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韋斯萊家族麻瓜分族
2024-09-14 10:45:47
作者: DuaDua
第25章 韋斯萊家族麻瓜分族
對於姜平平的安排,一開始路行舟並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他好像很早就習慣了事與願違。他清楚姜平平能接受的範圍在哪,於是在選擇院校的時候藏著心思小小為自己爭取了一把。
R大金融專業不比姜平平的母校差,姜平平只當路行舟想上別的地方生活生活,沒太多話。
可姜平平不知道的是,R大天文系也躋身一流學科之列。
她更不知道,路行舟就是想遠遠離開她。
填完志願後,路行舟陪他外婆回了一趟夏川。
路行舟外公走得早,姜平平很多年前就把自己母親接到大城市,給她買了房請了保姆過上了「好日子」。老人家沒那麼喜歡花花世界的匆匆忙忙,總說想回去,姜平平也總答應她忙過這一陣就陪她回去。
從路行舟十二歲應到十八歲,一次都沒回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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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全是因為忙,路行舟知道他媽就是討厭回到自己出生的小地方。
可路行舟很喜歡那。
外婆的老家也有小院子,晚上十點後光很少,天很清。路行舟那段時間整晚整晚找地方看星星拍梅西耶星體。
那大概是路行舟短短近22年人生中最自由的幾天。
一切都沒那麼難以忍受,直到路行舟開始收拾開學的行李。
他用了很久的望遠鏡和CCD冷凍相機不見了,連同著那冊他拍了一夏天的M星體,都消失了。
姜平平說,R大金融系課程很緊張,她為路行舟規劃好了所有,她覺得路行舟應該沒什麼時間再玩這些東西,正好朋友的小孩有點興趣,她就給送了。
路行舟第一次怒火沖沖地頂撞了姜平平,然後姜平平就失控了,路行舟喜提一巴掌。
如果只是這樣,路行舟都還能忍下去。
他甚至理解了姜平平。他知道姜平平對他喜好的這些東西偏見很大,可能之前考慮到他是青春期,又一直面臨不斷地升學,為了照顧他的情緒,姜平平才憋住了她所有不滿。
他覺得那只是姜平平壓力值爆表後的一次意外。
可是。
「可是晚上我出門扔垃圾,」那天的一幀幀畫面如同刻在路行舟的腦海里,「我翻開垃圾箱的蓋子,然後,然後就看到了……」
路行舟咽了咽,停頓的一會會裡,白子逸緩緩睜大了眼睛。
「碎掉的,望遠鏡鏡頭是碎掉的。」路行舟的聲音也像要碎掉了,「還有我拍了很久的星雲星系,都碎掉了,碎紙機碎掉的。」
萬里無雲卻觀不到一顆星星的夜空下,看著垃圾箱裡的變寶為廢,路行舟握拳砸向了一旁的水泥牆,一下一下,皮開肉綻。鑽心的疼,可他停不下來。
即便過去了三年,眼下回憶起來,路行舟都有手背流血的錯覺。
「那天我突然意識到,她需要的不是我,只是一個……能符合她要求的兒子。」
路行舟像被抽乾了力氣,垂下腦袋,肩也垮了下去。
母愛無私嗎?為什麼給他的,總帶著條件呢?要聽話要學習好要拿第一要永遠不能敗,他做到了的,為什麼還是換不來一次「可以」呢?
路行舟不明白,他質問了自己一遍又一遍為什麼非得去丟那袋垃圾。然後從那天起,偷偷去選修,偷偷重新攢齊了設備,偷偷看星星。
他把路行舟關了起來,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那天早上,我突然找你幫忙,因為我很……怕。我很怕她不高興,我真的很怕她會再——」
白子逸忽然傾身環住了路行舟的脖子。
緊緊的,他給了路行舟一個結實的擁抱,像每次見到哈利,韋斯萊夫人都會做的那樣。
路行舟僵住了,他聽到白子逸在極力阻止他陷入假想的壓抑海潮里。
「別說了。」白子逸拍著路行舟的背,「不說了路行舟,不開心的我們就不要說了。」
溫溫的梔子花香,來自白子逸的強烈安撫。是姜平平幾乎沒有給予過他的東西,讓人捨不得去推開。緊繃被漸漸抽走,路行舟就這麼肌無力似的靠在了對方肩頭。
「你別怕。」白子逸慢慢地說話,路行舟的胸腔被共振得發麻,「我幫你保護它們,不要怕啊路行舟,不會再來一次了。」
信誓旦旦的,很像已經穿好了鎧甲隨時準備戰鬥。
路行舟什麼都說不出來。
滿天星在眼前,熱量從另一節奏的心跳灌進胸口,他失著神,輕輕回摟了一下白子逸。
世界變得像一座無風經過的湖泊。
「感覺好點了嗎?」良久,一直在背上輕拍安撫的白子逸才再次出聲問到。
路行舟點點下頜。
「那就好。」
白子逸在耳邊笑了笑,他撐著路行舟的肩直直身,坐了回去。想起自己剛才一衝動就幹了什麼,他有點不好意思:「歡姐說,難過的時候,找個人抱抱會好很多。看來是真的。」
可路行舟身邊沒有這樣能讓他抱抱的人。
他扯出一個想寬人心卻有點難看的笑臉,白子逸驀地有些嚴肅,「別總想難過的事了路行舟。人難過太久,容易生病的。」
