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生病

2024-09-14 10:46:13 作者: DuaDua

  第43章 生病

  「這種情況有多久了?」

  「一周。」

  「以前遇到過嗎?」

  路行舟點點頭,又搖搖頭,「以前只是不太容易睡著。」

  醫生對著電腦敲完一串字,「最近才一直做夢還總驚醒的?」

  「嗯。這兩天……這兩天開始睡不著了。」

  「啊……」醫生嘆嘆氣,「還有什麼別的不舒服嗎?」

  「頭疼。」

  

  「也是最近才出現的嗎?」

  「不是。好幾年了。」

  讀大學後,路行舟回家就會頭疼,偶爾和姜平平通完電話也會。

  排除掉腦部疾病的原因,醫生扶扶下滑的眼鏡,「這些症狀這幾年緩解過嗎?」

  垂著眼皮的路行舟怔了怔,無意識摸上右手腕,晶石的溫潤掐緊了他的喉嚨。

  好大一會,等到醫生再次詢問的時候,路行舟才鬆開快被咬破的下唇,輕聲道:「緩解過。」

  就在不久前,他很好很好過。

  好得太真實,以至於再次面對本已習慣了很久的窒息感,路行舟掙扎都來不及就倒下了。

  失眠一周,他知道他現在需要藥物。

  0.4mg阿普唑侖,一次兩顆,睡前一個半小時吃,開了五天。

  五天過去,路行舟又掛了門診。藥片換成了2.5mg的地西泮,一日兩次,白天一片,睡前兩片。

  這下夢是完全沒了,也能一次性睡夠六小時,代價是被藥物副作用折磨。

  除了上周一直出現的頭暈乏力記不住東西,路行舟在使用過一天新藥後的早晨開始嘔吐了。

  他抱著馬桶,吐得整個人縮成一團,痛苦的噦聲引來肖凡和李姨擠在衛生間門口。

  「哎呀小舟你這是怎麼了?吃壞肚子了?」

  路行舟擺擺手,「沒……」

  根本說不完整話,他又斷斷續續乾嘔起來。

  「要不李姨您再去給他煮點粥吧。這裡我來。」

  「誒好好好。」

  感官失靈了,另外兩人的對話像被悶在一個罩子裡。路行舟聽不真切,一陣陣的痙攣將他的注意力攪得稀碎。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他甚至記不清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要幹嘛。他蹲在原地,盯著有些黃水的馬桶,腦子空空。

  等再有感覺,已經是讓人搖著肩被搖得有些暈了。

  喊名字的聲音也很大:「路行舟!」

  驚了驚,路行舟微微一抖,擡頭看看把他從地上拉起的肖凡,他居然笑了笑,接著拍拍肖凡的手背,喃喃著寬慰:「我沒事,沒事。」

  肖凡無語一哂,「我很好騙麼?」

  愣了半瞬,路行舟撇開視線,重新低頭看著自己光著踩在地上的腳尖,「對不起……」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你回來後一直精神不太好的樣子,怎麼了麼?」

  「沒怎麼。就是累,我有點累。」

  「你那課題組的事?」

  「嗯。」

  「那今天請假吧,你這也不舒服,少去一天不會怎麼樣。」

  「不用,我吃點藥就好。我去換衣服,我要出門了。」

  肖凡擰擰眉,「這麼早?這才七點。」

  「嗯,課題組很忙。」

  什麼都沒吃,路行舟腳底發飄地晃出了家門。

  不敢在小區多停留,不敢看看早就因為飯後遛一遛而熟透的這片地方。他埋頭往學校沖,然後不敢經過圖書館,不敢望向織女湖哪怕根本看不見。

  路行舟繞著沒和白子逸走過的路來到學院,進到還沒來人的課題組辦公室,在臨時給他用的座位上坐下,向後癱,呆呆望著鋁扣天花板。

  從魔都回來後,姜平平一天仨電話,還透著虛弱的囑咐推著路行舟找到了姜平平指定的那位碩導。

  學院以前的保研政策是以頭三年期末首考成績為入選標準,面試後就能直接推免。今年面試前的評分結構變複雜了,碩導提供的方案簡單粗暴。

  加入課題組,用手底下學生的課題挖點邊角料給路行舟寫篇小論文,發二級校刊,出錄用證明就行。

  面試定在十月中旬,時間足夠他們造個非核心期刊第一作者的假。

  課題組確實很忙,但和他沒多大關係,人家根本不樂意帶他。除去不知道接受了姜平平什麼條件的碩導,這個辦公室沒人歡迎他,他聽到過他們戲謔他為「太子爺」。

  路行舟卻感覺不到憤怒,對姜平平的做法也嘲諷不動。他沒力氣了。姜平平突如其來的那場手術,讓他成天都只能沉浸在唯一一種感覺里。

  被水鬼一直拖著往下沉的感覺。

  噁心持續了一整天,喝水都想吐,晚餐隨便扒拉了一點,路行舟縮回床上,瞪著黑黑的天花板等一點點困意。

  應該是擔心他,平常七點多就會回家的李姨今天九點了還沒走。期間敲了兩迴路行舟的門。

  第一次端了碗雞湯麵,路行舟強行吃了兩口。第二次又送了一杯熱牛奶,新下肚的藥物還沒起作用,路行舟喝完了奶。

  「小凡出門找女朋友了,這兩天可能不會回。」李姨接過空杯,「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

