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中毒（下）

  既然這太醫的方子和藥渣都沒有問題了，那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裡了呢？難不成，是母后的身子又出了別的毛病，所以太醫一時沒得了新的方法治療？

  宮長樂簡直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心中還是暗自有了一個主意了，只聽得那薄薄的粉唇輕啟，道：「母后，我想讓舅舅身邊的大夫悄悄地來為您診治一次。」

  即便是知曉宮長樂是出於對自己的關心，可謝貞義也不想懷疑自己的枕邊人。畢竟，這藥方和藥渣可都沒什麼問題，皇上本來對謝氏就有所忌憚了，若是再叫他知曉這些，難免要多心了。

  「長樂，母后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只是母后的身子自己清楚，就用太醫開的藥好好調養著吧，不需要再勞累你外爺一家了。」皇后摸了摸宮長樂那柔軟的髮絲，語氣雖溫和卻帶著絲絲的執著與堅定，讓宮長樂無法反駁。

  

  宮長樂抿了抿唇，眸光微微黯淡，她早該想到，母后對父皇可與自己對他還是不同的。終歸是多年的枕邊人了，哪裡能有不信的道理呢。

  「是，長樂知曉了。」見皇后如此執著，宮長樂便也不再堅持了，點頭應了。

  皇后明顯鬆了一口氣，她一貫來知曉宮長樂的脾氣，還怕她執拗不肯答應呢，沒想到這一次答應的這麼幹脆。

  不過，這孩子與謝氏一族十分親密，自己原該是高興的。可既有了當年的事情，爹爹難免與當年的皇上起了齟齬。可現如今謝氏出了自己這個皇后，在朝堂上也越發的風光起來了，儘管自己也萬般與家人說要收斂鋒芒，但誰又敢說謝氏不是皇上心裡的一根刺呢。

  只是，現在自己已為他誕下了一兒兩女，後位已然穩固，兩人夫妻數十載的情分怕是也不可磨滅。所以，皇上沒有天大的理由怕是也不會動謝氏。

  但自己所出的女兒，雖深得皇上喜愛，卻總與謝氏來往過密，甚至是越來越像自己的爹爹了，難保皇上哪天就龍顏震怒了……

  一想起這些謝貞義只覺得心頭仿佛層層疊疊的黑雲在擠壓著一般，只覺越來越難受，整個人便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那瘦弱的肩膀也隨之顫抖起來。

  宮長樂只是給皇后倒水的功夫，回來卻看到這幅場面，驚嚇地趕緊上前去給皇后順氣。

  這，可不是什麼吉兆啊。

  好在來的快，也去的快，不過這一屋子的人可都是有些嚇著了。

  母女兩個又閒話了幾句，宮長樂親自扶了皇后躺下休息了，這才安心地回宮去了。

  在她走之前，卻是分明地對上了雲紫姑姑的視線。

  雲紫是皇后身邊的老人了，宮長樂一個眼神她自然是知曉什麼意思，略一點了點頭。

  宮長樂回到宮中，取了一枚白色的藥丸，便帶著幾句話順便交給了雲紫。

  答應是一回事兒，可不代表她就不懷疑皇上了。母后這病著實是來的蹊蹺，謝氏的大夫也必須要來給母后好好瞧瞧。

  這不，不出一天，四舅舅那邊就傳來了消息了，原來皇后竟不是病了，原是中毒了！

  宮長樂現在不懷疑也不行了，她可不相信真的太醫技不如人，這其中怕是有更大的陰謀。不行，她必須要去見四舅舅一趟。

  是夜。

  夜色濃重如墨，行宮之中燈火零散，自然不如皇城裡明亮。這不，一個小小的身影便偷摸地溜了出去了。

  而那邊，很顯然早已有了接應的人了。於是，宮長樂便很順利地便進了舅舅的住宅。

  只是，她剛一進來，便見謝智義與一長者正在說話，看那長者的打扮，應該就是給母后看病的大夫了。

  但謝智義臉上的神色並不好，那定然就是出了問題了。

  「四舅舅，可是母后的毒，有些不好了？」宮長樂的聲音低沉，每說一個字仿佛都要極大的勇氣，她重活一世，陪伴母后的日子並不多，當然不希望母后出事。

  謝智義的臉色有些鐵青，那濃重的劍眉也緊緊地皺起，抿了抿唇，發出低沉的聲音，「殿下，怕是不太好了。」

  宮長樂暗自將手中的帕子緊緊地絞住，努力地壓制住心頭的不安，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穩而冷靜，「還請大夫據實告知。」

