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通知：1月6號體溫測量時間為上午9:00-12:00,各小組吃完飯後請準時到操場集合，嚴禁無故請假。】

  ……

  「以前住建局和安全局三天兩頭的檢查，現在封控了,改衛生局了……」1月6號早上八點，羅小海一邊起床，一邊嘟囔的看著群消息。

  羅小海今年二十一歲，工地水泥工,他們以前早八晚七,喪屍爆發後一直在工地封著。工地封控有封控補貼，他們剛開始非常開心,現在時間長了,工地氣氛跟外面一樣壓抑。

  「糖包賣完了，給你帶了三個包子,一碗胡辣湯。」羅小海剛換好衣服，舍友李峰拎著一大堆湯湯水水的進來。他們住的是彩鋼四人宿舍,現在其他兩人在隔壁打牌，他平常跟李峰關係最好。

  「謝謝李哥！」羅小海把胡辣湯放進飯盆,看到李峰的飯菜後問：「你還吃這些呀？」

  李峰買的是兩個饅頭一碗米粥。

  這些都是用改良種子種出來的,能吃是能吃，但不加添加劑的情況下非常難吃——現在全球污染嚴重,過量添加劑有損身體健康，國家已經出台了嚴格的食品添加劑法，像這樣主食准許劑量遠不能掩蓋食物本身的味道。

  他平常都是用糖包、包子這些帶味道的食物改善口感，李峰則是饅頭,米粥,麵條三樣，這些是食堂最便宜也最難吃的。

  

  「今天包子餡挺足的,我給你掰點兒。」羅小海說著就準備掰包子。

  「不用。」李峰拒絕，把面前食物三下五除二的吃完。

  「太拼了……」羅小海非常感慨。

  他跟李峰聊過各自經歷——

  李峰是雲省大明縣人，家裡窮，父親和妻子都因身體疾病先後去世了。現在家裡就他，母親，女兒三人。他女兒從小患有嚴重的肺部疾病，為了攢錢治病，他現在在工地打工，母親在家照顧閨女，他每月的工資都會按時打到家裡卡上，生活已經沒有任何質量了。

  「我不挑食，什麼都能吃。」李峰聽到後笑了笑。

  「這不是挑不挑食的問題……」羅小海囉嗦了兩句，轉移話題道：「我看網上都在說病毒疫苗，你說這個疫苗管不管用？」

  「不知道。」

  昨天龍古院公布疫苗消息後，又在@龍古新聞@龍古衛生院這帳號上發布了疫苗健康報告和一些內部人員的接種視頻。

  視頻詳細記錄疫苗從開封到接種的全過程，除此，一些軍區部隊已經提前接種，裡面同樣有士兵接種的詳細畫面。

  「趕緊種吧，種了就能出門看看……」羅小海吃完，十分有眼力勁兒的把兩人垃圾一收，同時給李峰轉了紅包。

  李峰熟練的收下問：「不怕有副作用？」

  「能有什麼副作用，B肝，卡介，百白破，麻腮風……咱們從小到大接種的疫苗都數不清了，反正醫院讓打什麼我就打什麼，又不是沒打過疫苗，太矯情了！」羅小海倒不怕副作用，就怕這些疫苗不管用，只是一個心理安慰。

