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子逸和狗和鞋
2024-09-14 10:45:17
作者: DuaDua
第5章 白子逸和狗和鞋
關於「英文不好」,捲毛是這樣解釋的:
老媽是本地姑娘,老爹是英國人,小時候兩家六口一塊給他把屎把尿直到上小學,所以自帶雙語系統。小學三四年級,被選中參加什麼口語比賽,結果因為混血被家長會投訴,導致從此很討厭英文這門課……
「反正就是能聽說,但讀寫很差。差到得上補習班,高考都差點不及格……那天見到你一緊張就嘴瓢……」
緊張?看來是真把人嚇到了。
路行舟想著,不遠處大鬍子嚎了一嘴:「小白!老外要走啦!」
捲毛充耳不聞,只是繼續看著路行舟,言辭懇切:「都是真的,我絕對不騙你。不真天打五雷轟。」
倒也不至於,何況聽著也不算很扯。路行舟點點頭表示自己信了,又問:「我幫你?她們好像很急。」
大鬍子不勝其煩地催了又催,催得捲毛不好意思,將路行舟領了過去。
事實證明,不管英文好不好,攻克加密的愛爾蘭鄉土口音就是極其艱巨。
無法,路行舟管大鬍子要了紙筆,示意紅髮姐姐寫了第一行。
「她問有沒有推薦的。」路行舟說。
「呢個咯。」大鬍子點點菜單上某一行,然後對路行舟低語:「這個最貴。」
「癲啊雷?人哋女仔嚟嘅,醉咗點算吶?」
「飲酒喔大佬,唔醉飲咩酒嗟?」
捲毛莫名其妙和大鬍子飆起了粵語,路行舟瞥了瞥他,又瞥了瞥車內,這才發現西早飲嘢是個雞尾酒攤。
怎麼感覺每次碰到捲毛,事情就會發展得很玄妙呢……
最後在捲毛的極力勸說下,紅髮姑娘還是要了一杯烈酒。
不知道是不是英音本就比較優雅,細細和人說話的捲毛顯得紳士又脾氣好,平緩的聲調令人很舒服。
路行舟聽得有些走神,直到倆姑娘樂呵呵撤離,大鬍子對他說話。
「謝了啊帥哥,喝點不?」說著指指捲毛,「他請。」
路行舟擺擺手,拒絕還來不及出口,捲毛忽而福至心靈般連連點頭。
「對對對,每次都麻煩你,我請你喝東西。」他殷勤拿過了餐牌,「你看看想喝什麼?這裡只有酒可以嗎?不喝酒的話,那邊有阿姨在賣檸檬茶,你等等我我去買?」
其實路行舟會主動過來,只是想道個謝的。可被捲毛這麼一熱情,他反倒不知該怎麼開口了。猶猶豫豫間,捲毛甚至噠噠噠跑上車搬來了摺疊小桌椅。
在車頭前搭好座位,拉過路行舟把人按進其中一把椅子,捲毛問得特別像黑店在強制消費:「喝什麼?隨便點。」
眼巴巴的,太熱切了。
路行舟根本說不出他總是對別人使出的那句「沒關係不用」,只能認輸,選了喝酒。當然也不能醉,不然被捲毛拖回去敲門……幾件事加起來,他怎麼都和肖凡解釋不清。
「不要太烈就行。」路行舟說,「謝謝。」
「別客氣。等我哈。」
捲毛跑開一下下就跑了回來,帶著兩杯喝的,一杯是草莓紅的「士多碑梨」,另一杯是透明色冒泡的「篤雷」。
能猜到大鬍子是用粵語給酒命名的。路行舟順手拿過靠他近的那杯,不解道:「什麼叫……篤雷?」
「就是……」捲毛伸出食指碰碰路行舟的胳膊,「戳你啦。」
路行舟抿了點酒,荔枝清香,杯口沾著的跳跳糖在舌頭上噼里啪啦,調皮得和名字很搭。放下酒杯,捲毛正雙手托腮沖他笑。
「好喝嗎?」
「嗯……挺特別的。」
「老覃……就是那大鬍子,調的酒都很好喝。」捲毛說,「他一般就在這片賣,我偶爾過來坐坐幫幫他的忙。你平常有興趣也能和朋友一起來玩玩,我叫他給你打一折。」
有點誇張,路行舟挑挑眉:「一折?」
「免費也行。」
路行舟愣了愣,捲毛也咕嘟豪飲一口,「老覃以前是我老師,後來職場失意,我幫他擺攤賣酒,我就成了他大哥。這點小事還是能算數的。」
話音剛落,老覃就氣沉丹田地「餵」了過來。捲毛吐吐舌,表情俏皮得和那晚的小結巴判若兩人。
路行舟不禁笑了。
或許是一回生二回熟?今晚的捲毛,不僅話說得順,還密。伴著他的碎碎念,酒很快就下去了一半。
歇夠的黑熊精這時悠悠找過來了。大概還記得上次的救命之恩,瞅到路行舟,自家鏟屎官都沒理,黑熊精扒拉著路行舟的褲腿就是一頓蹭。
捲毛見狀誒了誒,結果黑熊精更過分地蹬到路行舟腿上趴下,居然還很享受地仰臉開始笑。
「下去下去。別逼我給你請拖老師。」
「沒關係。」路行舟點點黑熊精濕漉漉的鼻子,任由狗子賴在自己身上,「什麼是拖老師?」
「拖鞋啊。我一舉拖鞋,他眼神就清澈了,說什麼都聽。」
捲毛葛優躺在椅子裡,倆腿伸得老長,洞洞鞋上裝滿了玩具總動員。他邊說話,兩隻腳邊左右左偶爾來一圈地瞎動,整個隨意得不行。
加上手心毛茸茸的觸感,真的讓人……很鬆弛。
