情也還不錯。
程澈突然從心底溢出一種出奇的憤怒,他知道這事兒也確實怪不了人家,純粹是自己臉黑。
但是被撞上是一回事,小賣部對面,那抹嘴角不知意味的笑又是另一回事了。
因為是周末,書店裡人流量大,各個角落都人擠人,連結帳都要排隊。
程澈不想再與這倆人有更多的交流,扯著面部肌肉禮節性地向上提了提,接著身子碰碰江河,示意江河走了。
「你妹妹?很漂亮啊。」喬稚柏大咧咧地和他身後的江河打招呼:「哈咯,妹妹,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喬稚柏挺喜歡程澈的,脾氣好沒架子的學霸,怎麼看怎麼順眼,沒有徵求程澈意見,自顧自地劃為了朋友行列。
江河頭都沒擡,腳步沒有絲毫停頓,拽著程澈的衣角往前走。
喬稚柏摸摸鼻子,乾笑說:「哈哈,小美女還有點高冷。」
程澈笑了笑,解釋道:「不是故意不理你,她是沒聽見,我妹妹聽力不太好。」
喬稚柏頓時有點手足無措,半夜醒來都要抽自己幾嘴巴的程度。
他扭頭看看身邊站著的賀遠川,旁邊的人沒有說話的意思,這很正常,說了話才不正常。
喬稚柏只能硬著頭皮,很誠懇地說:「抱歉啊,我不知道。」
「沒事兒。」程澈說。
抱著書站了會,隊伍慢慢往前。
把錢付完,拎著那一兜子書走到門口,程澈把東西放在地上,指指兩人,彎腰對江河「說」:和哥哥同學揮手拜拜。
江河就彎著大眼睛和賀遠川與喬稚柏揮手。喬稚柏趕緊回了個大大的揮手,一直沒說話的賀遠川也擡手朝小姑娘揮了揮。
程澈拉著江河出門的那一刻,熱浪襲面而來,他想,真是孽緣。
回家時客廳里一桌麻將已經打起來了,天還沒黑,江蔓站在廚房拎著電水壺往水瓶里充水,看來是今天人夠了,江蔓沒打上。
他倆中午透析完才去吃的飯,吃得晚,這會不餓。江蔓聽見動靜,透過窗戶往這邊看,看見是江河,在廚房裡喊:「江河回來了?」
江河聽不見,程澈替她應:「嗯。」
江蔓拎著充滿了的水瓶出來往一樓客廳去,經過江河時把小姑娘往懷裡拉了拉,手騰不出來,頭沒擡,問:「吃了?」
程澈說:「晚飯沒吃。」
江蔓攬著江河進了客廳的裡屋,牌桌上有人自摸了,高聲喊:「終於給老子摸到一把,給牌子給牌子。」
旁邊人不滿,從桌下抽屜里數了幾張紙牌扔到桌上,他們習慣用紙牌做注,最後再一起結算:「李姐又勒牌,聽了好久也不見牌下來。」
江蔓讓江河在裡屋坐,出來拎著水瓶給每個人杯子裡都添了熱水。
程澈拎著那兜子書上了樓,拐彎時朝樓下鐵門後的房間看了一眼。窗戶裡面有燈亮。
他把江河選的幾本硬殼書從塑膠袋裡掏出來,放在江河的書桌上,關了門,之後拎著剩下的半兜子試卷回了房間。
打開檯燈在老桌前坐下,椅子嘎吱響,他選了幾張下午買的試卷開始認真地寫。
他做的很認真,樓下依舊吵吵鬧鬧,幾張試卷做完,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完全黑下來。
程澈往床上一躺,掏出手機看,手機是程赴用剩下的,屏幕裂了條縫。
微信聊天框裡沒有幾條消息,公眾號推送,小程序GG,還有廖老師往九班的班級群里轉發的幾篇古詩詞鑑賞。
班級群的頂端是廖老師開學那天發的公告,程澈草草瞄了眼,無非是讓每位家長把群ID改成學生姓名。
程澈點開聊天框右上角的三個點,拉到最下,把「我在群里的暱稱」那欄里的」改成「程澈」。
幾篇古詩詞鑑賞看完,程澈準備退出微信,臨划走前手指頓了頓,點開「查看更多群成員」,慢慢往下滑。
滑到「喬稚柏爸爸」時,看見「喬稚柏爸爸」的頭像是工藤新一,個簽是略中二的:一個帥哥罷了。
程澈笑了下,搖搖頭,又往下滑,一直滑到底,才在最下面看見一個沒有備註姓名的黑色頭像。
名字也簡單,一個「-」。
