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Sun Rise

  第二章 - Sun Rise

  隨著那群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少年還沒能立刻從剛剛緊張的情形中緩過來，腦袋靠在鐵桶上，一雙眼呆呆地望著遠方。

  所謂的劫後餘生並沒有給他的精神帶來多大程度的安慰。相反，因為突然間的泄力，那種在體內潛藏許久的疼痛和疲憊在他的腦海中趁虛而入。

  頃刻間，萬蟻噬心的痛苦沒過理智，雪落在肩頭，卻已經麻木到覺察不到絲毫的寒冷。

  眼前的景象仿佛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將他輕輕推開，一陣眩暈過後，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身體不由自主地依靠著身邊的鐵桶，他漸漸地閉上眼睛，陷入了深沉的夢境之中。周圍的一切喧囂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他安靜地沉睡在鐵桶的庇護下······

  仿佛做了一個漫長的、沒有盡頭的夢，在夢裡，一層厚厚的濃霧將他包圍，即使知道這不是現實，但他仍然如同處於現實中一般努力奔跑著，迷濛的前方和分不清結局究竟為何的悵然籠罩在他的心頭，他只能不斷奔跑，就好像他知道盡頭一定會有一個出口、一定會有一道指路的光······

  等到再一次睜開眼，晨暉已經稍顯端倪，但天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少年慶幸自己還沒有睡過去多久。

  

  耳邊只有雪花落下的聲響，顯然，這個時候人們都還沉浸在睡夢中。

  強忍住腦袋裡的一片混沌，殘存的理智告訴他千萬不能在這個地方停留的太久。一旦日出，那些人很有可能又會回來，自己已經逃了那麼久，千萬不能在這裡前功盡棄。

  緩緩地站起身，腳步還是有些不穩，少年把手放在額頭上量了量自己的體溫，滾燙的熱和手掌上徹骨的冰涼更是對他響起了警鈴。

  無論如何他必須要走了，最起碼要在日出之前他要找到一個新的庇護所，否則等到人們都睡醒出了門，見到他這番樣子，怕是只會聚成一團。

  別人無用的關心，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是最致命。

  用手掌支撐著牆壁，一步步艱難地向前挪動。

  就那樣，向著想像中太陽的方向，他也不知道自己就這樣走了多久······

  當最後一絲力氣終於耗盡，意識開始逐漸模糊，仿佛進入了一個夢幻般的世界。在那朦朧的視線中，他似乎看到了一間咖啡店，門口用優雅的花體英文書寫著「Sun Rise」。

  咖啡店門口，待霄花盛開著，在月光灑落下，散發出縷縷芬芳。

  他本能的想要去求助，但全靠意識支撐的身子已經透支了太多的能量，早已不能再支撐他做出任何動作。

  少年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想要搖動門前掛著的鈴鐺，但只差那麼一指的距離，擡起的手還沒能接觸到眼前的鈴鐺，就已經順著門框滑下。

  無人的夜，盪起一陣雪花。只是不知道是否有人聽得見這微不可察的聲響。

  ····················

  宋待霄躺在床上，只看到兩片窗簾縫隙中，天空微微泛出一絲魚肚白。

  後城的天氣預報顯然還是那麼不太靠譜，明明說只是小雪，可這一夜過去，窗外分明已經是漫天的白。

  他這地方本來就比周圍其他樓房地勢低了不少，要真是碰上了大雪天，運氣不好的時候，店門都要被大雪給堵上。

  床頭的鬧鐘已經響了好幾遍，宋待霄就這麼睜著眼睛在暖烘烘的被窩裡掙扎了許久，直到最後實在是沒了辦法才慢悠悠地從他的床上爬起來。

  明明外面天還沒亮，可憐他一個做小本買賣的個體戶，這太陽都還沒出來就得從被窩裡爬出來去收拾他那個巴掌點兒大的小店。

  宋待霄每次想起他現在的這棟小樓，都巴不得穿越回自己從前港跑出去的那天，回去衝著當初自己那張心高氣傲的臭臉狠狠扇上幾巴掌。

  人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什麼「只要放自己離開哪怕分文不要也願意」，還有什麼「哪怕是個Omega，用雙手也能活得對得起自己」的話，現在想起來都能讓他老臉通紅。

  但凡自己當初厚著臉皮多要一些安置費，就憑宋家的家底兒，哪怕隨手扔給他一些在人家眼裡毫不值錢的玩意兒，怕是都能過得比現在瀟灑自在得多。

  果然，人只有獨立和成長之後才會明白，面子在物質面前有多一文不值。

  不過好在人家也沒那麼絕情，畢竟是將他養了這麼多年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對他這個沒用的Omega還留了點兒憐憫。最後還是半推半就著，給了一張能讓他在普通人的生活水平下，下半輩子都吃喝不愁的銀行卡。