路行舟上一秒還端正的坐姿漸漸塌軟,他也癱進椅子,還有興頭閒聊起來:「他好乖,都不怎麼叫的?」
「他不會叫。」捲毛也伸手過來擼了擼狗下巴,「我撿到他的時候,他就不會說話了。醫生說是先天的。」
沒想到還是只小可憐。
路行舟撓著黑熊精肉乎乎的背,能感覺他被捲毛養得很好。
他笑了笑,「那今天怎麼沒翅膀了?差點沒認出是他。」
「翅……得有想吸引的人才給他穿翅膀啊。」
捲毛越來越小聲,路行舟以為他在說黑熊精喜歡的小母狗,沒多想,一人一狗玩了起來。
好一會,捲毛忽地又問路行舟:「你也很喜歡狗狗嗎?」
不止喜歡,還特別遺憾。
「我小升初那年考得很好,我……」路行舟握著黑熊精的爪子,舔舔有些乾澀的嘴唇,「我爸送了我一隻小伯恩山,但是晚上我媽就把狗送走了。說要以學習為重,狗狗等我高考完再養。」
這套論調,路行舟十年來在不同情況下都聽過,前提已經從「高考完」變成了「工作後」,那些承諾姜平平卻一個也沒兌現過。
路行舟忍住不去回想自己失望過多少次,聽到捲毛沒上沒下猜測:「你的名字是不是你媽媽取的?」
「嗯?」
「路行舟,逆水行舟對吧?」
路行舟點點頭,捲毛粲然一笑:「這一聽就是個特別嚴格的人會取的名字啊。你像我媽就比較隨性,所以叫我白子逸,說老白家的小孩過得安逸就行。」
原來他叫白子逸。
白。子。逸。
路行舟含著最後一口酒細細咀嚼這個名字,總感覺有種容易令人羨慕的好聽。
聊完名字後白子逸講話又隨便了一些,他似乎對路行舟的一切都很感興趣,哪怕只是路行舟帆布鞋內側圍著圓圓商標的星體刺繡。
鞋是肖凡高考出成績後送他的,說什麼祝他早日找到「行舟星體1號」。他那會還以為肖凡少女心發作給他手工繡花,被宰了一頓狠的才知道是找商家機繡的。
「就是那天那個麼?你朋友?」挺路行舟說完,白子逸如是問。
路行舟點點頭。
「對你真好。」
路行舟笑笑,沒說什麼。
「他對你來說也很特別吧?這麼久了,這鞋還和新的一樣。」
擼著狗肚皮的動作一頓,路行舟偏頭面向白子逸。
是夜色溫柔令人戒備降低麼?還是微微熏的小酒攤讓人多了些談心的欲望?路行舟不知道,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開口講起了久遠的、可能只有他還記得的一些事。
「我們一起長大的,住一個小區。他爸和我媽同公司,現在是我媽同組下屬。小時候他很皮,每次犯事要挨打就喊我去他家寫作業,他媽就不打他了。」
「我們一直在同一個學校,一起上學一起放學。會幫我一塊做值日,也會讓我幫他寫檢討。還挺記仇,高一鬧過一次彆扭,一周沒理我。」
「啊?為什麼?」白子逸問。
「因為校花給我寫情書了,他之前以為校花暗戀他。」
白子逸噗嗤一笑,隨後眼裡多出一層疑問。
路行舟大概清楚對方在不明白些什麼。他噤聲,笑容漸漸褪去。
兩人沒再多談,一直到杯子空掉,老覃出來溜達,問他們還要不要。白子逸沒吱聲,在等路行舟發話。
江風吹得人舒坦,路行舟不想回去得更甚了,他向老覃要了其他的。
「這杯我請。」老覃回車裡了,路行舟對白子逸說,「上次……謝謝。」
他在說煙的事。
白子逸聽懂了,啊了啊。有點怕被追問,路行舟補充道:「糖也很好吃。謝謝。」
靜了半瞬,白子逸的腳丫子重新搖擺起來,「那是一包里最好吃的味道了,下次再買我挑出來給你。抽菸太多不好。」
那雙下垂眼都快笑沒了。路行舟好像又聞到了梔子花的甜香。
後來白子逸沒再提關於肖凡的事,想哪說哪和路行舟聊了很多。
說怎麼撿到的黑熊精;說他和老覃在房車公園聽到的八卦;還說他那祖籍伯恩茅斯的老爹,遠赴中國研究哲學,結果因為一碗炒粉直接定居又結婚……
說到將近凌晨兩點,老覃收攤,路行舟和抱著黑熊精的白子逸並肩走回小區。
臨別前,想起黑熊精的東西,路行舟要白子逸在院子外等了等。
他怎麼從欄杆間爬出來的就怎麼爬了回去,輕手輕腳取來了項圈和飛盤。今晚的夜色比以往亮堂,路行舟看到了白子逸眼裡的好奇。
「我朋友房間在大門邊,怕吵到他。」路行舟沉沉嗓子。
白子逸哦了哦,接過狗狗用品,又「對了」一聲。
「我就住你對面這棟505,你要是想和黑熊精玩,或者……要幫忙,都可以來找我。」
一晚上過去,本就對他很低的戒心更微乎,路行舟不遲疑地「好」了。
只是路行舟沒有想到,需要白子逸的幫忙,會來得這麼快。
【作者有話說】
翻譯在這:
癲啊雷?人哋女仔嚟嘅,醉咗點算吶:你發神經嗎?人家是女孩子,喝醉了怎麼辦
飲酒喔大佬,唔醉飲咩酒嗟?:喝酒哦大哥,不醉喝什麼酒咧?
士多碑梨: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