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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安慰

2024-05-04 15:17:42 作者: 白露凝冰

  宮長樂離開棲鳳宮,雖然面色依舊冷淡,卻只有她自己知曉心中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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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是重活了一世,她剛知道的時候也是沒法接受從小待自己那般親和的父皇,竟然是她最大的仇人。母后,未央,陵安乃至謝氏一族,都是他忌憚的對象,而最終在他編制的迷城終究走向了滅亡。

  白皙的拳頭在寬大的袍袖裡緊緊地握住,心底里的回憶卻還在不斷的浮現,讓她瘦弱的肩膀都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長樂。」一聲熟悉的呼喚拉回了宮長樂的神思,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讓自己的情緒緩和了不少。

  「長樂給父皇請安。」不過是一瞬間,宮長樂仿佛還是那個乖巧,聰慧的女兒,讓皇上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許多。

  他昨夜在咸福宮陪了賢妃一夜,也想了很久,似覺得不太妥當,這不剛下朝就打算去棲鳳宮看看皇后。

  畢竟,他雖然忌憚著謝氏,但對於謝貞義,相伴十幾年,總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憐惜。但這點子憐惜,自然是比不過對賢妃的寵愛的。

  「嗯,可去看過你母后了?」皇上的神情淡漠,某種關切卻不過是一瞬間而已。

  宮長樂暗垂了垂長曲卷翹的睫毛,蓋住了靈動的雙眸,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看過了,只不過母后的情緒不是很好。」

  皇上一聽,心中微愣,皇后從來都是溫婉端莊的性子,從不曾與自己見氣。作為一個母親,她更是愛重自己的三個兒女,也從不在他們面前難過。

  這一回,大約是真的氣著了吧。但是,他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小小的皇子,而是獨掌大權十多年的九五至尊了,又怎麼能去跟皇后服軟呢。

  想到這裡,皇上的心裡十分的糾結,但是步子卻還是不自覺地往棲鳳宮的方向去了。

  只不過,他還未動幾步,便被宮長樂叫住了,「父皇,您可是要去看望母后?」

  皇上臉上有些掛不住的彆扭,但卻還是僵硬地點了點頭。

  宮長樂卻接著說道:「長樂方才是從棲鳳宮過來的,母后的狀態還不是很好。父皇不如再歇一段時間再過去,等到母后想開了,也會好的多。不過,您放心,長樂一定會多多寬慰母后的。」

  皇上一聽,宮長樂這個主意倒是不錯的。若是等到皇后自己想開了,那不就皆大歡喜了麼。

  於是,他便囑咐了宮長樂幾句,就又走向了勤政殿。

  看著那越來越遠的明黃色背影,宮長樂這才緩緩抬了頭,眼神里有些微微的失神。直到那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宮長樂卻還是愣在了原地。

  夏瑤和夏菱對視一眼,卻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立在一邊陪著。她們從小被謝家培訓,職責便是照顧主子的生活,至於主子的私事,不想讓她們知曉的,那還是不要知曉為好。

  時間過的很快,如今已是深秋了,御花園裡的花兒大多也都開始「沉睡」了,只有那白的、紫的、粉的、綠的菊花還傲立在這瑟瑟的秋風之中。

  一片枯黃的樹葉慢悠悠地隨風飄揚,宮長樂抬了抬手,剛好卻觸碰到它的邊緣,只一瞬間還是落在了那花崗路上。

  宮長樂幽幽地嘆息了一聲,曾經的她豈就像是這片落葉一般,在所有的價值都被利用完了之後,迎來的便是無情的拋棄,甚至連一絲絲的挽留與眷戀都沒有。

  但是,此時她的心裡無疑是矛盾的。儘管知曉皇上包藏禍心,但那畢竟還是給予了自己生命的父親,也是母后心心念念的的枕邊人。

  宮長樂的腦海里不斷地浮現出皇后那傷心欲絕的模樣,那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的滴落,一瞬間卻總覺得自己是心有愧疚的。

