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別流浪了
2024-09-14 11:11:57
作者: 威威貓七
第65章 別流浪了
海邊的日出確實如周安吉所說,與草原上的日出有著千差萬別的美。
他們倆很幸運,在回到周安吉家鄉的第二天,就遇上了這個大晴天。
當海洋盡頭與天空交界的地方被橙光染遍的時候,一輪紅日緩緩地從世界的另一端往上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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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的海水滌盪著金輝,遠處有凌晨時分出海歸來的漁船,離海岸不遠的地方還有養殖海貨圍起來的漁場。
蘇和額樂與周安吉依偎在海岸邊的一塊黑色礁石上,腳踩著細軟的白沙,鼻腔里裹挾的滿是海風吹過來的咸腥氣息。
太陽升起的時間很短,直到陽光把眼前的這片海域都照亮了,他們也沒有立刻離開。
蘇和額樂握著周安吉的手,無意識地輕輕轉著他手指上套著的戒指。
戒指在周安吉的指節上留下一圈淡淡的印記,他低頭看了看,揚起了嘴角,忽然有點無厘頭地說:「我沒想過我會這麼幸運。」
「能遇見你。」
「怎麼說?」蘇和額樂問。
「我以前忠實於詩歌,還有文學,所以我相信愛情。」
「但真正的愛情很稀有,我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蘇和額樂將他摟得更緊了一點,聞言低頭對他笑著:「是不是太悲觀了一點?」
周安吉沒回答他的問題,擡頭盯著他的眼睛反問:「那你呢?你也一直都信嗎?」
「信。」蘇和額樂說得很篤定,眼神緩緩擡起來,望著遠方的海平面,「一直都信。」
「我阿布和額吉,大哥還有大嫂,他們都是。」
「所以當我第一次發覺自己愛上你的時候,就很篤定地知道那就是愛情。」
周安吉聞言從蘇和額樂懷裡擡起頭,饒有興趣地望著他,問:「是什麼時候?」
蘇和額樂坦言:「比你早一點。」
周安吉又問:「你怎麼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愛上你的?」
蘇和額樂眼睛裡映著天際上朝陽的光線,此時同樣反射進周安吉一汪如水的大眼睛裡,對他說:「你是喝醉酒第一次吻我的時候,我比你更早一點。」
「那你為什麼沒有向我表白?」
「我說了,但你忘了。」
這段記憶始終封存在蘇和額樂的腦海深處,一直在等待著合適的時間開啟。
其中包括了他們分開後需要靠通信緩解思念的那些時候、他們重逢在北京的時候、周安吉畢業的時候、他們在陰山山頂的時候。
蘇和額樂抓著這段很短很短的記憶,仿佛是抓著愛情里的一個籌碼,而此時此刻他把這個籌碼交給了周安吉。
那是那達慕大會結束那晚,兩人喝了酒,並肩坐在蒙古包外吹風。
縈繞在兩人之間的空氣中似乎還飄著酒氣,蘇和額樂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也跟著喝醉了。
但這個問題如果要放在周安吉身上的話,可以很輕鬆地立馬得出答案。
周安吉醉得不省人事,剛剛小心翼翼地攀著他的臉頰與自己接了一個短暫又繾綣的吻。
還告訴自己「可能以後你就會發現,其實我也挺好的,不比草原上的姑娘和男兒差。」
「真的,我沒騙你……」
蘇和額樂笑著,對面前這個醉人的各種可愛行為都無條件接受。
濕潤的嘴唇慢慢分開後,周安吉就靠著他的肩膀睡了過去。
蘇和額樂今天在那達慕大會的跑馬比賽中獲得了不錯的成績,如果要想獲獎的話,明天還有一場賽馬要參加。
他一開始本來打算好了要把這次比賽的獎牌送給周安吉的,可現在他卻突然不打算去明天的比賽了。
他朝身邊靠著自己肩膀的人看過去,對方睡得很沉,眼皮正無意識地動著,眼睫毛在頭頂燈光的照射下,在臉頰上投下一簇一簇的陰影。
蘇和額樂安然地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手指輕輕地落在了他的臉上,溫柔地低聲道:「你當然沒騙我,你很好啊,我一直都知道。」
「跟你在一起每天都很開心,如果以後能一直這樣開心下去該多好。」
蘇和額樂輕輕「唉」了一聲:「但我,但我不敢愛你啊……」
他知道睡著的人不會有回應,明早醒來後也不會記得。
所以這段孤注一擲的告白更像是說給蘇和額樂自己聽的,只有他自己和草原上的風知道。
