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 後城沒有海

  第四十六章 - 後城沒有海

  把其他人送回學校，程曇整個人躺倒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長舒了一口氣，生日宴是很熱鬧，但是突然一結束，瞬間就像是所有熱情瞬間抽離了身體，只留下整個心裡都空落落的。

  下午來的時候天還是亮著的，擡頭還能看到天上的雲，現在卻只剩下寥寥的星星。

  

  宋待霄因為開車的原因沒有喝酒，此刻就坐在自己身邊兩手握著方向盤專心致志地看著前方。程曇乖乖的坐著，突然感覺如果以後的日子都像現在這樣也不是不行，他可以繼續畫畫，宋待霄也可以繼續開著咖啡店，他們兩個人平時就呆在一起，如果累了就出來和朋友們一起玩兒，玩兒累了再一起回家。

  如果真的能像他想的那樣過上這種簡單純粹的日子就好了······

  程曇坐在一旁打了個哈欠，腦子裡昏昏沉沉的。

  「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一路上都很沉默的宋待霄突然開口把程曇腦海里的沉悶驅散不少。

  這才發現自己的目光剛剛一直盯在宋待霄放在方向盤上的手，程曇不好意思地收回視線：「沒什麼······」

  下意識將視線移向窗外，程曇似乎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這裡好像和來時的路不太一樣：「我們這是要去哪兒？」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覺得心裡空空的，像是預料到了什麼。

  宋待霄意外的沉默似乎印證了他的預想，程曇明顯發現宋待霄似乎也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沉默的時間格外地久，直到程曇覺得兩個人都快要承受不住這突然低沉的氣壓時才終於開口道：「我帶你去看海，看後城的海。」

  後城？

  海？

  程曇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後城沒有海，就像前港不喜山。

  ······························

  到了目的地，程曇下了車才發現那是一片高地，他們在一座小山的山頂下了車。程曇從山頂望下去才明白宋待霄說的「海」是什麼。

  這座小山不高，但是卻能看到山下的燈火通明。天上是繁星點點，地上是萬家燈火，連成一片倒有些讓人分不清。

  程曇看著山下被分割成許多小方塊的燈光出神，他原本以為後城的夜沒有那麼熱鬧，卻沒想到居民區裡的燈比他想像中多得多。在後城這麼長時間，他幾乎沒出過幾次他出生的那個居民區，自然也沒有想到後城的晚上卻也是滿滿的煙火氣。

  正愣著出身，突然一陣冰涼附在自己的脖頸旁，冰得一個激靈。

  回過神，宋待霄手裡拿著一瓶酒正笑著看向他。

  「不是不讓我喝酒嗎？這是什麼情況？」想起剛剛在生日宴上宋待霄幫自己攔酒時的模樣，程曇歪著頭打趣道。

  宋待霄也沒遮掩什麼，笑著回：「那不是想著要是你被他們灌醉了，就沒法帶你來拆禮物了嘛。」

  原本以為把自己帶到這裡就已經是禮物了，沒想到宋待霄居然會說把自己帶到這裡只是為了拆禮物。

  接過宋待霄遞來的酒杯，程曇開玩笑道：「你要是說這酒是給我的禮物，我可就要回去了。」

  宋待霄沒說話，但臉上的笑容卻始終燦爛，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那可要讓你失望了，我陪你喝完，咱們兩個一時半會兒都別想回去了。」

  程曇也只是笑，沒說什麼話，舉著酒杯任憑酒順著咽喉而下，比他想像中要好喝一些，帶著些甜絲絲的清冽。等到宋待霄終於在自己身旁坐下，程曇輕輕靠在他的肩頭，風裡還帶著夏蟬的聒噪，顯得胸腔里更加安靜。

  「你現在還有什麼想要去做的？」宋待霄看著遠方問道。

  程曇想了想：「沒了吧，我現在就挺好。」明明沒有坐很久，為什麼他總覺得比起剛才，地上的燈少了許多。

  「你今天跟我聊到你母親的事情，如果······她能陪你過這個生日，你應該會更開心吧。」

  不是他的錯覺，宋待霄那句話剛說完，地上的燈海已經變得有些斑駁，沒了初來時的壯觀。

  程曇把剩下的半杯酒咽下，不知為什麼聲音有些異常的悶，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心跳也變得快起來，總有一種莫名的不安籠罩著自己：「應該會吧······但也沒什麼意義了，這麼多年，我在尚城那裡見過不少Omega，我起初以為是『The Fallen Canary』盯上了我母親，但是從那些跑出來但又被尚城抓住的Omega嘴裡，我從沒聽過任何有關我母親的信息。」

  「僅剩的幾個意識清醒的，也只說死了很多人，還有很多人根本離不開那個島。我曾經有過希望，但是後來也只能放棄。」

  「我當時就想，如果真的只是死了就好了，總比還要像那些籠子裡的Omega那樣好不容易逃出來，還要在壞人手下受盡折磨強。」

  程曇一邊說著，一邊盯著手中的酒杯，眼睛發出淡淡的光，就好像這件事跟自己無關一樣。宋待霄沒有說話，只是擡起頭看著山下，山下的燈只剩下一半了。

  程曇見宋待霄一直不說話，乾脆話鋒一轉問道：「別光說我啊，你呢？你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