  那一場鬧劇的最後結局就是他用自己換來的面子費和一身毫不值錢的浩然正氣，昂首挺胸地搬出了宋家老宅，拿著他那點兒微不足道的尊嚴勉強在這個老舊的Beta居民區里盤下了這一棟兩層小樓。

  說是Beta居民區，但也有少數像他們這樣的Omega和Alpha會因為較低的房租居住在這裡，Beta感受不到信息素，自然也少了不少的麻煩。在這裡，大部分人都不會因為他的身份高看他一眼，自然也不會因為他的Omega身份受到排斥。

  可以說，在這裡，他找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

  說起來自己跟這棟小樓的緣分倒也有些意思。這裡原本是一家民謠酒吧，也許是生意比較忙，前店主成天在一樓忙活，二樓基本上就是用來堆貨品的庫房。

  但是宋待霄當時找房子的時候一眼就看中了二樓採光又好，面積也大。好在那個Alpha也是個爽快人，當時又急著回老家結婚，這房子的鑰匙幾乎是打了個對摺價交到宋待霄手裡。

  在住的地方撿了個大漏，宋待霄也沒閒著，乾脆用自己僅剩的那點兒業餘愛好，把一樓改成了咖啡店。

  「Sun Rise」——日出，是一天新開始開始，也是他自己新的開始。

  好在這咖啡店不大，但是掙的錢也勉強夠用。

  錢賺的差不多了，宋待霄自己也想歇歇。乾脆就在前幾天，招了幾個附近大學的大學生做兼職。

  那幾個小孩喜歡鬧騰，但是鬼點子不少。宋待霄本來也無所謂，橫豎也就是讓店裡看著熱鬧些，但沒想到瞎貓碰上了死耗子，這一通折騰下來，來的客人居然還真的比之前要多上不少。

  只是這幾個孩子沒大沒小慣了，有時候也挺讓他頭疼······

  就比如今天，這一大早人還沒從床上爬起來，那幾個小傢伙的電話就打過來。

  電話那頭人聲嘈雜，男男女女的聲音交雜在一起，估計是因為人聚集的太多，他們那邊的信號也有些斷斷續續的。

  一片混亂中，宋待霄根本聽不清對面在嚷嚷什麼，「餵？」了半天，才終於聽見一個清亮的女聲：「老闆！我們幾個現在剛到機場，估計今天上午趕不過去了，先跟您請個半天的假哈！」

  宋待霄這時候還沒反應過來，一臉懵地問道：「機場？你們怎麼跑到機場去了？」

  視頻那邊幾個毛茸茸的腦袋擠到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嚷嚷著：

  「看，我說什麼來著？老闆心裡沒咱們！」

  「體諒體諒吧，老闆屬水豚的，年紀大了起不來也正常。」

  宋待霄被吵得腦袋疼，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昨天晚上關門前，那幾個孩子好像是跟他說過，今天那個知名的Omega女演員柳柳要來他們這個城市參加宣傳活動，後城不比前港繁華熱鬧，這難得來個明星，他們幾個乾脆提前幾天就跟一群粉絲約好了去給柳柳接機。

  宋待霄擡頭看了眼外面還沒有徹底亮透的天空，心想不愧是年輕人，大冬天還能起那麼早在機場干站著等上幾個小時，也真是活力充沛。

  正在那兒發呆，就聽見電話那邊一聲慘叫，手機直接被旁邊的一個女孩兒奪了過去：「老闆！你別忘了鏟雪！今天我們從學校過來的時候下得特別大！」說話的那個小姑娘名字叫楊翡翡，這個Beta姑娘一向風風火火，不過也多虧了她，才能治住這一群潑猴。

  「行行行！我這就起來！你們幾個好好玩兒吧，反正今天不開門，」說完，瞟了一眼床頭的鬧鐘，心裡算了算從機場回到店裡的路程，怕是真要下午趕回來，那幾個孩子累成那樣估計幹活也打不起什麼精神，「你們幾個從機場回來就別來店裡了，回學校好好睡一覺。我今天就當休息了，工資照常發，你們幾個等到明天記得來就行。」