知道他明明已經打算放下一切隻身回到草原,別無他求了,但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不去愛上眼前這個人。
周安吉聽完這段獨白後只是微微睜大了一點眼睛,又跟著沉默了好一陣。
可就算已經過去一年多了,現在再講出來他也不由得心疼。
周安吉在心裡暗自回應:幸好,幸好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放棄。
他們可能有時都會脆弱得因為一句話就淚流滿面,可是也仍自己咬著牙走了很長的路。
直到遇見了彼此。
「哥……」周安吉擡眼看著他,聲音很輕:「這些年你累不累?」
蘇和額樂垂著眼眸,點了點頭:「累。」
「我會心疼你的,你知不知道?」周安吉問。
「知道。」蘇和額樂揚起了一抹笑,又摟了摟周安吉的肩膀,「以後都有人心疼了,挺好。」
周安吉從他的懷裡直起身,忽然兩隻手趴在蘇和額樂的肩膀上,腦袋湊過去看他:「哥,今年都三十了。」
「是不是都快長白頭髮了?讓我看看。」
「看看吧。」蘇和額樂順從地朝他低下頭。
周安吉邊笑邊扒拉著蘇和額樂頭頂的髮絲,沒有白髮,還是一頭很健康很烏黑的頭髮。
「老了嗎?」蘇和額樂笑著問,接著又自顧自地點點頭:「是比你老三歲。」
「不老,哥。」周安吉把額頭湊過去抵住蘇和額樂的額頭,「很帥。」
蘇和額樂順勢將他環抱住:「那等我們都七老八十了,再來給我拔白頭髮。」
「我們還得一起過幾十年呢。」
「七老八十?」周安吉笑著問,「等到那時候滿頭都是白髮了,拔得完嗎?」
蘇和額樂也跟著一起笑:「拔不完就算了,到時候我們就是兩個小老頭。」
周安吉說了聲「好」:「就當兩個頭髮花白的小老頭。」
這時蘇和額樂故意拱了拱肩膀,周安吉擱在上面的腦袋跟著顛了兩下:「起來,我給你個東西。」
周安吉在他懷裡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又是什麼?」
接著又說:「哥,你可別給我太多驚喜了,我受不住。」
蘇和額樂把手藏在身後:「怎麼說?」
「我怕我欠你太多了,沒錢還。」周安吉開玩笑說。
「不用你還。」蘇和額樂笑著把手上的東西遞給他,「不是我給的,是我額吉給你的紅包。」
周安吉心裡一驚:「紅包啊!」
他從蘇和額樂手裡接過來拆開,裡面是娜仁額吉給他包的壓歲錢:「怎麼額吉不當面給我?」
「我當然是很樂意收這個的呀。」周安吉得意道。
蘇和額樂用手指沿著他的嘴唇描摹了一遍,然後拈起嘴角的一層軟肉捏了捏:「這時候嘴上還挺犟,又怕我額吉當面給你你不好意思收,所以才讓我轉交。」
「我好久沒收過壓歲錢了。」周安吉說,「上大學之後就沒收過了。」
「那時候下定決心不想花家裡的錢,每年給我壓歲錢我都犟著不收,現在回想起來真是虧了好大一筆。」
「不過話說回來……」他轉過頭朝海岸公路望過去,一輛藍色公交正好停在他們附近的站點,車門打開又關閉,顯示屏上標註的目的地是離這兒不遠的一個居民小區。
「我們家的傳統是,在孩子正式參加工作前都會給壓歲錢。」
「如果我今年回家的話,說不定還真有壓歲錢可以收。」
他的視線一直望著遠去的車輛,沒收回來。
剛剛還在調侃蘇和額樂今年30了,其實周安吉自己想想,他也27了。
這也就意味著,家裡的長輩們都老了。
就算整個家族裡最年輕的他爸媽,也已經年過半百。
如果這場無聲的戰役一直持續下去,最終的獲勝者也只會是周安吉。
他們沒辦法拿自己怎麼樣了。
他現在讀書讀到了這個地步,早就不是十年前那個填高考志願都會被掌控的周安吉了。
蘇和額樂沿著周安吉的視線望過去,從背後伸手將人環住,四隻手臂在前面交叉,像極了以前帶人騎馬的姿勢。
這時候離日出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太陽還在繼續往上升。
燦爛的陽光灑下來,遠處澎湃的波浪也翻卷著五角光芒,像是撒了滿海的鑽石。
海岸邊漸漸有了行人的身影,這座沿海城市已經在冬日裡甦醒了。
這時蘇和額樂站起身來,立在周安吉面前,正好遮住了太陽。
陽光照在他背後,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輪廓。
蘇和額樂低下頭,握著周安吉的手將他拉起來,輕輕晃了晃,然後對他說:「別流浪了,詩人。」
「回家吧。」
作者有話說
1、我可能脆弱的一句話就淚流滿面,也發現自己咬著牙走了很長的路。——出自莫泊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