  他想了想補充，「咱們接種後最好就在工地附近活動，別出市別出省，等疫苗確定有效了再去其他地方。」

  「嗯。」李峰點頭，他平常單調，別說市，就連工地也很少出去。

  九點整，兩人準時來到工地操場。

  他們這是一個體育館工地，裡面有3200名施工人員，分鋼筋，水泥，吊車等各個小組，他們按照小組類型站好。

  九點零三，操場前擺了三張桌子，桌子後是穿著隔離服的工作人員，旁邊有一台指紋錄入設備——

  現在龍古實行的是電子體溫登記制，每人在量體溫前都需要先輸一下指紋，指紋器和公安系統連接，居民量完後能立即更新體溫記錄，杜絕任何弄虛作假。

  九點三十，兩人和熟練的量完體溫。

  羅小海：36.5℃。

  李峰：36.2℃。

  「咱們再熬兩天，也就熬出頭了！」羅小海一邊扇著手中的單頁一邊道。

  這是工作人員給他的疫苗宣傳單。上面先是講了喪屍病毒的發病情表現、疫苗防控範圍，接著是注射時的強制要求：居民需有連續七天的體溫記錄才可接種。

  這不是拿個本子，今天寫XX度，明天XX度的記錄，而是他們這種指紋記錄的電子記錄。

  羅小海看完後翻看昨天的公告。

  這是一篇一千字的長文章，他翻到下面發現，上面確實有『居民需持有連續七日的電子體溫記錄』才可接種的要求。

  「XSWL，我之前還糾結疫苗安不安全，一看詳情，居然要七天的電子記錄！我已經十五天沒量體溫了。」

  「我媽擔心人多傳染，之前樓下量體溫的時候，不讓我下去。【發呆】」

  「我們這是上門量體溫，沒人開門……」

  ………

  之前很多居民擔心被醫護人員傳染，不敢量體溫，各地政府理解，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的破門進入——一來拒不配合的居民太多了，有不少地區出現醫護人員和業主打鬥的新聞。二來，醫院和疾控中心也沒有太多人手。這也導致近半個月，大家都是以業主群自量自報為主，全國每日正規量體溫的居民不足3%。

  「咱們是不是滿足條件了？」羅小海看完後樂了。他們是政府工程，上面查的嚴，這段時間都是嚴格遵守體溫制度。他調侃了兩句後突然想到：「國家為什麼要體溫記錄才能接種疫苗呀？」這個要求不是空頭文件，完全是強制性的。

  「應該是喪屍病毒潛伏期太長，疫苗只對未感染的居民有效果，感染了再注射就沒用了。」李峰想了想道。

  這個原因很簡單的就能想明白：人類感染喪屍病毒後，會有1-10天的潛伏期，其中前三天可能不會有發燒跡象，等到第四天開始才會出現發燒，神經興奮這樣的症狀。

  國家政策中，居民注射完疫苗後可以外出活動，這就必須保證居民不是感染後注射，因此需要嚴格的時間要求。

  「原來這樣……」羅小海明白了。

  工地的生活太枯燥了，兩人吃完飯後，羅小海就去隔壁宿舍搖人打牌。李峰躺在床上，撥打龍信視頻。

  「爸爸，你忙完了呀？」視頻里出現一個衣服老舊，但眼神十分清澈的小女孩兒。

  「馨馨，今天都幹什麼了呀？」女孩是李峰的女兒李澤馨，今年七歲。

  「我幫奶奶洗了洗青菜，還畫了一張畫……」李澤馨從桌子上拿起一張被反覆擦過的美術紙，上面是一副鉛筆畫：一座大山，山前一座小院，院子裡站著三個火柴人，是他們一家三口。