他點開頭像,順著黑色頭像點進朋友圈。朋友圈很乾脆的一條橫線,這很正常畢竟不是好友。
背景也是一片黑,個簽那塊也是空空如也。
夠神秘的。
他不是愛八卦翻看別人朋友圈的人,只是這種不對等的感覺讓程澈不舒服。
他都快裸.奔了,然而這人除了知道他叫賀遠川,家裡有點錢之外,其他的都像籠在霧裡,模糊不清。
程澈嘆了口氣,摁滅了屏幕,把手機往身旁一扔。晚飯沒吃,他此時覺出點餓,肚子咕嚕嚕叫了幾聲,沒在意。
江蔓是不會額外給他做飯的。程澈的熱乎飯僅限於中午那一頓,早飯也能跟著江河吃點,但程澈基本不吃。
下午家裡就會來人打牌,基本每天都到很晚,麻將聲有時能一直持續到凌晨才清靜。
不過程澈表示理解。這種有連接但不親密的關係相處起來沒有壓力,況且江蔓畢竟不是他親媽,他怎麼能要求她事無巨細地承擔起所有責任。
他在這條小巷裡不聲不響地沉默著長大,不哭也不鬧,很少去記恨什麼人。
想要什麼東西不會開口去要,因為沒有就是沒有,得不到也不會死掉。
他並沒有想要的,也沒有在乎的,這片土地上沒有任何能讓他留戀的東西,像梅雨季房間的牆頂上,連片生出的霉斑,沉悶的,潮濕的,不祥的。
江河是個例外。
但那只是因為她太弱了,耳朵聽不見,又生著病,像一朵蔫巴了的花,和磚樓梯夾縫裡長著的那幾朵小黃花一樣,歪斜,易碎。
程澈可以得不到,他只要逃就好。但是如果一朵花搖搖晃晃要碎,且要碎在他的面前,那麼他會伸手去扶。江河是,流浪貓也是。
高考是他唯一的出口。
-
程澈昨晚試卷寫得晚,加上心裡有事,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實,淺薄的睡眠里做了幾個雜亂的夢,醒來後全都記不清了。
他背著書包上刑場般踏進9班的門,準備迎接屬於他的宣判。程澈想,如果賀遠川真往外說了,那他就打死不承認。
預想之中的場面並沒有出現,賀遠川依舊是趴在桌子上睡覺。
前面的喬稚柏絮絮叨叨地扭頭跟圓寸頭秦禕說話,秦禕抱著課本面朝前,像是隔絕了一切聲音,面無表情。
過道另一邊的男生劉俊見他來了,本來還昏昏欲睡,立馬來勁了,大聲調侃:
「程澈,剛別班有女生來給你遞情書呢,放你桌洞裡了,還貼著粉色小心心,學霸果然就是不一樣哦。」
程澈溫和笑笑,看著不太好意思:「害,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的,有什麼不一樣的。」
最後一排坐著的都是混日子的,每天上課時從前面往後看,根本見不到能坐直溜的,全是歪著斜著睡覺玩手機的。
廖老師就會扯著嗓子唱著歌般地喊:「最後那排都給我坐起來,看看人家程澈!你們羞不羞愧!」
但這幫男生也不惱,根本無所謂。
劉俊拉長聲音哎了一聲:「還真不一樣,都說桃花眼招桃花,我也想長一雙。」
話沒說完他旁邊的幾個男生就打趣他,幾個人鬧成一團:「快得了吧你!你那是缺一雙眼睛的事兒嗎?」
程澈把書包塞進桌洞,從底下摸出一封信來,粉色信封,上面寫著行清秀小字:文科9班程澈收。
他把信塞回桌洞,喬稚柏回頭道:「我看了,長得挺漂亮呢!成績也好,一看就是好學生。」
想了想,喬稚柏下結論:「和你一個款型,還真般配。」
程澈笑笑,沒說話,從書包里掏出書開始早讀。
沒讀幾行,便聽見旁邊趴著的同桌輕輕嗤笑了聲。
「是嗎。」賀遠川懶散著嗓音問,聲音里含著笑,不知道是問誰。
程澈能聽出那笑不懷好意。
他偏頭去看,賀遠川面朝下趴著,只露個圓溜溜的後腦勺,發尾修剪的齊整。
「當然啊,」喬稚柏向來是聽不出話外音的,「難不成和你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