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越獄
2024-09-14 10:45:14
作者: DuaDua
第4章 越獄
一個多月前,路行舟和肖凡搬進了這間出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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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周五,那天肖凡喊了同宿舍的另外倆哥們來這邊熱鬧,就著無需做飯技巧的火鍋,四個人幹了兩箱大綠棒子。
都喝得暈乎乎,肖凡毫無徵兆反手拍了路行舟一巴掌,說:「走!哥帶你看星星!」
語畢拉起發飄的路行舟,兩人勾肩搭背晃晃悠悠進了院子。
四月份能看的天象還算多,什麼昴星團、木土雙星伴月之類的。可惜那晚滿天厚雲,別說星星,月亮的影都見不到。
偏偏肖凡發酒瘋,指著西邊黑漆漆的高空,一個勁問路行舟「那是不是勺子」。
遲鈍了很久,路行舟才反應過來肖凡是在說北斗。
「才不是。」路行舟呵呵笑,「春天呢大哥,北斗肯定在東北空啊。」
「屁!就在那!我都看到了勺子屁股了。指著你呢!」
也是喝多了,路行舟有樣學樣,「屁」了一嘴。一發不可收拾,肖凡繼續瞎認星,路行舟屁他,他又屁回來。嘻嘻笑笑一點點鬧大了動靜,空空的小區盪起他倆的放屁文學。
意識到夜深了,還算清醒的路行舟捂了捂肖凡的嘴。後者掙脫開來,沒再鬧。他偏頭看了路行舟很久,接著直接躺進了大地媽媽的懷抱。
路行舟跟著在肖凡邊上坐下,一起擡頭看什麼都沒有的天穹。
良久,肖凡碰碰他的小腿,「誒,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看了個什麼電影,完了一直說想看哈雷彗星?」
是《彗星來的那一夜》。電影裡彗星來臨導致了不同時空的錯亂,路行舟對此印象很深,他嗯了嗯。
「你之前說哈雷彗星七十多年才能見一次?」
「76到79年的樣子。」
「下次是什麼時候?」
「2061。」
肖凡感嘆居然要如此久,又誒了誒:「那會你還說要帶我一起去看的。」
路行舟笑笑,「嗯。」
「三十多年後啊……」肖凡喃喃,「你真的會帶我麼?」
春風悠悠吹,吹醒了些許醉意。路行舟沒之前暈了,他緩緩點點頭。只是那麼遙遠的以後,誰知道呢。
兩人一時沒了言語,安靜半晌,肖凡忽然新奇地喲了一聲,擡擡胳膊遠遠一指:「那是不是天狼星?」
是,天狼星,鑲在飛機屁股上的天狼星。正想回頭再「屁」肖凡,路行舟低低眼,茫茫霧紫下,他第一次見到了捲毛。
那晚的捲毛腳上穿著拖鞋,海綿寶寶的睡褲被風吹得貼緊他的腿。那時候黑熊精還是一隻沒有翅膀的普通小狗。
他們沒有玩飛盤或者球,捲毛牽著黑熊精在對面樓底下遛過去。遛回來時經過了院前,捲毛沒有發現院子裡的人,目不斜視在道路盡頭轉彎,又回去了。
第二次見捲毛是住進來後的第一個周三。
姜平平下完期末成績指標,路行舟想找煙抽。客廳推拉門剛咕嚕嚕響起,肖凡就從房內探出腦袋,看見他手裡拿著鞋,一臉懵地問他要幹嘛。
他隨便胡謅了一嘴。默默回屋,面對自己房間那扇大窗戶,腦筋一轉,他將那雙鞋從窗口扔進了院子。
路行舟有些走神,他從姜平平那份長達幾百頁的劃重點中擡眼,瞥見了桌角那隻黑熊精的項圈,以及項圈下捲毛忘拿的飛盤,和旁邊的幾顆糖。
昨晚捲毛在煙盒了塞滿了星星,擠彎了盒子裡最後兩根煙。
十點半了。
路行舟推推椅子,離開桌前,轉而癱進窗邊能盤腿坐的搖搖沙發。他望向院子外,被他弄開的缺口還在。
今早肖凡找了房東,下午滿臉肥油的大哥來瞧了瞧,說他們自己弄壞的自己想辦法。
路行舟聯繫了一個師傅過來看看,師傅量了尺寸定做單根立柱,說得過好幾天才能再來裝。
其實沒那麼不安全,他們這兩棟樓離幾個小區門都遠,又靠角落,沒事在院子外小路上溜達的人很少。
路行舟盯著僻靜的室外,十幾分鐘過去也沒見到一個活物,倒是等來了肖凡的語音。
「舟啊,有個事……」
「嗯?」
「田橙她們宿舍天花板漏了,在翻修。最近她在老區有好幾個試鏡,咱們那方便,我帶她來住幾天?」
田橙是肖凡新談的女朋友,電影學院低一級的學妹,御姐風。兩人在一起不出四個月,正是熱戀期。
路行舟沒什麼所謂,應了。
肖凡說幫田橙收點東西就一起回來。怕人家女孩子一會不方便,掛斷電話路行舟飛快用好了衛生間,回房關上燈重新在窗前坐著。