  謝智義從前一直便聽自家的父親說起長公主殿下如何如何，有自己當年的風範，他到底還是覺得宮長樂縱使是比別的孩子聰明一些，也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可如今，看這冷靜沉著的舉止與儀態，倒是的確叫她刮目相看了。

  「殿下，皇后娘娘體內的毒怕是不輕，而且在寢殿裡並未查出什麼不妥之物，可以說是來的相當蹊蹺的。但是，雲紫姑姑曾說過您給皇后娘娘服用了一種丹藥，那丹藥起到了一定的保護作用，但這藥效怕是維持不了多久了。為今之計，不僅要為皇后娘娘更改藥方，更要找出那病的根源啊。」

  宮長樂聽得仔細，心中大抵有些明白了，原來，母后竟是遭了算計了。這毒素要清除容易，可若是找不出根源來，只怕也是無用的。

  「煩請大夫將這毒的特徵一一記錄下來，我回去這便開始著手調查。」宮長樂的聲音冷漠而低沉，甚至帶著寒涼之氣，讓在場的兩人都有些震驚，這真的只是從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口中說出來的麼？

  而此時，宮長樂這想不了這麼許多了。既然有人要害她的母后，那要給自己查出來了，必然要承擔相應的後果。無論是誰，她都不會放過，即便，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父皇！

  宮長樂回去之後，一直仔仔細細地拿著大夫寫的那些字開始研究起來了。

  瓊花毒，花為白色，有淡淡的香味，身強體健之人聞了只會有些許不適，但不適宜久聞。而皇后的身子，本就虛弱了，更是沒辦法受得了這些。由此看來，這毒母后中了怕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但，母后素來不愛用香的，這寢殿裡也沒有任何宮人敢用，這麼會中這毒呢？而大夫也已經在寢殿裡檢查過來，並沒有什麼不妥。

  還真是來的蹊蹺之極啊！

  「長姐，長姐……」伴隨著一陣陣清脆的聲音，宮長樂這才回過神來，不再思考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未央，怎麼了？」宮長樂原以為宮未央是來纏著自己玩的，只是今日，這丫頭的眼睛卻有些紅腫，神色也有些懨懨的，難道是去看過了母后麼？

  果不其然，宮長樂問了一句，宮未央那邊便抽抽搭搭起來了，她方才是從皇后宮中過來的。雲紫姑姑說是母后身子不適，需要靜養，正在休息，可是她哪裡肯呢，不過也知曉雲紫姑姑八成是不會讓自己進去的。

  於是，宮未央便偷偷摸摸地從後面尋了一個偏僻的地兒，愣是翻了進去，這不，還沒進皇后寢殿門口，便聽見皇后一陣賽一陣的咳嗽聲。

  她立刻便停了步子了，又從原路返回了，可這晶瑩的淚珠可就不斷地從清亮的雙眸里湧出來了，小臉上也滿是淚痕。

  「未央，母后只是不想讓你擔心罷了。」宮長樂嘆了一口氣，卻覺宮未央心思單純，不想叫她知曉這些，平白擔憂，於是便安慰她道。

  「長姐，你也要瞞著我嗎？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雖是你的妹妹，卻與你是雙生子啊！」宮未央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雙眸之中是少有的倔強。

  這讓宮長樂不由得為之一震，宮未央被保護的太好，甚至連自己都忘記了，宮長樂與宮未央都是同一年同一日的生辰，本就差不多大小。

  想到這裡，宮長樂便有些釋然了，或許，有些事情，也改叫宮未央知曉一些才是。

  「未央，咱們母后這次，只怕是遭了別人的算計了。但你別擔心，這事兒我早已跟四舅舅那邊通過消息了，母后如今只需要靜養，假以時日，一定會好的。」

  宮未央看著宮長樂的眼神，見她不似在說假話，心裡也便放心了不少了。只是，她不免多思，賢妃這次沒有跟來了，還有誰要害母后呢？還是說，賢妃的手竟然長到這裡來了麼？

  「我就知道，那些個妃嬪整日裡都圍著父皇，沒一個好東西！也不知道父皇怎麼受得了的，我那日去請安，看著便覺得頭暈暈的！」宮未央撇了撇嘴巴，有些不悅地說道。

  在她的認知里，既然母后遭了人算計，那必定就是那些后妃所為了，她自然對那些人沒什麼好印象了。

  可是，這一句話卻仿佛醍醐灌頂一般點醒了宮長樂，她光是想著是不是皇后身邊的細節出了差錯，怎麼沒想到，毒可能是別人帶進去的呢？

  只是，母后自從來到行宮，便免了妃嬪請安了，若說是經常去母后宮中的，那除了她和宮未央，便只有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