  「畫的很棒！」李峰誇讚，接著問：「奶奶呢？」

  「奶奶身體不舒服，進屋睡覺了。」

  「奶奶生病了？」

  「周醫生檢查過了，奶奶這幾天沒休息好，需要注意休息。」

  李峰給母親打電話問了問情況，老人家報喜不報憂。

  李峰有些心疼。

  他四十二歲，母親七十一，母親這麼一把年紀了還幫他帶孩子……太不容易了。他算了算這兩年的存款，心想，再干兩年，兩年後說什麼也不背井離鄉了。

  一月七號，兩人像往常一樣量體溫。

  一月八號，市醫院拿著疫苗箱來了，他們工地是少有滿足條件的人群，因此除了醫院工作人員，市電視台的人也穿著防護服，扛著攝像機過來拍素材了。

  工人們很少見這種陣仗，大家都好奇的張望著，還有不少拿出手機開始拍視頻。

  李峰和羅小海先做了一個皮試，皮試沒問題後依次排隊，等忙完後已經十一點了。

  「現在完了？」羅小海用棉簽按著傷口，恍惚問。

  「完了吧……」李峰道。按照政府政策，居民打完疫苗六小時後就可以解除封控。

  兩人感覺身上有個枷鎖，現在打完了，枷鎖驟然輕了。

  他們從十一點等到五點，等到身份系統的疫苗時間滿六小時後，直接在路邊掃了兩輛共享單車，然後戴帽子戴口罩，出工地！

  現在下午五點，他們騎著自行車在馬路上用力飛奔。工地門口，高鐵站，市中心……他們路過的所有地方都空蕩蕩的，整個城市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們在外面溜了三小時，期間遇到兩次交警，三次巡邏人員查崗。

  他們以前遇到公職人員都會非常緊張，這次遇到後不僅不緊張，還自豪的打開疫苗界面：「按照咱們市里規定，我們是不是能出門了？」

  「黝，你們體溫記錄滿七天了？」

  「之前工地查得緊，滿了。」

  每到這時候，警察們還會善意提醒：「能出門，不過還是要注意防護安全。」

  「我們知道！」

  兩人騎著自行車繼續往前後，等逛了一圈後才會返回工地。

  「太爽了！」羅小海累的躺在床上，其實只是能出門而已，但這一路上，他真的感覺很激動！

  「明天出門的人估計會更多，你還出去？」李峰刷牙洗臉後問。

  「明天只在工地附近逛逛，有人的地方就不去了。」他們雖然注射了疫苗，但疫苗效果還不清楚，他們今天完全是在用生命走鋼絲。

  「還是多觀察一段時間比較好。」李峰性格穩，今天要不是羅小海拉著，他是不會冒險出門的。

  在接下來的兩天裡，全國居民們積極配合體溫測量，他們所在的工地也發了通知，預計15號正式開工。

  就在各地試著正常時，1月11號下午，李峰突然接到李澤馨的電話。

  「爸爸，奶奶突然摔倒了，周醫生看不出來，村里開了通行證，周醫生正開車拉著奶奶去市醫院……」周醫生是他們村的扶貧醫生。

  李峰聽到後頭暈目眩，努力鎮定道：「把電話給周醫生。」

  那邊窸窸窣窣，接著傳來周醫生的聲音：「李哥，我給奶奶做了簡單檢查，可能是急性心臟病，我們正在往醫院趕……」

  李峰已經不知道周醫生說的什麼了，他的腦袋越來越暈。

  半小時後，周醫生把人送到了醫院，他忙完後知道李峰在等信兒，連忙回了通電話：「是急性心臟病，現在已經送手術室了，送的及時，人應該能搶救回來。」

  他說完後繼續道：「你別太擔心，這邊有情況了我會及時通知你的，你安心……」

  「我現在回去。」李峰直接打斷。

  「現在？」周醫生一愣。李峰在蘇省中州市工作，那裡距長明縣一千七百公里，現在全國管控期，他怎麼回來？

  「我查查政策！」李峰立馬拿出手機。

  按照國家要求，居民們接種完疫苗後可以乘坐火車、高鐵、飛機等交通工具。現在沒有中州-雲省的航班，全國通車的地方太少了，他查了一大圈，才發現一趟『中州-雲省雲里市』的火車，雲里市大明縣的上級市，最早發車時間今晚9:00，全程41小時。

  「我今晚回去！」李峰有了決斷後直接道，接著錄信息，買票……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至於『疫苗管不管用』『現在出行安不安全』……他完全不考慮了！

  ……

  「咳咳……」就在李峰緊張買票的同時，中州火車站，一個臉色潮紅，戴著口罩帽子的男子認真觀察著火車站執勤情況。

  男子雖然咳嗽，但神色中有一股不正常的興奮。

  他在門口觀察了好一會兒，然後趁醫護人員來為車站工作人員注射疫苗時，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個醫護人員的同款隔離服，接著趁門崗交接班，步伐沉穩的偽裝成醫護人員混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