路行舟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病態。那些消解不掉的茫然還是一團迷霧,他也還是深陷沼澤般沒有辦法。
他只能和留宿那晚一樣,詢問起白子逸。
「我要怎麼做才能……好過一點?」路行舟無助起來,他習慣性責備自己,「別人都覺得我媽是對的,都覺得我媽給我選了一條最輕鬆的路,我知道我只要按她說的做就能得到很多別人沒有的東西。可我就是……連這樣也做不好。」
白子逸沉吟須臾,再開口時,他給了路行舟一個從沒得到過的正向反饋。
「或許只是因為你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人有了渴望,才會有痛苦。」
說著,他往後挪挪屁股,空出和路行舟之間的地毯,又用雷射筆在上面點了一下,「假設這是你。」
他以點狀路行舟為圓心畫了個小圓:「那這個圈就是你現在擁有的生活,大多數人只會呆著這個舒適圈裡,因為這樣最簡單。」
半徑逐步擴大,白子逸畫出三個同心圓,由里到外一一點過,「這個圈叫認識自己,這個是接受自己,最後是成為自已。」
「每跨過一個圈,面積都會變大很多,所以未知和恐懼就會更多。想再跨一個圈,就需要克服更多的障礙。你現在覺得很難,是因為,你在這。」
紅點落在第二、三個圈圈的邊界。
「你認識到了自己,可好像又沒完全接納自己。你想擺脫,就要選擇,有選擇就必然有放棄。」
白子逸伸手覆蓋住路行舟的膝蓋,「其實放棄要比努力厲害得多,當然就會更難。所以不是你做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怎麼做。你只是還沒下定決心怎麼選。」
是這樣。
在那件一次就足夠PTSD的事情之前,姜平平說的每一句為他好,他從沒質疑過。他可以說服自己不快樂地接受著姜平平式的「愛」,但從沒想過拋開自己的喜歡。
可平衡點就是不留情面地被打破了。
他被圍困在了既接受不了現狀,又反抗無能的死循環里。姜平平的期望越來越大,他把自己越藏越深。於是越沒辦法,越煩,越厭惡。惡性循環,夜以繼日。
甚至內化成了自我討厭。
路行舟仔細回想了一下,是在認識白子逸之後,這種厭惡迎來了壓抑不下去的峰值。
不要鐵飯碗的歡姐,迷戀東方文化的老白,以及明面和老媽唱反調的盟友賀書詞,和眼前「無業游民」卻絲毫不影響家庭關係的白子逸。
這些人,和白子逸相識之前,路行舟以前的生活里從沒出現過。
他身邊的人,包括肖凡,都只是在趕往同一個目的。一個和他的期盼完全相反的目的。
逆水行舟,真的太難了。
掙扎很久的路行舟開始依賴起白子逸:「你覺得……喜歡的事和很多人都覺得正確的事,該選哪個?
「那得看你覺得什麼對你來說更重要。是成為路行舟?還是成為別人眼中的路行舟?」
路行舟沒想過,也答不上來,但他很急迫地想得到一個確切:「如果是你呢?你怎麼選?」
白子逸摟過小羊抱住,又挪回到離路行舟很近的地方,「不怕你笑話,我小時候的夢想,其實是說相聲。歡姐還帶我去拜師了。但他們練功太難了,才搞三天我就放棄了。不過歡姐沒有怪我。」
「所以如果是我,我肯定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了。」
路行舟的眼神黯淡下去。
「但我不能告訴你這麼選,也沒人能告訴你應該怎麼選。就算這次我告訴你一個答案,那下次,下下次,你還是會被差不多的情況困住。」
「面對,是宇宙給我們每個人的任務。你學不會,它就會讓你一遍遍痛苦地學。所以說……」
白子逸點在路行舟的眉心,慢慢慢慢撫平皺起,「一切都沒那麼糟糕,你覺得很難很難,不是你的問題,只是因為你比別人更早覺醒了。」
「不要這麼不喜歡自己,你很厲害的路行舟。」
被點名的人第一次對白子逸比他大這事有了實感。仿佛被人從水裡撈了一把,路行舟長長吐出一口氣。
「你也有過很難的事麼?」路行舟想像不出來。
白子逸還有點相聲基本功地「嗐」了一嘴,「我,臨近畢業休學,到這會整個小區都還有我的閒話呢,不然我也不會成天躲在這嘛。」
路行舟咋舌,「但你最後還是休了。你怎麼辦到的?」
「把耳朵關起來就行啦。」
「什麼?」
「老白教的。」白子逸伸手捂住路行舟的耳朵,「世界很大,說話的人很多,所以關上耳朵,不要東張西望。」
他將食指抵在路行舟心口,「這裡就會告訴你你要去什麼地方。」
路行舟愣了愣,沒人教過他這些。
白子逸繼續言傳身教:「從小老白就告訴我,勇敢不是不論輸贏都去做,而是知道會輸很慘,也還是會去做。就像羅恩知道會被砍,仍然走出了那步巫師棋。」
「煩惱的關鍵不是選哪個,而是你想怎麼選。解困最好的辦法,是邁一步。」
白子逸握了握路行舟的手,「所以你要聽著自己的聲音,然後和羅恩一樣邁出去。不要害怕,不管你怎麼選,可能會失敗,但一定不會是錯的。」
心之所向,所向披靡。哪怕失敗,也是興高采烈。
操持這套理論的白子逸笑得大大的,路行舟這一夜第千萬次覺得,一定是韋斯萊家族偷偷混進了麻瓜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