他喜歡這樣黑乎乎的環境。他點開常聽的歌單,想等捲毛出來遛狗,再把項圈和飛盤還給他。
一曲曲播放完再重頭循環,路行舟靠著沙發眯上了眼。捲毛沒出現在今晚晴朗的夜色中。
肖凡回來那會,路行舟醒了醒。藍牙耳機已經沒電了,周圍漆黑一片。
摘掉耳機,隱約能聽見門外的低語。路行舟直直身,伸展有些發硬的腰,看了眼更加寂靜的窗外,爬到床上睡了。
不清楚田橙是個什麼作息,住了兩天,路行舟也沒和她打上照面,連帶著肖凡都見不到人。他也還沒逮到捲毛。
清清靜靜的到了周日。
昨天姜平平打電話督促的用心複習言猶在耳。然而路行舟根本用不了心,姜平平認為對他來說的「重要」只會在他心頭刻成一個「煩」。
一遍遍強調,一遍遍刻,煩上加煩,比三味書屋的「早」都難以磨滅。
從昨天忍到今天,路行舟心裡開始抓抓地癢。
他撕了一顆桌上的糖,含了一會,咔咔嚼碎。甜味沒能馬上驅逐正作妖的戒斷反應,他換掉了只在屋裡穿的T恤短褲。
走過短短的走廊,剛經過廚房,咔噠,啪——
大門被拉開,說話聲蕩漾在忽然亮起的客廳。
路行舟被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一頓,今天肖凡回來得格外早。
面面相覷,都是一副意外的表情。靜了半瞬,肖凡問:「要……出去啊?」
不過九點,出個門挺正常。路行舟卻下意識撒了謊:「喝水。」
肖凡哦了哦,這才想起自己身後的女朋友。
「這是田橙。」他將人拉近,又給田橙介紹,「我哥們兒,路行舟,一條褲子穿到大的那個。」
應該是剛試完戲,田橙素顏朝天,沒有照片上看上去那麼「姐姐」。
路行舟禮貌笑笑,和田橙相互客氣完,一頭扎進旁邊的廚房。再躲回臥室,帶著一肚子水,裡面和著憋屈。
甚至懊惱,懊惱自己為什麼不再快一點,為什麼大白天沒有出門,為什麼要騙肖凡。
背靠門板很久很久,路行舟搓搓臉,用更強勁的「算了」拉回自己要失控的情緒。重新回到書桌前,他習慣性瞥了眼窗外。
沒有捲毛。
視線回收,穿過豁口時,路行舟頓了片刻,想法叢生。
屋外活動聲漸小,小區路燈熄滅的時候,路行舟給肖凡條去了條微信,問他睡沒睡。
等到將近一點,消息沒更新。於是路行舟翻進院子,掩上窗簾,關好窗,躡手躡腳抓住了缺口兩側的欄杆。
他從不高的護欄牆上跳了出去。
小區沉沉睡著,周圍沒有還在營業的便利店,路行舟徑直去到最近的網吧,買了一盒煙。
千辛萬苦就為了這口害人玩意。
路行舟大喇喇點著煙晃在街上,放心大膽可勁抽。越獄和尼古丁的雙重刺激下,他並不想回去。
他就這麼漫無目的地沿路走啊走,不知不覺走到了附近的房車公園。
公園是建在江邊的,每周六日晚上,不同主題的燈光秀會上演在江對面成片的高樓牆上。大抵是因為這個,今天公園裡聚集了不少大小型號的房車。
人一多,攤位也多,都不睡覺,一小塊地方熱鬧得不像凌晨。
路行舟隨便找了條石凳坐下。
他右前方大概十來米的地方停著一輛餐車,米黃色系的復古外飾,外展棚上頂著「西早飲嘢」四個霓虹大字,在一眾城管愛收的小推車中顯得尤為扎眼。
好像是賣飲料的,生意還不錯。
坐了一會會,第三波人在西早飲嘢點單之際,那隻時不時竄出去和別的狗朋友玩一會的小黑狗終於在上車的地方趴下了。
狗嘛,都長那樣。起初路行舟沒多想,直到餐車前又多來了兩位紅髮白人。
然後大鬍子老闆開始急得撓頭打起電話,再然後救兵就從人最聚集的那塊跑了回來,兩手端著一排子彈杯,滿頭捲毛飛得凌亂。
是那個搭話後死活沒再遇上的捲毛。
路行舟一陣無語,算是信了那句有意栽花花不發。
紅髮白人沖捲毛說話了。只見捲毛眉頭皺緊,和大鬍子一樣撓起了頭,顯然是溝通極其受阻。
路行舟腳底踩起拍子,一個四拍沒踩完,他按掉還剩一半的煙,朝餐車走了過去。
不管怎麼說,他都欠捲毛一個謝謝。
想著一會如何開口,離捲毛差不多還有一米的地方,男生抓耳撓腮的解釋和白人姑娘異常濃烈的愛爾蘭口音在路行舟耳朵里打起架。
清晰且流暢,捲毛居然操著一口純正的英音。
路行舟不由頓住了腳步。不是說……
「喝點什麼帥哥?」大鬍子老闆看到他了,揚了揚手,「這兒有酒水單。」
捲毛聞言回過了頭。
比那天隔著院子看得更清晰,剎那的意外後,捲毛緩緩笑彎了眼。
暖哄哄的,像黑熊精小心碰他手心的舌尖。
捲毛甩下交流不通的人,徑直向他跨出一步。
而本想過來解圍的路行舟一下不知道應該幹嘛了,他盯住捲毛明亮的、淺棕色的瞳仁,眉頭一皺,情商一低。
「不是說……英文不好?」