  從宋待霄的角度看過去，天上的繁星映在程曇的眼底，顯得整個人都亮晶晶的。

  「我有啊······我希望我能讓我愛的人幸福。」

  意外的，程曇突然笑起來：「那你呢？你不希望自己能幸福？」良久，又補了一句：「那我要反悔了，我要改，我現在想做的是『讓所有想我幸福的人，因為我而幸福』。」

  城區裡的燈又滅了幾盞，在黑夜的映襯下顯得那幾盞孤獨的燈有些自不量力的可憐。

  宋待霄又不說話了。

  程曇也沒說什麼，換了個姿勢把酒杯放在一旁，枕著宋待霄的腿躺下來，看著天上亮晶晶的海問道：「有點兒冷了，要不我們回去吧。」

  如果是從前，他這種要求宋待霄一定會第一時間回應，只是這一次宋待霄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不知道看向什麼地方出神。

  一連問了幾遍，宋待霄都沒有反應，整整一天，這個人都有些過於反常，讓程曇自己也覺得奇怪。

  「那如果可以用很重要的人做交換，你願意回去嗎？」宋待霄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

  程曇躺在宋待霄懷裡，問道：「回哪裡？你在這兒我能回哪裡？」

  宋待霄有些不敢直視程曇的眼睛，但還是下定決心道：「回前港去。尚郡······前段時間聯繫了我，說······」

  「是不是尚城也來了，那天下雨，我聞到了，」程曇硬生生地打斷宋待霄的話，因為他擔心自己再聽下去，會又一次聽見自己不願面對的內容，「你也不用瞞我，不是你的問題，那個人的信息素，我這輩子都不會記錯。」

  「我不知道尚郡姐姐跟你說了什麼，還是你跟尚郡姐姐說了什麼，但是你真的願意、真的放心把我送到前港？」程曇掙脫開宋待霄的禁錮，「尚城」兩個字給他帶來了太多可怖的回憶，他實在不敢想像，有一天這種話居然會從宋待霄的嘴裡說出來。

  他明明那麼怕，就算是有尚郡姐姐，但只要讓他和尚城共處一個空間，他就已經是噁心到反胃。宋待霄是怎麼想的，是覺得之前自己曾經說過的話都是什麼開玩笑的嗎？

  宋待霄看到程曇的動作下意識想攔，但卻被程曇躲了過去，伸出的手最後只撈得一場空。

  原本想過自己這麼做會受傷，但卻沒想到真的發生後會讓自己的心那麼痛，收回那隻舉在半空的手，周圍都太暗了，程曇的表情在一片昏暗中模糊成一團，讓他分辨不出此刻的神態。

  兩個人的身影都沉在一片黑暗裡，明明離得那麼近，卻又像是手裡的流沙······

  「我只問你，尚郡姐姐拿什麼來跟你交涉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真的會因為那種無關緊要的事，把我又一次從你身邊推走。」程曇長吐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平穩。如果說上一次宋待霄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他送到荀家，那如果真的願意，他也能這麼做第二次。雖然他不明白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宋待霄居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但他現在的人生里只剩下宋待霄，他現在也只能渴望這裡面真的有什麼誤會，能讓他本就少得可憐的信任沒有錯付。

  「還是說，覺得麻煩？覺得無所謂？你把我帶到這裡是想要跟我解釋的吧，那你說，我聽。」

  宋待霄看不清程曇的臉，眼前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像是蒙上了一層霧一般沒了安全感，長嘆了一口氣，宋待霄儘量穩住自己的氣息，讓自己的話聽上去更有底氣：「是因為······你母親。尚郡說，你的母親還活著，如果你跟著尚郡回去，尚家會想辦法帶你去見你的母親。」宋待霄好不容易一口氣說完了全部，但沒想到程曇依舊是沉默，天實在是太黑了，宋待霄只能看見一個人影完全沒法辨別對方的狀態和表情。

  心中的慌亂在全盤托出的下一秒升至最高點，宋待霄下意識趕緊解釋：「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應該先徵求你的意見。對方是你的母親，雖然尚郡是尚城的姐姐，但她畢竟······」

  「啪——」不知道對面發生了什麼情況，只聽見一聲清脆的玻璃破碎聲，像是踢碎了原本放在一旁的酒杯。

  動作比想法先一步做出反應，等宋待霄反應過來的時候，曇花信息素溢滿了兩人周身，卻明顯摻雜了不少異樣的情緒，程曇整個人倒在自己的懷裡，過了許久之後才聽見懷中人的聲音小到快要被風吹散。

  「我母親·····還活著？」

  「她居然還活著·······那她，為什麼沒有來找過我？」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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