  前世的事情,自己真切的經歷過,所以仇恨才會那麼深,可是母后、未央和陵安他們並沒有啊。為什麼自己一重生想到的就是報復,而不是如何去改善這種關係呢?或許……

  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思,宮長樂心不在焉地走著。

  雖然這秋風已然有些寒冷了,但早起的時候愣是被夏瑤給抓著披了件秋香色的長襟褂子,也就暖和的多了。

  只是,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卻覺得眼前的這條路有些熟悉。

  宮道上落著些許的樹葉,也沒了那些稀罕的盆景,宮人們也少有過來的。恍惚之間,她才想起來,這不正是去雲衡宮裡的路麼。

  好好的,怎麼就走到這裡來了。

  宮長樂皺了皺眉,正準備轉身離開,但那粉唇微抿,腦海里卻不自覺地浮現出那一抹溫潤而儒雅的笑容。那是屬於雲衡的標誌性笑容,看了兩世,早已是深深地印刻在了心裡了。

  就在她猶豫的瞬間,卻驀然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

  「長公主?」雲衡的聲音很好聽,如那清澗的潺潺流水般,但此時卻帶著些許的疑惑與驚訝。

  雲衡聽小廝說來了一個女子,瞧著樣子大約是長公主殿下。他原先是不信,這青天白日的,宮長樂怎麼著也會避嫌的吧,哪裡會自己這裡呢。

  可是,架不住內心的蠱惑,只三兩下,便落了下風,最終還是擱下了手中的狼毫,出來看了看。卻不想,剛好便捕捉到了她香色的身影。

  宮長樂勾了勾唇,見雲衡已經看見了,也不再扭捏,便回過身,朝著他走了過去。

  雲衡只看著她,不過幾日的功夫,卻覺她的下巴又尖了許多,而那雙靈動的雙眸里含了許多的艱辛與苦澀,即便是比夏日裡多著了幾層外衣,卻瞧著整個人都清瘦了一圈。

  他的心裡泛上了不知名的滋味,即便是從那日過後就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要再去肖想根本不可能的人和事了,但此時,那種密密麻麻的酸楚,或許只有雲衡自己才覺得更深切。

  見她的步履似有些輕,雲衡只覺湧出了一種想要上前去擁抱宮長樂的衝動。但到底也是在深宮生活過多年的人,他還是緊緊地壓制住了自己的這份衝動。

  「我能進去坐坐嗎?」宮長樂的聲音很輕柔,可雲衡卻還是聽得清楚,但心裡卻有些忐忑,這樣真的合適嗎?

  只是,雲衡少見她有這幅樣子,大約是真的遇到了什麼事了,便也不再彆扭,直接地請了人進去了。

  雲衡突然想起,昨日是她生辰宴會,自己只是一個齊國的質子,加之又來了許多異國的人,自然是不能出席的。但心中到底還有一份牽念,最終還是偷偷地去瞧了她。

  但是,好像後面發生的事情不太好。雖然雲衡也聽宮人們七嘴八舌地說了幾句,卻到底沒個真切的,只大約知曉。想必,宮長樂也是因為那事心情不佳吧。

  宮長樂隨著雲衡的步子進了正殿,殿裡的擺設都有些陳舊了,也算不得什麼好東西,所以她略一打量便瞧得差不多了。

  那個小廝倒是個乖覺的,只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捧了茶水和糕點上來了。

  儘管他們是齊國的質子,但這該給的東西也還是會給的,只不過在質量上和分量上有些差距罷了。

  「好歹喝點吧,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怎麼也能暖暖身子。」見宮長樂似乎還有些出神,雲衡把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宮長樂這才回過神來,也不在意什麼,便端了茶杯,就著喝了一口。

  「雲衡,你說我錯了嗎?」宮長樂放下了茶杯,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這麼一句。

  雲衡一愣,似乎也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不知前因不知後果的,一時間讓人難以捉摸。

  「其實,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雲衡輕聲說道,聲音里也染上了絲絲的悲傷與痛楚,仿佛曾經的經歷就在昨日,一切都還那麼清晰。

  宮長樂聽言,抬眼對上他略顯沉痛的眼眸,心裡的情緒有些凝滯,雲衡從小是在齊國的皇宮裡長大的,又不是嫡子,想必過得也十分艱辛吧。否則,正經的皇子又怎麼會被送到大梁來做質子呢。

  「我們身在這皇家,別人看來都是享盡了榮華富貴,其實私底下,又有多少旁人看不見的艱辛。我知曉你心裡苦,但有些事情總歸是為了你關心的人或事的,只要你覺得值得,那便不算虧了。長樂,你要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雲衡沉了聲音,臉上的笑容收斂,染上了點點的悲傷。

  宮長樂默不作聲,無論如何,父皇做的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了,他對謝氏的忌憚也總歸是在心裡生長的了,又豈是她一個公主能夠扭轉的?對母后現在的殘忍,是為了讓她以後知曉真相的時候不會悲傷過度……

  或許,就像雲衡說了,既然已經開始了,那又如何還能退回。或許,自己應該要果斷一些,雖然自己才十一歲,那這身體裡的靈魂早已是經歷過風風雨雨的,哪裡容得這樣的軟弱。

  似乎是豁然開朗了,宮長樂的神色也好了許多,那雙眸子也覆上了如常的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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