  路行舟笑笑,「我沒事阿姨,放心。」

  李姨看上去並不放心,張張嘴左右沒再多說什麼,離開了。

  家裡變得很靜,那一點點困意遠沒來的跡象。早上大力嘔吐導致整條背肌都在酸疼,繼續硬躺更難受,路行舟在客廳呆坐了一會,又走到院子裡晃晃,最後拐去角落摸到了煙。

  點著,並沒抽的欲望。

  路行舟就這麼夾煙在指尖看著它燒,青煙一縷縷,帶著他的意識飄忽。直到鞋邊忽然落下一顆石子。

  很快又有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砸到他身上的時候,路行舟醒了醒神。他擡擡頭,剎那間又茫然起自己究竟是醒是夢。

  離他幾米的院子外,白子逸站在了那裡。

  中秋過完的那一晚後,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或者說,是路行舟在避免見面。沒有見面,沒有通話,微信也從草草結束到這幾天幾乎毫無消息。

  他覺得自己很沒用,他沒有勇氣面對白子逸。那個充滿希望的路行舟,白子逸是全部證據,他沒有勇氣面對。

  「路行舟。」

  煙掉在地上,路行舟僵了僵。

  「路行舟。」

  不是夢啊。

  路行舟緩緩起了身,卻沒敢朝前跨一步。

  「路行舟。」白子逸抓住了柵欄,似乎想把腦袋伸進來,「你過來一下好不好?」

  口腔里有鐵鏽味,路行舟沒過去,他只能儘量讓自己聽上去不太糟。

  「怎麼了麼?」

  白子逸沒再強求。長長重重的嘆息混在逐漸乾燥的空氣里,一小會隔欄相望後,路行舟看到白子逸總是笑眯眯的臉上出現了不適合他的鬱郁。

  連說話都沒那麼活潑了。

  「你最近……是不是都沒有好好睡過覺?」

  路行舟一怔,鼻酸上沖,眼周猛地熱脹。小半月以來,他心裡第一次有了無力之外的知覺。

  委屈。

  白子逸總能……勾出他的委屈。

  路行舟說不出話,他往後退了點,像打了敗仗要縮回他那個小小黑黑的殼子裡。

  「你出來好不好?」白子逸語氣變緩,「我們去遛遛,你不想見見黑熊精嗎?他想你了,他很想跟你玩。」

  沉默。

  「上次我們家去山裡玩,我買了很多好吃的都還沒給你,你要不要去我那拿一下?真的很好吃。」

  沉默。

  「你過來吧,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秘密,不能告訴別人,你想先聽哪個?」

  還是沉默。長久的沉默。

  似乎沒招了,白子逸扶住後脖子仰著看了會天,隨即走出了路行舟的視線。

  委屈化為了更大的喪氣。把人氣走了麼?他好像又做錯事了。

  身上的水鬼仿佛添加了一隻,路行舟站不住了,他只想躺著,他拖著步子從角落移出來,幾秒前的「他以為」就讓萬萬沒想到給替代。

  白子逸竟在強闖私宅。

  路行舟反應過來時,那根立柱已經重新歸好位。白子逸直直衝到了他面前。

  「你不想和我說話了嗎?」白子逸問。

  路行舟皺皺眉,脫口打破了他單方面的沉默:「不是……」

  「那是什麼?」白子逸聲音大了點,「為什麼不願意和我出去?為什麼不來找我了?你為什麼像要消失一樣?為什麼突然這樣對我?」

  生氣了。混亂不堪而停滯數日的思維察覺到白子逸生氣了。路行舟心口抽了抽,下意識開始抱歉:「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我……我最近在忙……」

  「忙什麼?」

  忙著違背和你一起加油的約定。

  這件事和卡在胸口的利刺一般,想一次,就往更深處扎進一點。路行舟的嘴試圖張了又張,卻還是說不出口。

  白子逸等不住了,他往口袋裡伸手,再掏。掏得太急太使勁,口袋邊的扣子都崩掉線飛了出去。

  「忙著吃這個麼?」

  地西泮三個字赫然出現在眼前,路行舟呼吸一凝。白子逸死死捏在手裡的東西,是他昨天拆出藥片就扔掉的藥盒。

  「李姨很擔心你。」

  白子逸垂下胳膊,咽著喉嚨,再走近一點。路行舟看清了他漸漸染紅的眼眶。

  「你到底怎麼了路行舟?告訴我好不好?」

  「你說出來,不管什麼事,我都可以陪你。」

  嗓子微微顫著,白子逸伸手想去抓路行舟的小臂,路行舟卻躲開了。那是無數次把他從水裡撈上岸的溫度,他抓緊過依賴過甚至……留戀過,但現在不可以了。

  他很害怕。怕自己會打濕它。

  指甲嵌進肉里,路行舟撇開臉,低聲道:「回家吧。」

  說完,他越過白子逸快步回了房間,鴕鳥似的躲進被子,心跳都還沒平穩,不死心就追了進來。

  追到房間還不止,白子逸甚至直接鑽到床上,側躺在他旁邊。

  路行舟一驚,瞳孔震顫語言宕機。體溫衝撞後融合到一起,梔子花香順流爬進他的鼻腔。薄薄的夏被透進外頭的光,臉龐朦朦朧朧的白子逸眼神偏執起來。

  「你不說我就等著你說。」

  「從現在起,你幹什麼我幹什麼。」

  「路行舟你最好有本事一直做個啞巴。」

  【作者有話說】

  謝謝 嘎嘎咕咕哈哈一直在給我活躍……不嫌棄我這個撲街仔哈哈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