  聽完宋待霄的話，電話那邊瞬間響起一陣歡呼：

  「謝謝老闆!」

  「老闆萬歲！」

  「老闆你是我一輩子的男神！」

  反正宋待霄平時也鬆散慣了，跟那幾個孩子之間的關係也還算不錯，心裡想著反正那明星又不會成天來，乾脆也就沒想著計較。但是多少還是有些不放心，正想叮囑楊翡翡幾句讓她招呼著幾個人注意安全，卻未曾想耳邊嘈雜的聲音陡然間提升了幾倍，耳邊此起彼伏的「出來了！」「柳柳！」「柳柳看看我！」讓宋待霄識趣地閉了嘴。

  電話那頭的少年們跟著人群吶喊了幾聲，這才想起來自己還跟自家老闆通著電話，匆忙回了一句，就掛斷了。

  等掛了電話，宋待霄這才慢悠悠地從床上爬起來。

  看來這一上午自己有的忙了，把手機放到一邊，宋待霄站在鏡子前看了眼自己被枕頭壓得有些變形的頭髮，隨意洗漱之後就下了樓。

  去年大雪的時候，就因為他們家店的門就被堵了個結實，最後還是求助119才把人給解救出來。

  這會兒正好天還沒亮，就算是往常開門營業的時候，這個點兒的客人也還不算多，他趕緊趁著這個時間把雪掃一掃也好，總不能到時候等雪凍實了讓人家客人從窗戶爬進來。

  宋待霄慢悠悠地下樓，抄起一個鏟子，剛走到門前，連推了兩下，這門卻也只是輕輕吱呀了兩聲，實際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不甘心又使勁撞了幾下，結果那門還是安安穩穩地呆著，像是被什麼給從外面抵住了。

  這時候他才覺得有哪兒不太對勁，這從屋裡看過去也沒有多大的雪啊？按理說就算是有雪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吧，就這麼一會兒就堵住門了？這才下了多久？

  一堆華而不實的準備動作之後，宋待霄猛地一推，只聽見一聲悶響，門是開了，但好像有什麼重物被自己這一推直接砸到了地上。

  完蛋了，宋待霄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他這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勁，不會把自家招牌給撞下來了吧。

  心底暗暗念叨了幾遍阿彌陀佛，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朝門外看去，卻發現倒在眼前的居然是個活生生的人。

  那人看上去年紀並不大，也不知道在這裡躺了多久，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套，整個人蜷縮著，嘴唇都被凍得沒了血色。

  宋待霄將那人身上的雪拍掉，把頭轉過來，這才看清了這人的樣貌。

  初中生？頂多是個高中生。

  宋待霄摸了摸那孩子的手腕，倒還是有些熱度，總歸是活著的，從衣物上殘留的信息素也能勉強辨認出，這個倒在自己店門前的孩子應該是個剛分化不久的Omega。雖說第二性別已經分化，但估計是因為很久沒有注射營養劑的原因，導致腺體已經進入了休眠狀態。

  好歹是條生命，宋待霄咬了咬牙。不管是看在這孩子跟他一樣都是Omega，還是不想上社會新聞的角度，他怎麼也不能把人就扔在這裡看著這孩子等死，最後也只能把人給拖回了店裡。

  這孩子的衣服上蓋了一層雪，僅有的幾片布都已經濕透了，緊緊貼在白皙的皮膚上，嘴唇也被凍得慘白，若不是鼻腔還能呼出一些微弱的氣息，看起來跟一具冰冷的死shi也是一般無二。不過說起來，這孩子倒也算是生命力頑強，就穿這麼一點兒在雪地里躺了那麼久，若是換作別人怕是早就沒命，也就是這個孩子還能勉強留著一口氣。

  所幸懷裡的Omega年紀小，骨架又輕，宋待霄不費多大力氣就把他抱到了二樓，在浴缸里放了些熱水。

  想著先將這孩子外面的外套脫下來，反正這孩子也是個Omega，又比自己小了那麼多，應該也沒什麼需要特別避嫌的。

  只是當那件單薄的外套被徹底褪下，裡面的光景讓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這孩子全身上下青一塊兒紫一塊兒，除了皮膚上幾處明顯的凍傷以外，還有被刀劃開、被鞭子抽打以及疑似被菸頭燙傷的痕跡。宋待霄實在不忍心再多看一眼。

  不僅如此，這孩子外套裡面穿著的，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這大冬天的他都要裹上大棉襖才能勉強禦寒。這孩子身上就輕飄飄的幾片布，說是虐待都輕了，這簡直就是謀s。

  結合著這孩子滿身的傷痕，即使再不願意先入為主的人，也不可能不去多想，這孩子在暈倒之前究竟都經歷了些什麼······

  作者有話說

  嘻嘻！感謝咱們隔壁劇組的翡兒和柳娘的友情客串！

  日雲小朋友為什麼會被拐到那種地方的原因後面會交代的，

  放心是1v1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